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老鬼”，一见此名便不由得想起电影《风声》里睿智冷静、英勇无畏的顾晓梦，这个代号在我心中曾一度是志士的缩影、英雄的化身。所以当我看到一部同志小说以“老鬼”这两个字命名，我的心里便对小说的内容充满好奇，同时也犹豫是否要读下去，毕竟以我有限的阅读经验，这个神秘而略显沉重的名字似乎昭示着一个并不圆满的结局。然而此刻，读完全文的我，内心翻涌着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但我无疑是庆幸的，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以“名”取“文”而错过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
十一岁，母亲离世，少年与父亲相依为命，过着清贫却温馨平淡的日子。
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鼓起勇气向自己的体育老师告白，却因此被迫辍学，成了“东方好莱坞”的一名泊车童。那一年，少年遇见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男人——孟晔。他英俊潇洒、温文尔雅，他令少年痴迷沉醉、魂牵梦萦。那一夜，落魄的孟晔被少年捡回了家；也是那一夜，还未成年的少年献出了自己的身体，也在往后的三年中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十九岁，少年因为“穷酸市侩”、“无知浅陋”被孟晔和他的的朋友鄙夷、羞辱、抛弃，而父亲因为车祸离世却不能葬入故土。
于是，万念俱灰的少年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寻找所谓的“素质”和“内涵”，寻找生命的方向。他到过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却依旧迷茫。他曾跟着朝圣的藏人一步一叩首的磕过三个月，他也曾跟随科考队伍走进云南的莽莽山林。他曾在山坡上听一位老羊倌说：“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谁也别害，也别想那么大······”。他曾请教一位有趣的学者，那人告诉他：“精神的幸福都在宗教的天国，真实的快乐全部在人间，有层次的人都成为了庙堂里供奉的圣人，真实实在生活的俗人遍布世界每个角落”。
后来，少年作为养路工救了一位遭遇车祸、失血过多的司机；后来，司机成了少年的大哥，少年成了大哥的“老鬼”。
少年夏时棋，成了那个忠诚、冷静、精明、极富远见与魄力的“老鬼”，成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公司高管，成了一个传奇。
二十七岁，老鬼回到高房市，他物质丰富、地位尊崇；但他身体孱弱、内心空洞。没人能看出这位统领着众多硕士生的高级管理者只有初中文凭，没人能将这位谈吐优雅、举止得体的俊秀男人与当初那个寒酸粗鄙的泊车童联系在一起。但其实，他依旧市侩，依旧“浅薄”，依旧孤独寂寞，依旧无法忘却那些残忍的人和事。他只是学会了伪装，他只是有了“老鬼”这张完美的面具。
这样的老鬼被众人钦慕，这样的老鬼却让我心疼。不仅因他多舛的前半生，更为他的坚韧与自强。我问自己，如果我是当年的夏时棋，我会在七年后成为那个令人仰望的老鬼吗？很难。太难。
所以我心疼他。我钦佩他在真爱一个人时毫无保留付出一切的勇气，更敬佩他交付所有却遭抛弃之后缄默不言、果断退场的洒脱；我感叹十年社会的摸爬滚打让那个纯纯少年变得虚伪世故，却更欣喜他在面具背后保留在骨子里的那点善良那份真。面对昔日爱人的哀求悔悟，他立场坚定、断然拒绝，不纠结不暧昧，不藕断丝连不拖泥带水，拿得起放得下。这样的敢爱敢恨的他让人自愧弗如。可这样孑然一身的他却也太过孤苦。
还好，还好，他在这个深爱过、重伤过的城市里终于遇到了那个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领教过他的尖酸刻薄，也看过他消冰化雪的温暖笑容；那个男人了解他的过往他的情殇，甚至误以为他命不久矣但依然选择追求他、守候他。那个男人搬到他的隔壁，以借东西的名义敲开他家的门，被识破后脸上会挂着憨憨的笑；那个男人认真为他打扫房间，耐心劝他少抽烟，陪孤独无依的他一起过年；那个男人能够毫不嫌弃地拿着他的尿检样本，能不厌其烦地陪他挑选家具只为他高兴。那个男人，那么大的一个公司老总，那样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才俊，也会为了他而不知所措、满脸通红，会为了他去看所谓的恋爱宝典，为他收集整整一筐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类花草。当他略带笨拙地、用带着些颤抖的声音诉说着每一朵花所代表的意义时，落下眼泪的不止是老鬼，还有我。
那个男人叫田佛。
田佛也许并不完美，他也曾隐瞒自己的性取向，虚伪而懦弱地活着。但自从遇见了老鬼，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自己内心所愿，勇敢追求幸福的同时又充分尊重老鬼，用自己的克制的温柔和实际行动让老鬼冰封的心脏渐渐回暖复苏。最终，田佛得到了老鬼的爱，也让老鬼在一番兜兜转转之后变回了夏时棋。人们常说，越努力越幸运，你看，这么努力生活着的老鬼，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不再茕茕孑立，不再颠沛流离，不再无枝可依。曾经凄苦如他，而今幸福亦如他。
不仅是主角夏时棋和田佛，小说中其他角色也都算有了各自的圆满。这让我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回归胸膛。年岁渐长，越来越见不得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这样淡淡的收场，让故事里的他们在我们看不见的以后淡淡地生活，就已很好。其实正如田佛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纯粹的好人，大家都是凡人，可能习惯了独善其身，但也会在不经意的某刻绽放出人性的光辉。
我并不认为孟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感情的事，有时真的分不清谁对谁错。如果当年的夏时棋能试着多与孟晔沟通，不让他对自己的付出一无所知，也许他们就不会分手；如果当年的夏时棋能稍微多爱自己一点，不那么毫无保留进退失度，也许就不会在离开时那般落魄、那般悲惨。人啊，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若不自爱便很难得到别人的爱，若太自爱便容易失去别人的爱，其间尺度，还需审慎把握。当年的夏时棋在对孟晔的爱里迷失了自己，而孟晔则因太过自负而忽视了夏时棋的好，二人分开，其实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必然。
透过这个故事，我能看见作者想传达的，关于爱情和幸福的定义，关于亏欠与偿还的关系。从年少轻狂的奋不顾身到历尽风雨后的细水长流，从卑微到尘土里的仰望到以平等的姿态相处，曾经的怨恨纠结随着时光渐渐散去，生活让每个人学会成熟和成长，而那随着不断前行而丢失的东西，生活自会以适当的方式予以补偿。就像颠沛已久的老鬼终因田佛而解开心结、拥抱未来，而曾经不懂爱情的孟晔也最终和竹马萧川走到了一起。
整部小说，不矫揉造作，不无病呻吟，没有甚多华美的词藻，平实质朴的字里行间自有一份撼动人心的力量。读来好似，阳光明媚的午后，邻家哥哥温和从容，娓娓道来。
感谢作者老牛吃嫩草带给我们这样一个让人不忍卒读的故事，庆幸自己能有幸读到这样好的一部小说，有过这样一段且痛且笑的时光。我想，这个故事将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一直陪伴我、鼓舞我，让我坚强，让我向往远方。
多年不曾提笔，如今倍感生涩。这部小说让我按捺不住写作的冲动，便有了这篇读后感。在我看来，《老鬼》不应该只是一部“同志”小说，它更是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值得各位细细品读。如果有机会，真心希望各位朋友能读一读《老鬼》这部小说，相信大家定能有所感、有所得。抛开一些东西，你会看见更多。仅以此句，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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