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已经与不同朋友在不同地方夸过很多次但我一定要再夸一遍的文案句：“他日我若仍想到你，应信当初情深义重。”——着实惊艳，让我一见钟情！！
不过印象里我一开始应该是先无意中刷到推文博主的发的“女主换了身份再遇喜欢她的男主后被认出”这么一个分类的书单，评论区捡了几个看上去略有好评的，其中就有飞鸿雪爪，也是我之后闲下来时点开的第一篇。文案其实挺长，整体基调不仅不伤感反而还挺冷幽默的，仿佛什么快乐沙雕文。不料最后冷不防写了如此一句，直接把我踹进沟里，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故事的时候就让我大代特代（对不起
真正开始看以后，实不相瞒，前面是有点坐牢的（。我后来和朋友开玩笑说这开头治好了我一目十行的毛病，固然有点夸张成分在，但本身也能算是确有其事：开头一段的叙事，其实是挺平的。没什么记忆锚点，出场人物又特别多，在不知道角色分配的情况下还得一视同仁全记住，的确有点考验耐心。最开始那会儿我时常是看了几页以后如梦方醒：刚才看了什么来着？忘了。遂翻回去重看。……如此循环往复数次，竟然没让我直接弃文，实乃奇迹（对不起×2
总之，我就那么无可无不可地往下看了。后来我看评论区，很多读者批判这篇文章的其中一个缺点就是回忆杀太长，但于我而言，它第一次真正让我觉得非常不错、开始吸引我往下读的就是其中的一段回忆部分——我相当喜欢这篇文章对角色的塑造。作者在作话曾说这实质是本群像，而她也真的做到了这一点：给每个角色或多或少都设计出了一段人生轨迹。
而在师姐师弟以外的诸多配角之中，又以表哥的故事格外令我唏嘘。如果说萍月的故事是始于一段与她并不相干的金风玉露，又终于一段无可转圜的爱恨情仇，那么表哥则是另一种情形：往好听说是机缘巧合，往难听说则是造化弄人——就结果而言，他不得不参与了所有人的故事。他用片刻对年少时的情人许下一个承诺，而后二十年都困于其中，为践此一诺而赔进半生，却终归还是抵不过命运，虽无悔，仍有憾。及至尘埃落定以后再回首往事，也不过只是寥寥一句：当日诺言，我终于一一辜负。
——重然诺，轻生死。我始终无法拒绝这样的江湖意气。
而被此一诺牵扯到一起的人们，所有角色的设计几乎都围绕着那句“他日我若仍想到你，应信当时情深义重”——事实上，这句话并未真正出现在正文中，只字不提情深义重，却又句句都在写情深义重。妹妹之于姐姐、姐姐之于表哥、表哥之于萍月……甚至萍月之于蛇母，都可称得上一句无情太苦、有情皆孽——但即使如此，在彼此相遇之时，总归是有过好的时光。
至于师弟，本作男主——比起他的倒霉表哥，前面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存在感其实不是很高，且性格有些各论各的——用朋友的话说，当前时间线明明是冷淡稳重大学生，怎么回忆杀里活泼得像个小学鸡？
事确实是这么个事，但有一说一，中间差了八年，当年小学生现在大学也都快毕业了。前面讲表哥，表哥的故事连贯、流畅，主体部分一气呵成，因而人物形象就显得很清晰；相比之下，师弟的成长就要细碎不少。他的性格、他的经历、他所领受过的苦难与快乐，很多都作为乍看不起眼的细节被写进了他人的故事之中，是以他的形象实则是从雾里看花开始，之后逐渐才被呈现在读者眼前的。一直要到读完整本，连同番外性质的后日谈与前传一起，读者才算真正看见了全部的师弟。和表哥截然相反的阅读体验，但呈现出的效果也很好！令人一步一步见证着这个初出茅庐不谙武学的草包少爷是因何蜕变为日后那个貌似冷淡从容、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江湖英杰，他对师姐貌似轻佻、嘻嘻哈哈的感情实际上又有多么深重的分量……这些都像是拼图一般一片一片逐渐在读者面前拼起，属实有种抽丝剥茧般的满足感。
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场景是师弟猜测表哥有事瞒他、当真套出话来却又承受不住的时候——
那时重甄不知道长孙茂心中只有猜测，只以为重甄对郁家有恩，是送神仙骨救了郁家人；对此事却并不十分确定，出此一问，全是在讹他罢了。?
奈何他心中有愧，立刻端出兄长身份压他一头：“长孙茂，你不要做傻事。”?
重甄至今都记得自己如何被掀飞出去。?
那时不轻一拳，揍得他眼前一黑，过了许久方才恢复知觉。同时，一股腥甜从肺腑翻涌而上，顷刻间听见刺耳轰鸣。?
他一动也不能动，因为立刻，一支碧玉佛陀擦着他的脖子钉进青石板里。?
长孙茂手中兵刃仍只是一只短棍。如今他要杀他何须谈枭出鞘？不过捏死一只蝼蚁罢了。?
他倾身而前，一棍子抵在重甄脖颈上，脸上青筋毕现，仿佛此刻遭罪的不是他而是长孙茂自己。?
重甄等了许久，才听见长孙茂开口。?
“我这么信任你……可为什么？”他几难置信，思绪也有些混乱，“这八年，我像条狗一样——”?
重甄被抵住咽喉，难受之至。?
此景此景，有如当年情形重现。?
当年是他最仰慕姐姐，如今是他最亲近的族弟。?
人人称颂英雄高义，可轮到自己却都朱紫难别。?
重甄忽而呕出一口血，“那你现在知道了，将要如何，夺人之美？”?
重甄继而一笑，“这条无辜性命，是我死守了二十年的诺言。二十年来众叛亲离，遭人揣度妄议，活成这不人不鬼德性，又比你好到哪里去？”?
重甄讲得痛快，话音也渐渐利落，“可我始终不曾后悔践诺。若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讲完这番话，他不由自主呛咳起来，却死死盯着长孙茂，看他作何反应。?
长孙茂牙关紧咬，显是陷入挣扎。?
重甄眸光渐渐发亮，接着低声问他，“若是你师姐，她又会怎么做？”?
长孙茂额上青筋毕现，连带着谈枭也轻轻颤抖起来。?
过了良久，重甄命门上力劲一轻。?
眨眼间，长孙茂已转身离去，留下大开门扉，门外秋深月清，凉风呜咽，如盘桓着无数黯然的孤影。?
重甄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望着天上月，笑意却终于浮现。?
——很有意思的一段！表哥挨了师弟一下，知晓凭自己那点正经武功定然讨不了好，急中生智以言语棒喝于他；师弟情绪崩溃，然又无法反驳表哥的诘问。不过，虽说表哥的初衷大抵是稳住师弟以免遭殃，但我以为句句实则也都是剖心之语：师弟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也给了表哥一个吐露情绪的机会，令读者得以窥见他二十年来真实的一隅心绪，实在唏嘘。
师姐则是本篇的主要视角。大约是因为性格过于粗线的原因，有些事被师姐的口吻描述起来有些……搞笑，等到旁人的视角讲同一件事，才会后知后觉恍然“我靠怎么这么悲情”（师弟：。）……但该说不说，我还是挺喜欢的！倘若说师弟后来稳重大学生时比较吸引人，那么师姐反而是她那些充斥着鲜活侠气的过去更加使人向往——无论是英武快意如谈笑之间论剑终南、大漠黄沙之中计杀千目烛阴，亦或是忧愁冲动如泊雪渡口不辞而别、太原城内千金当剑……这些或好或坏的少年意气，最终才共同构成了师姐本人：一世任侠、来去随心，纵然于情迟钝三分，但本性却始终坦荡。当年师弟以长生赠她，上书“得此物可以不死”，那时不过一句戏言——而多年以后，直到师姐当真死过一次，她终于得以参透本心：我就要死了。但在那之前，我还想见你一面。
——片辞贵白璧，一诺轻黄金。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其他有些没有详写、甚至只是一笔带过的人物也充满意趣，譬如毒夫人与药夫人、霜笔师兄与血影长老、师姐师弟那位充满禅意的师父，乃至师妹与她遇见过的渣男们——师妹也着实是个妙人！最后为她安排的白菜属实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非常满意的一次阅读体验！
而整个故事里所有的人物、所有的命运，归根到底，仍然是开篇文案的那句话：“情深义重”，有人有情，有人有义——正如诗人笔下所写的那样：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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