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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婀娜传说》第97章

网友：短笛打分：2 [2009-12-16 12:30:21]

时光的某处。
叶凝裳带着宿醉的疼痛从梦中醒来。婀娜山终年积雪，但洞中却十分温暖。不远处奉昭静静地坐在灯下缝着衣袍。
贪恋着毛毯的暖意，叶凝裳不由自主地将身子更深地往里面钻去，舒服得想要叹息。
呐~奉昭，我刚才做了个梦哦。梦里我变成了一个孩子了。小小的，虽然没有我现在这么好看，但是很可爱哦。哎~你想不想听啊？我喝这么多酒你生气啦？我不是高兴嘛。怎么？我喝醉了欺负你了？怎么就脸红了啊？别走啊！切~这么小气啊。
山洞里复归一片寂静。叶凝裳想着那个梦里的孩子，是自己吧，却又不像。她喜欢穿红衣，但那个孩子却坚持要穿绿色的衣服。可恶~她那么多宝贝的红色衣裳竟然被个小鬼嗤之以鼻。想她如果穿的绿莹莹的能看吗？还有那个小鬼说红色是一种寂寞的颜色。
寂寞吗？我？天下无敌的叶凝裳？搞不懂。不过，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只穿红色的衣服的呢？对了，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叶凝裳朦朦胧胧地想着，又坠入到梦境之中去了。
站在白雪皑皑的婀娜山顶，叶凝裳望着山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了她的身体，扑倒在了前面的雪地上。
那是幼年时的自己。幼小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却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压抑地发出呜咽的声响。一瞬间，叶凝裳觉得是自己在哭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干干的，什么也没有。
她知道自己是在等猎羽。但和那时不同，她知道猎羽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早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还会不会再等待？如果早知道泪水什么也无法换来，还会不会再哭泣？
那时候多希望能有人来拥抱自己啊。但是现在的她只会冷冷地看着那个记忆中的孩子，任她哭到撕心裂肺。
记得猎羽说过，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会有这么一个人是上天配好的。这两个人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同一个灵魂，但是却被分成了两半。因此人降生下来就要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有的人很幸运找到了，但有的人却来不及寻找，因为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
叶凝裳一直在想象着，当她有一天找到了那个人，她如果能紧紧握住他的手，如果可以对他说：我是为了你而出生的，那该有多好。
于是，她穿起了红衣。红得耀眼、夺目。这样在遇见那个人的时候，自己一眼就能被他瞧见吧？他应该能一下子就认出自己来吧？
想被谁看见，想被谁找到。这种心情强烈到让她的心都痛了起来。
风雪继续刮着。叶凝裳觉得自己被一下子吸进了另一个梦境里。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竟然钻进了别人的身体里。看着眼前短短的手指，身旁铜镜里映照出的是一个小女孩的面容。叶凝裳恍然想起她的名字叫做醒之。
既来之则安之，叶凝裳安静地待在醒之的身体里。但是很快她发现和这个女孩在一起想要保持安静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个话唠子。即便是自言自语也能乐在其中。自己跟自己讲话很有意思吗？叶凝裳听得昏昏欲睡。但是现在她们是一体的，所以也只有听下去。想她叶凝裳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她还见到了奉昭。这就是奉昭大起来的样子啊？叶凝裳看着这个清冷、没有笑容的青年，恍惚想着他小的时候可要可爱多了。
大多数时间奉昭都不在。叶凝裳只得忍受醒之的话唠。当然最不能忍受的还不是她的话唠，而是她时不时要讲自己的坏话。不但说她天然呆，还骂她是只傻鸟。她有这么差吗？最可恶的是她还没有反驳权，只能听着，简直气死了。这小鬼要不是自己的转世，她早拿鞭子抽下去了。可转念想想，自己跟自己生气，还真是犯不着。
时间长了，叶凝裳倒羡慕起醒之来了。这孩子远比自己要来得勇敢，也更坦率。不像她必须要依靠坚硬的外壳才能够保护住壳里脆弱不堪的自己。
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应该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吧。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凤澈会不会接受呢？
叶凝裳想起第一次看见凤澈的情景。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就像是婀娜山上盛开的雪莲一样美丽。
叶凝裳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仿佛在无数个轮回里早已把他的身影深深刻在了心上，仿佛今生她来到这世上为的就是这一次的相见。灯火阑珊处，叶凝裳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幸福是如此接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是凤澈不爱叶凝裳。凤澈有了戚嫣儿。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轮回才找到了他，叶凝裳不甘心放弃。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凤澈的身后。即便一路上坑坑洼洼，荆棘密布，使得她浑身泥泞，伤痕累累，她也不敢稍离。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对不对，但是却无法不继续走下去。她想万一有一天凤澈走得累了，想回头了，她却不在那里了，那该怎么办？但是凤澈的背影好冷啊。就像是猎羽走的那天，婀娜山上下的雪一样，快要把她冻僵了。
醒之又开始发表她的怪异言论了。这次是因为她读了《思帝乡》，随即嘲笑诗里写的“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说是如果她被人抛弃了，她准要暴打对方一顿，然后先把他抛弃。
说得倒简单。叶凝裳心里冷哼道。她也想打啊，可她下得去手么？小丫头仗着没恋爱过，嘴硬的很呐。要是有一天她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看她忍不忍心下手去打人家？虽这样想，心情倒无端轻松起来了。
时空瞬间转换。叶凝裳发现自己来到了金陵小望山，醒之也长成少女了。
她看到了诸葛宜——那个本应做她的仆士的人。人是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奉昭。祖先定的人选当然不如自己选的好。她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叶凝裳对人评头论足一番后，下了结论。
醒之被那个叫郝诺的小鬼缠得紧，连带着叶凝裳也得天天对着这个黏人的小鬼。她心里不禁犯嘀咕：诸葛宜养出来的孩子怎么这样啊？不过醒之虽然看似有点不胜其扰的样子，却很开心。叶凝裳也就不计较了。
还有就是，凤澈也在这里。
凤澈来的时候被人伤得很重。叶凝裳想起醒之曾说过要把抛弃她的人暴打一顿的言论，当时心里还有点小小的赞同的。但是看到凤澈这个样子……到底是被自己放在了心尖尖上的人，总归是不忍心看他受苦的。
醒之，或者说是叶凝裳，细心地照料起凤澈的伤势。看着凤澈对现在是醒之的自己和颜悦色，从没得到过这种待遇的叶凝裳吃起自己的醋来。但随即，一股无法名状的悲凉袭上了她的心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从今生到来世，兜兜转转，他们到底错失了什么？
叶凝裳的心里就像是江南的天空一样，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冬至大如年。醒之拉上小望山一帮人嚷嚷着要包饺子。连凤澈也被拖进来充当帮手。
凤澈包饺子？叶凝裳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
一帮子人围坐一圈，都忙着包饺子。叶凝裳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感觉很新鲜。
郝诺又开始在一旁胡搅蛮缠起来。醒之哄他说大过节的合该一家人热热闹闹干活。叶凝裳看向凤澈，见他眸中似有水光涌动，不禁楞住了。原来这就是凤澈想要的生活吗？如此平凡，如此简单。第一次，抛却笼罩着的光环，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凤澈的内心。
透过醒之的眼睛，叶凝裳深深地凝视着凤澈。心里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有太多的爱想对他倾诉。但到了嘴边，说出的却只是：都放下吧。不必内疚，不必背负如此沉重的过去。该是轮到你为自己而活着了。
在说话的是醒之？还是自己？她已经分不清了。温柔的话语，就这样从心底的最深处，缓缓流淌出来。
凤澈的眼泪落了下来。叶凝裳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曾经被凝固在这滴泪水里面的小小生灵，随着它的破碎而散落在了风里。
原来放下的感觉这么好。她消逝前回头看了看醒之，轻声对她说：谢谢。
婀娜山上，小叶凝裳突然感觉有一双手臂柔柔地环住了自己，接着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
好暖和啊……这个怀抱……这是谁？这是……醒之……
小叶凝裳微微地笑了。
叶凝裳睁开眼睛。洞里的光线有点暗。梦里的事情有些不甚清晰。她只记得这个梦很温暖，温暖得让她落下泪来。
突然间她很想向谁倾诉，想把这一刻的温暖感觉说给谁知道。
她跳下床，翻出纸笔。她要写下来，把她的爱，她的恨，都写进去。她不知道这种冲动从何而来，但她无法抑制。她想有一天这些或许会被谁看到，她想说的话都会传达到某个人的心里。
一阵寒风吹进来，奉昭掀开布帘回来了。叶凝裳模模糊糊想起在梦中似乎看到了奉昭，随即放下笔，迎了上去。
奉昭~奉昭~你笑一下给我看看好吗？好嘛好嘛，就一下，奉昭你最好了……
笑了笑了~奉昭你笑起来真好看……
山洞外，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笼罩着这一方温暖的小小天地。
BGM：王菲《笑忘书》
（今天听了王菲的《笑忘书》，突然涌上来了灵感，然后写下这篇文字。我认为真正能拯救叶凝裳的不是凤澈，不是奉昭、落然、莫苛，或者其他什么人，只能是醒之。而醒之的一切都源于叶凝裳本人的感悟。所以这其实是一次自我救赎的过程。
在一生当中，我们有多少次把一切都托付给别人，又多少次把一切都归咎于别人。但是能拯救自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而已。
就如同《千与千寻》的结尾，温柔的歌声响起：不必去到遥远的海那边寻找，闪光的东西，就在这里，永远只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