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第一次读一个故事，每至结尾都忍不住想抱着被子嘤嘤嘤。明明就已经知道了结局，多次读下来，还是会觉得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故事的名字叫做《晴雪夜》，作者是一个叫做荀夜羽的妖道。
第一次知道妖道荀喵，是因为一首基友安利的《江山雪》。算起来认识荀喵的时间其实不长，九月中旬到现在，大概也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仍旧记得第一次听《江山雪》时，那一句【君为刃，吾便以此身为盾防】戳的我整个人浑身一个激灵。爱妈的声音把那种带着一丝清冷的含蓄决然阐释的恰到好处，单曲循环了大半个月后再读，整篇词还是好的让人想给她跪上一跪。后来发现其他几个比较喜欢的词也是她写的，于是我就屁颠屁颠去跪了，然后就被回复了，呀呀呀好开心~
那时候只是觉得这首歌好听，词也惊艳，并不知道这是剑三的同人曲。于是安利了我的基友便好人做到底，认真帮我补了各种剑三相关，顺便又安利了一堆同人歌。但是补到一半她突然消失渣游戏去了。于是，我就默默自己补了起来，后来，就摸到了荀喵的微博，再后来，我就一脸血泪跌进了《晴雪夜》这个坑。
算起来最初被荀喵打动是因为她的词。她的词有一种浑然连贯的意脉，这是最动人也最难得的地方。无论是叙事还是陈情，抑或写景，都给人一种紧凑明了感觉。不晦涩不刻意，就是明明白白的文气为骨，意脉连纵，一样样把想写的东西以最妥帖的方式组合起来。没有辞藻堆砌的弊病，也不将同一意象三番四次写进来，闲情絮语无痕，偶有妙语理趣，寓情于不经意之间，一字一词都锤炼得漂亮极了。笔端灵气满满，不仅如此，还有自身极好的文学素养做底子。将古人诗词之中的意境根据自我风格进行化用（印象最深便是《湖光水色调》中【一篙撑开浮萍散，侧过小荷畔。白帘乱珠跳入船，满目红菱颤】二句，让我忽然想到苏轼在《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中所营造出的白雨跳珠风动水天的意象），字句随情随境变换，常读常新，每一篇都让人过目难忘。
然后就去看了她的许多散文随笔，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可爱又真实的人。不同于很多一开始就令我忽觉高山仰止的大大，荀喵一开始就给我一种平实好亲近的感觉。为人真诚，丝毫不扭捏做作，轻松风趣，说起话更是机智伶俐极了。很难想象，这样的荀喵经历了大多数人都不曾经历的人生风霜。读罢那些文字，酸涩感慨之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钦佩。觉得荀喵是这么坚强又坚韧的一个人，就像她笔下那些始终不肯对人生低头的人物。即便是如此多的痛苦，也坚定坦然的一肩扛起，不抱怨更不沉溺苦痛，就这样孤独地微笑着，再去拥抱这个世界，给那些一路陪伴帮助她的人以温暖和安心。这样的人应该是很伟大了吧。所以是从这个时候起，喜欢上了荀喵。
但后来，终于看了她的《晴雪夜》，怒转脑残粉【。荀喵的文风应该是偏向精致华丽的，尤其细节上的斟酌，以及用词的精美都让人眼前一亮。用词讲究，时时透着股悠长古韵，颇能耐得住咀嚼（印象最深的两处描写一是在第一章中对长安城内外流水般渐进有序承接无痕的描写，二是清彦和秦城初次对弈时关于棋盘之中朱翠二子盘踞情况的勾画）。一般这样的文笔很容易就忽略了情节，或是情节编排不甚合理，而荀喵的文却能做到极好文笔和极佳情节的二者兼具。和词作一脉相承的文气自始至终都统领着文字，同时在本就沧桑的情节之中加入些调试气氛的萌点，起笔就有一种吸引人的力量。更何况，荀喵做到了在各个角度对人物进行描摹补全，笔下的每个人都显得真实又复杂。
当然啦，无论是词作还是小说，这些技巧都是一个高明写手的技能所在吧，这般老生常谈，无非也是想用自己的话再夸一夸荀喵。接下来，就来说说《晴雪夜》这个故事吧。
《晴雪夜》，是在优美又涵量颇深的文笔中被娓娓道来的。从提纲到目前三十多章的故事，为我慢慢讲述了叫做清彦的纯阳子，与名为秦城的天策将之间那段尽显苍凉却荡气回肠的过往。荀喵的确是个善于说故事的人，一层层抽丝剥茧的叙述中，一众人物逐一呈现眼前。
荀喵的笔下，盛世长安极具风华。纯阳宫的年轻道士清彦与天策傲血将秦城相识，起于一场乌龙。但也恰好应了那指错路的老掌柜那句话，一见误终生。大概人生也便是如此，步步苦心经营，却不知哪里稍不留心的偏差，便是大相径庭的前路。
清彦是大周武氏后人，因是紫霞纯体故在王朝更替的削肉剔骨中侥幸存活，被迫跳脱红尘，将肩负着的情仇爱恨，连同一颗心都困在千年霜雪之下。他有着清逸出尘的外表，也有着最为刚劲坚毅的性情。一开始，他便被身世家仇的魔障所困，始终没有放过自己和他人，直至遇到秦城。这个被戏称为“小孽畜”的天策，大太阳似的，只一句【无妨，你若不爱这山川大地，我便替你】，便让纯阳子不得不重新扭转头看看自己的前半生。
秦城是带着狼性的男人，他是银枪策马保家卫国的将帅，于边疆战场之中茹毛饮血罗刹似的杀回了一条命。他身为国之利刃，在不知何时折损的年月中活得惯来肆意洒脱，小宇宙燃烧正能量满满，满是心系天下苍生的热切。而清冷的小道长，为他原本热烈的生命带来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底色。
两人都是棋盘上的个中高手，几番有意无意的对弈闲聊，到将名字划入彼此掌心，不知不觉就都走进了对方生命，成了坦立于天地，可将后背交付的生死至交。起先的确如此，然不知何时，心中却存了妄念。在遇到小道长之前，秦城的人生便是利刃，如一道军令般明朗。遇到小道长之后，秦城的人生便有了难以割舍的牵挂，这和以往一贯肩负的责任背负的期望都不同，和本心相关，是真真正正的不舍。不舍有一天遵循宿命战死沙场，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和小道长哪怕仅仅只在方寸之中对望。【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
但是，对于秦城而言显得异常残酷的真实是，小道长是一个必须可望而不可即的对象，是他的邪念痴妄。他一旦想靠近对方，身上无数的道义责任，连同身边人的谆谆叮嘱便会压了下来，压得他不得不绷紧几乎要断裂的理智，用一个最隐忍又虔诚的姿态默默守住对方。他们本是两种人，是世间千般万般求不得中，最让他痛心的那一个。印象最深的一个片段是清彦被人用带毒的匕首伤了腰侧，秦城守在昏迷的他身边，忍不住俯身去吻他，却在两唇将要触碰到的刹那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挡在中间，再近乎虔诚又贪婪地吻着自己刚刚碰到清彦嘴唇的指尖。对于秦城这样的个性，如此小心翼翼的珍视相守，大抵情根深种不过如此。而如斯珍贵的情谊，就令随后的决裂纷争更显悲凉。
那日二人的千金一诺，终究一语成谶。一直记得自己看到清彦在阳光下破颜一笑说出【若真有一日，将军为守护这方山川拼死鏖战时，贫道也便拼上此身修为，八尺之内为将军化罡气镇山河，护您周全。纯阳子向来一诺千金，那日，即便万刃穿身，贫道也定不负约】的那一刻，已经看过大纲的我躺在被窝里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们坦然相对心照不宣的那一刻，怎么会料到往后发生的那么多事情。
此后，盛世气尽，战事一触即发。带着不可逆转世态炎凉的无奈，秦城最终选择了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清彦，却也终究被卷进了乱世的漩涡，再也做不成那个无情无心无所欲求的纯阳道长。【男儿磊落，江山至重不需讲。避世方外，难测仙途在何方】。
对清彦而言，他的前半生都在不见自心的魔障之中，然那日的小孽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双手抱拳齐肩说道【守护这方山河是在下的职责，而这片山河之中，也包括道长，在下喜欢……在下喜欢这乾坤朗朗，如有一日道长肯来驻地做客，在下会带您看遍这山河壮阔。你可不挂碍这心魔，我来，我领受下，只求道长你不要刻意忘却，总有一天你会再爱上这山川秀丽，我信……我会等】。这般坦然无畏的誓言，像是一颗石子将他千年寒冰存封的心敲出了一条细纹。
此后天下大势已去，摧枯拉朽一般。在提纲中，秦城以一己军功为他除了罪臣之名，更让他明白人一世除了己身悲欢爱恨，所在之处，个人心中更还有天地浩大，黎民众生。自此，心障顿破。但似乎在很久之前，或许就在清彦点住秦城手心写下自己姓名的月色中，或者在抵背而战的晚风里，再或者是为他许下诺言的郎朗白日下，他的一颗心便已在这盛世与乱世相交激荡的尾音中，被秦城一份无比坦率的赤诚心意如一池春水般搅动开来。原本空寂的心中一旦有了一个人，那便再也放不下了。
正如歌词中写着【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若放手，怎耐得这半世凄凉。若不放，如何圆你信义昭彰】。于我而言，这个故事的虐点在于，本是盛世安详，却刚好赶上了暗流乍涌。自此，画地为牢的心魔再无处遁形，一直缄默于心口的咫尺相守不能绵长，于无常世事中历经沧桑的心境不再平静无波。而两个人，也都是一样执着到近乎固执的个性。虽都堪破盛世将尽的结局，却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大厦将倾，即便是天道，亦要以一己之身逆而行之，全力相抗。
最终的最终，不惜用血肉之躯铺就通途，只为守护对方乱世之下的一隅之安。家国天下，寸血山河之内，一心所求，无非乾坤郎朗，百姓安康。更为守住心中所系的那个人，同他生死沦亡，携手相将。
故事中最让人难过的桥段之一，便是千钧一发的存亡之际，本都是心意纯正的二人遭奸佞挑拨。清彦百口莫辩，秦城盛怒之下一枪将他的肩膀扎穿，将清彦重伤在地。虽然是虐到人肝颤的剧情，但是却也从侧面将人物刻画得越加鲜明。秦城即便情深如许，却注定是金戈铁马的沙场血将，他心中至重是忠义，他是如此至刚至信的一个人。他对清彦的一份真情，就剖开了放在他纵马驰骋的天地之中，连同对家国天下的无尽热忱，一并用性命牢牢守护。正如秦城一早便说【我这把利刃在折损之前，不仅仅要守护这山河壮阔，还要护住被家国都辜负了的人，在这份寂寥失落没有转圜之前，我无论如何都放手不得】。于清彦而言，他是利刃是护甲，而清彦于他，更绝非软肋，而是他此刻这份坚守更为真实，更触及心灵的确据。
正如秦城一身铮铮铁骨，承接了《晴雪夜》的《江山雪》，便讲了同为罪臣之后的众多纯阳子随清彦一同出战的故事。【谁家兴亡本与吾辈无关，师兄为何要以身涉险】，【只为你身陷险境时。世间有师兄这样的人会舍命搭救】。这些被国家抛弃，扬言不爱万里山河的世外修道之人，最终却化尽罡气，为君王能逃出生天将敌军拖至最后一刻，无一战还。而清彦，更拼尽罡气信守承诺以镇山河护秦城一条性命，自诩弃子，被万箭射死在半步不退的城门之上，同秦城一门之遥，天人相隔。
家国兴亡的背景之下，匹夫皆有良知骨血。在荀喵言简意赅的提纲之中，依旧能够感觉到浓浓的爱国情怀。然而正是这种情怀包含在儿女情长之中，通过大时代下两个小人物的呈现，方能让人感受到尖锐而又轰烈的情感激荡。无论是清彦还是秦城，抑或是为战火殃及的几大门派，或者最终那个仗剑为清彦镇山河的小师妹，缩影之下，更勾画出了一个民族千年来血脉之中浩荡不屈的灵魂。国之将倾，必有万千志士前赴后继，虽死不悔。保家护国，更为了保护尘世之中所在意的每一份子，集千万人之力，镇千万里山河。
此后，秦城不知清彦已死，愧疚着当年因误会伤他至深，依旧每年赴约前来纯阳宫寻他。然每年八月十五约定之日必是大雪封山，霰雪翩跹，前路茫茫。这晴雪夜的美景为天下人称道，却更是清彦终究在各种意义上都不曾负他的见证。大雪之中，清彦的魂魄依旧为秦城抵挡着怎么也挡不住的烈风苦寒，而秦城，却再也看不到了。
就这样十四年后，秦城战死沙场。自此，世间再无晴雪夜。应了那句【天地以坪，星月落子，誓与将军同在】。两个人终究不负所托，将肉身化归大地，再不分离。似乎在最后的一刻，他们还是实现了人世间所定义的所谓爱的意义，【无论如何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以说，也不算一个多糟糕的结局。只是之前的太多苦楚，以一种方式骤然消隐，便不由让人唏嘘不已。
如荀喵所言，即便是看到了故事的结果，却还是会好好看下去，因为无论是清彦还是秦城，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至刚至柔，至情至性。
在耽美文学中，女性作者的笔触很容易就代入了身为女性的立场，而忽略了作为男性的性情选择，尤其是投入爱情之中，更不容易把握尺度。而荀喵的这篇文无疑是成功的。先不提这毫无违和反倒万分和谐的人设，两个人看似极端不同的个性，一个炽热一个清冷，其实二者都有同样坚韧刚毅的秉性。将军一贯以狼的姿态纵横天下，而面对道长，却带上了情不自禁的十分柔和小心。而素来仙鹤白鹿一样不问凡尘的道长，面对着将军，也不由自主将内在的刚性显露无疑。两个人彼此理解扶持，实际上是极其平衡又美好的状态，而慢节奏的相处中，也都有很多萌出血的点。尤其是清彦柔柔看着秦城，袍袖间暗香浮动，扬唇道一句“将军，听话”，就连我都酥了半边身子，更何况有事没事都苏道长的小孽畜。
其次，作为一篇同人作品，荀喵也是成功的。同人的魅力便在于让大家都谙熟的东西，因为自己的创造而焕发出另一种生机。而这生机并同于一般的原创作品，她扎根于原作，同时也要和原作相辅相成，互为依托，更有自己的理解融会贯通，兼有一定的独立性，和超乎原作之外的吸引力。从这个角度来看，以剑三世界观为基准，构造出如此浩大恢弘的背景，经由这样两个人演绎一场生命挣扎取舍，家国恩义情仇，大道忠义，儿女情长，只觉得深刻不能忘。道长一支妙笔，创造出了这么生动可爱的两个人物，为我们还原了一段情深如许的乱世悲歌，更借此，引发对那个时代的追溯与感怀。知晓了情深至切，君子心肠，天地将倾之际，一心一意，护君无恙。
写到这，差不多就要搁笔了。每个故事都有作者自己想要阐述的立意，更有他们所要诠释的人性，即便是这种分崩离析虐死人的剧情，可因为这些立意和人性在其中，最终无外乎都是最顺应本心的故事。而作者在此刻只是一个讲述的人。我会静静等着，看荀喵按照她自己的心意给我们一个完整的《晴雪夜》。
最后，道长，请再受我一拜。
PS：突然想起来荀喵后来倒是给了一个好结局。那就是十四年后，两个人虽说生时不能相守，死了以后魂魄倒也一同坦坦荡荡上了华山，一人一狗过得好不快活【等等。当然这种番外篇是不会在正文出现啦。只是大概被荀喵这妖道虐出毛病了，觉得后面这么甜我反倒不敢相信了【→_→
那什么，最后还是得呼唤一下。求！更！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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