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今年四月，有个文友刚刚从传销组织的软禁中逃跑出来，在广西一家网吧边吃泡面边和我们敲字谈他十几天的遭遇。那时候，才知道传销搞的这么厉害。群里的人说，JJ有个写同人的作者就写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叫《象牙塔外的黑暗与光明》。作者的名字很长，很复杂，叫曦宁若海月。在JJ小有名气。《象牙塔外的黑暗与光明》是一篇纪实的文字。全篇几乎白描的写法，日记体，时间顺序叙述，情绪自然略有节制。写法很干净，丝毫没有花哨的枝蔓，也没带大感叹号的控诉语句。可里面的故事夸张离奇的让人不敢相信，真比小说还小说，整整一万多字的小文，让人的心惊胆寒。这是一场亲身经历，也是一场让人不愿回忆的噩梦。二零零九年一月，作者从学校导员处得到了一个招工信息。经自己和朋友简单仓促的核实后，二月五日前往广东中山，当即被传销组织控制，软禁在当地某居民楼中，度过了十日非人生活后，二月十四日重新获得了自由。本文的主体讲述了作者被强制扣留在出租屋中的变态集体生活。在漫长的监禁中，每日一举一动都有人窥伺和监视，经常被领导找去谈话，被逼听领导们灌输传销理念的课程，被安排做饭洗衣擦地等强制劳动，甚至包括一次体罚。但作者在这度日如年的羁押生活中没有自怨自艾。虽然只能栖身在狭小的生活空间和精神空间中，但她一直选择反抗和自救。这和出租屋与大多数人无望的等待和沉默恰恰相反。同为传销组织的受害人，某汪姓女生的表现，尤为让人惊异。作者在文中，这样介绍说：汪慧把手机挂断，扔到我身边，然后狠狠的耳光甩在我的脸上。掐我的脖子。你让你妈来救你？我告诉你，就算警察在楼下转悠，他们也找不到这里来！我可以杀了你，掐死你，把你分尸，在广东这个地方，死个人算不了什么！或者我把你卖到酒店去，打扮一下还是可以见人的……” 她打了很长时间，才停下了。我觉得口中有咸咸的味道，应该是被她打出了血，耳朵里一阵阵的耳鸣。她说：“去拿把刀来，我要在她脸上划两刀。” 这是汪某在让作者打电话勒索其家人三千八百元元入会费未能得逞的时候的一系列夸张表演。这位某高校的毕业大学生，同时身为传销组织被害人的她，已经把和同龄人的关系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斗争高度。她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想换取传销组织的信任争取早日释放，也许是对其他人无视她在出租屋中权威的一种镇压和报复。她讥讽的言语和残忍的虐待，亦是一种急切，是急切向组织示好的谄媚，是对权利控制的变态欲望。她不仅仅把同伴降低到了次等公民的角色，而且暴虐的激情，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忘记了对方同她一样身为人类的身份。她完全沉浸在了一种把对方简化为物体的语境之中，所以暴力来的自然而然。长久以来人们总结传销组织的泛滥，其精神动力来自于每天反复的灌输传销是赚钱捷径的洗脑演讲，加上封闭式的单调无望的生活，甚至，我真的没有想到，还来自于受害者异变这股力量的强大支持。道德的判断，完全被扭曲成了生存第一的奴才逻辑，动物本性和丛林法则再次站在了人性之上。一九三一年的德国，失业人口五百多万，占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希特勒高调提出了反犹太路线，除了把犹太人定义为□□的变态论调，惯用的恰恰是经济上的判断：“我们要求立刻赶走全部的犹太人，他们通过鬼计多端的在这股票交易或是通过其他的阴险的买卖中获得他们的财富。 ”所以这个侩子手号召屠杀犹太人，掠夺他们手中的财富。当传销被定义为非法活动之后，这几年悄然间死灰复燃，而且把传销对象定义为“在校及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时候，这不仅仅是一道放在司法机关面前的考题，也更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道德试卷。你是选择妥协，呼朋唤友地诈骗别人的钱财换取自己的自由。或者，转而进化成“汉奸”进入传销组织的金字塔中层，还是真的，心里有一个信念，知道一个人的道德底线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做出动物的行径？德国哲学家阿多诺的那句话实在让我难忘：“在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在经历了一番传销的磨难后，曦宁若海月却写出了一篇网文纪念记录下在传销组织的惊魂十日。她没有给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打电话骗钱，而是在十天中想尽办法自救，有智慧地和传销组织周旋，终于赢得了时间让警方能够一举捣毁了这个传销窝点，营救了所有人质。我恭喜曦宁若海月，她没有同流合污，没有沉默，而是用文字记录下来这一切。我们现在在JJ看到的，不是一篇涕泪四流的忏悔录，而是一篇冷静而警醒的说明书。文字与现实的距离如此之近，离人性的距离如此之近，别说是龙蛇混杂的网文世界，就是标榜纯粹的纯文学中，我们又能见过几篇？我还要恭喜曦宁若海月，她的文章已经被多家大学生求职网络转载，我相信很多大学生朋友读过这篇文字之后，更能够明辨真伪躲开求职路上的荆棘，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一个误入传销组织之后，一个朋友活生生的经历和操守，坚定了自己内心中的善良和正直。我还想说说，最让我动情的是文章的后记，这部分是作者的妈妈一些琐碎的心事。是一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传销组织绑架后的只言片语。很短： “九点三十p.m，电话要钱，猛悟！因为孩子从来没有要钱的习惯，且有暗示语言。上午准备钱、机票，XX（这里是我父亲的名字）下午一点多去广州。从下午开始不断短信，电话催钱，心里备受煎熬，彻夜难眠。七点五十三a.m，收到一个空白短信，很害怕遭意外。连回两个无人理。到中午十二点多又催钱，公安不让打钱，忍……广州那边监控手机，直到7:37p.m打电话催钱。我拖了十多分钟以便定位，满心希望晚上能行动。迷糊了一夜，但一夜仍未有消息…… 心急如焚但无可奈何！算命、烧香、请神保佑……虽然算得不错，但仍心里没底。十点三十五a.m打电话要钱，拖将有五分钟，反馈消息给XX，他催公安。后直到十一点半以后，无再要钱。是否公安行动了？十一点五十七a.m，XX电话：林队长告知见到她了。终于喜极而泣，放声大哭。迪（我弟弟，聪明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家里不对劲，又不愿意让我妈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偷偷跑去问我小姨）还没放学。人总算被救出来了，不管怎样，谢天谢地！以后即使她在家再懒，我养着就是了！虽然还不让见面，但知道她安全了，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上午十点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心如刀绞！但病人多，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好在她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没有受到大的伤害，不幸中的万幸！看来她还是坚强的，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晚上睡到3点多就醒了，辗转反侧再也难以入睡。在每个人的一生中，失败、危险、成功、喜悦等等的情感和体验总伴随着你，让她在挫折和顺利交替的路途上逐渐成长、成熟吧！” 仍然要抱歉地说，这是篇非常不合规范的长评。最后引用原文的最后一段： “这个网站，是我今天才知道的，“中国反传销协会”，这是一个民间反传销联盟，发起人和我一样，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南开大学大四学生“凌云”。他们是民间组织，没有资金来源，没有政府支持，但凭着自己的善良和努力，解救了许许多多的传销受害者。希望大家支持、关注他们。谢谢。谨以此评，向所有在黑暗中坚持光明的人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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