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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故人西辞》  第44章

网友:舒展笑颜 打分:2 [2011-06-01 20:10:43]

那个,我又来轰炸了。。。。。
持盈说:“我永不可能再像对西辞一般对第二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呵,多么相似的言语,连口气亦是如此笃定。
那是十年前,我初至连昌。彼时,我站在城门口,眼见的是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接踵,竟有些许茫然,周遭的一切均是陌生的,这一次,是真的离家去国了……
身畔的少尘不住地给我讲着连昌的风土人情,他该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吧,平日里可不见他这么多话的,我笑,这是要藉此排解我的思乡之情么?不过,老实说,我还真没听进多少去。
思绪飘了很远,连昌、连昌,连绵昌盛,比之和番,自是繁华了千倍万倍,但在我心中,这里的烟山嫩水、城阙辉煌终抵不过和番的黄沙漫漫、大漠孤烟,那是我心之所在呵,纵隔了山遥海远,每每午夜梦回,我依然同它紧紧相偎。
抬首,头顶是一方湛蓝天空,与和番的天空一般无二,这个认知冲淡了我的伤感,无论怎样,我与和番同在这晴空之下,和番的朔风奔驰千里,带来熟悉的气息和思念,于是乎,我并不是孤单一个。
而这里——我收回视线,目光冷冷的在人群中逡巡而过——便是再好,也不是吾乡!
我很清楚,我之于连昌,不过是个过客,同样的,连昌在我心中,也只是寄居的所在,如此而已。说到底,这里的热闹同我没有半点关系。
犹记得临别时父亲的眼神,悲悯而无奈,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将亲子送至他国为质?但国家、国家,有国乃有家,他首先是和番的王,其次才是我的父亲,他的责任除开我们兄妹三人,当然还有整个和番。而我,虽然少不更事,却也知道回护夜吟了。
是以,当父亲选择以夜吟为质时,我自作主张替了她来。是,我放不下这个妹妹,纵然她对我的敌意甚深。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对家国大义尚一知半解,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平安喜乐,最起码,不用远离故土。
我没有带走和番的一草一木、一尘一纱,不需睹物思情,和番的一切已然镌刻在我心底。我承认,我不是个坚强的人。临行前,兄长齐桓愧疚的神色、幼妹夜吟唇边的冷笑,无不令我刺心,我几乎迈不开步子。唯有父亲的话如醍醐灌顶,打散我的愁绪、坚定我的意志,他用力握住我的双肩,似是重托,又仿佛予我力量,他说:“孩子,你此去,固是为了和番,但不要忘记,你的身后,有整个和番!”
是啊,我为和番而来,和番是我依靠。只要想到这一点,就算我老死连昌、终生不履故土,又有什么要紧?
朝华,你永不会孤单!我这样对自己说。
这句话支撑着我走过了十载光阴,每每颓废之时,只要想起这句话,日子便不算难熬。
每年,我都会去飞音寺小住,并非我喜好礼佛,我不信神明,却自有敬畏,而且,佛堂的宁静亦可以洗涤心灵,我来此,不过是想在喧嚣浮华的尘世中予灵魂一个安栖之所。
是在这里遇到持盈,这个女子,穿行于一群乞名求利的“善男信女”之间,眉目清冷、风姿卓然,较之寺里碧莲池中的芙蕖亦不遑多让,自有一种出尘之态。
当她与西辞并肩而立,我便知道,他们是一对。即使她假借的是顾言筠之名,但他们彼此眸中的缱绻与怜惜并未瞒过我的眼睛。
我想起很多人说到持盈与西辞时那暧昧的神色,他们都以为这段姻缘是水到渠成,所欠缺者,唯有时间,持盈早晚是顾家的媳妇,初时,我也作如此想,然而,几个照面下来,从前的看法完全被颠覆。
她可以为他收敛戾气、展现温柔,他孱弱的身体却已承载不起这样的款款深情。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彼此深爱又如何?这份情注定不得完满。
绝艳凋、□脆,他的逝去带走她身上最后一丝温情。我在他出殡那日见到她,一袭碧衫掩不住容色惨淡,曾经,她紫衣翩跹,将妖娆的颜色穿出空灵的味道来,现在,本就空灵的碧色在她身上却显出了沉郁。人依旧是那人,盖因心境已不同往日,无论我这个看客亦或是她本人。
以前,她的心事从不肯轻易流露,而今,却放任了悲伤,伏在马背上大哭起来。我突然就有些无措,不晓得迫她亲眼看心爱之人下葬究竟是对是错。
不是所有的伤痛都可以被时间抚平,时间可以改变的,只是一个人的心境,却动摇不了最初的本心。我知道,她是心意沉绝的女子,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忘了西辞,因而,我的本意不是要她忘却,我只是不愿见她将自己放逐于悲伤之中,以至无法自拔,兵以弭兵,战以止战,也许,只有更深的伤痛才能将以往的种种痛楚遮盖过去。
我理解持盈的恸哭,若非痛到了极处,她断不会如此失态,然而,她终究比我幸运,我羡慕她有西辞为她遮风挡雨,我羡慕她有真情流露的自由,而我,身在偌大的连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做。
当我看到金盘之上兄长的头颅时,恨意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膛,如果手中有剑,我想我会以手中之剑洞穿郁陵的身体!可惜,本没有如果,虽然我心中已是恨极,但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我不得不匍匐在杀兄之人脚下,乞求他对和番的宽恕,甚至,连悲伤都不能表露!
那个时候,我对郁陵的恨无处宣泄,只好转嫁于持盈——其实,仔细想来,她亦算不得无辜——我说:“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一个曾经欺骗过我的人,哪怕她指天为誓”。
可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不是持盈,可以单纯地为西辞而活,没有她那么纯粹的爱恨,我只是希望和番能够不经战火、安定祥和,所以,我选择与持盈合作,她帮我重返和番,我助她扳倒顾家。
又是一年荷花节,芸池之畔、西辞身故之地,知悉真相的那一刻,她说:“他既这般想,我就偏不如他愿。”
她要的,是西辞的倾心相守、长久为伴,而非一心求死、托付他人,可惜最终一切成空,故而,她既恨且痛,失态地拂袖而去。
突地就忆起四年前的那个持盈,彼时,她尚是垂髻少女,依在西辞身边,容色虽冷,眼底却有暖意流转,是真正的小儿女情态。
我已记不得,是何时开始对她一往情深的,似乎没有蓦然心动的时分,一切,都是自然而生的。
关于兄长之死,我从未真正怪过持盈,在这个人心叵测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伤害无可避免,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纤尘不染。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时时把恨意挂在嘴边,持盈才会记住我?哪怕仅仅是愧疚,也足以令我宽慰。
只是,她终究是我不可企及之人,苏杭的话,逼出我的真心,亦迫出她的拒绝,她宁可违背西辞的心意,也不要违心的同我在一块。
望着她决然而去的瘦削背影,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失落,刚刚她在芸池边睹物思人之时,我许下了怎样的愿心,她永不会知道……
连昌与和番,确是不同,看似温柔旖旎,实则云诡波谲。这里的人,也是阴冷多过于阳光,完全没有和番人的旷达洒脱。在这里,我引以为傲的剑法,被连昌的贵族踩在脚下,成为供他们消遣的娱乐,每次,当我顺着他们的意以一柄未开锋之剑踏歌起舞时,我都会在心内嗤笑他们的无知:他们总说‘兵者,凶器也’,然而,真的是这样的么?如若我的剑法不能用来保卫家国、守护至亲至爱,那么,这又与靡靡之音何异?!——
因而,持盈,如果可以,我愿以手中之剑护持着你年年来芸池看这些花朵,即便你所思所念者,并不是我。
当一切尘埃落定,持盈的眉目之间却寻不到半分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倦怠。
她是真的累了吧。
曾经众说纷纭的一对,到头来,却一个身死,一个心伤,这样的结局,不是人们预想的完满,却是最残酷的真实。
然而,我终不忍见她在这思念中将生命慢慢消磨殆尽,连昌处处都是西辞的气息,便是一抬首、一回顾,也能伤她于无形,所以,我才行了御前求娶这一步棋,我想带她回和番,我想做她余生的依持,再者,我虽不会死缠烂打,却也不是个轻言放弃之人。
其实,我早就从慕涵口中知悉了兄长之死与持盈无关,可这个真相,我永不会告诉持盈。当日长生殿里,持盈说希望我“永如今日之坦荡真诚”,我想,我是做不到了,既如此,姑且让我自私一回、卑鄙一回吧。
我知道,持盈会答应这门亲事,没有原因,仅仅是一种直觉。西辞故去、大仇得报,她需要一个理由来填补空白的人生,那么,何妨由我来充当这个理由?
她答允的一刹那,我舒了口气,心中的大石骤然落下:我,终于还是、赌赢了!
在持盈昏睡的一天一夜里,我亦守着她,不眠不休,忽然就明了持盈的心情,当西辞一次又一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她也是如我这般惶然吧。
好在,她终于醒转,没有令我留下遗憾。
其实,我与持盈,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西辞是她眼中的唯一,和番又何尝不是我心口的朱砂痣?就算旁人再好、别处再美,我们也义无反顾、绝不回头。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
正如我对和番,亦如我对持盈。
是以,当持盈据实以告,我竟有些释然,她没有选择沉默,这样已经足够。
于是,我执子之手,许下我此生最重的承诺——“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我看见她眼中的动容,柔如春水,一点一点地浸润过我的心。
此去,于我,是回归;于你,是离别,也是新的开始,请让我做你的救赎、你的依靠,不要回头,因为,你的身后,始终有一个我……
时光清浅,转瞬已三年。
三年,缘至则聚,缘尽则散,我与持盈的缘分,也只得三年。
但能遇到持盈,能与她相守三年,我已比世间其他男子幸运太多。
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亲眼看着我的女儿长大成人,不能教她们执笔学书、按剑而歌,亦不能听到她们稚嫩的叫唤,但我知道,灵娆与灵玺会承继我与持盈的所有,并代替我们好好地活下去。
耳畔的厮杀声越来越近,郁浅的军队已然杀将过来,我缓缓合上眼,仿若又回到与持盈初遇的那日。
彼时,我正青春,她且年少……

   

[1楼] 作者回复 [2011-06-02 14:30:23]

写得很棒~我嚼得比原著好美好很多,抱~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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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生成:2025-03-15 03:11:57 反馈 联系我们@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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