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洁妮走进了城堡。

　　灰色的城堡，厚实的墙给人一种永远不可侵犯的感觉。而事实上，它也的确永不可侵犯。

　　这是一座吸血鬼的城堡，城中住的是一个吸血鬼，不老也不死的吸血鬼。

　　环绕着城堡的，是村子。尽管城堡附近的土地都属于吸血鬼，但对于贫穷的人们来说，被吸去血的恐怖不及活活饿死来得深——反正，这名吸血鬼并不常吸血。

　　不常，只是一百年一次。一百年，可以让人类繁衍四五代，只要在这长长的一百年中准备好一个年轻的处女，他们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不必在意动荡不安的社会。

　　当然，最好的方法，是杀死吸血鬼，将土地据为己有。但这名吸血鬼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而且，一般用来对付吸血鬼的十字架和银箭对他一点不起作用。因此，他们只能每一百年牺牲一名女子，换来之后百年的安详生活。

　　如此过了千年，这一年被选出来的人，是洁妮。

　　美丽的装束，一身红纱衬出她肌肤胜雪。她的眼，奇异的合着衣服的颜色，竟是红色，虽然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暗红。

　　红纱浮起，村民只送她到城堡大门之外，后面的路是她的。是死是活，只要她不逃走，就与他们无关。

　　城堡内阴暗得很，卷起的寒风刺骨，她一身美则美矣，却没有丝毫御寒的作用，冻得有点发抖。

　　“这一次，是你？”随着声音，一件披风飘了过来。她接过穿上，竟是温暖的。

　　她抬起头，眼前站着的男子一身黑色，极为高大，冰绿色的眼冷峻无比，让她本已经暖和下来的心微微一寒。

　　“是的，这一次选出来的人，是我。”洁妮淡淡的说。

　　“你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吗？”男子有些惊奇，为着她的了无惧意。

　　“我的血，给你喝。”身上流着的血，和这身上的衣服一样，都是红色的……那他的呢？总不会是黑色或绿色的吧……

　　“你不怕死吗？”男子冷峻的眼有了情绪。

　　她嘴边浮起一丝笑：“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怕的，是这样活在浮世上，形单影只，却永远无法解脱。”

　　男子脸色一凝，她的话说进了他的心里。

　　“我叫肯瑞，你呢？”平静的声音有了语气。

　　“洁妮。”她伸出手，“如果这个名字对你有意义的话。”

　　

　　她知道了这个吸血鬼的名字，肯瑞。

　　他们惧他畏他，却一向只叫他“吸血鬼”，不知他的名字。

　　当他的名从她口中说出时，他心中有了一丝满足。

　　多少年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一百年……他的一百年，竟然是这样轻易的滑过。

　　他没有马上吸她的血，还有三个月才满百年，他可以让她再活三个月。

　　这座城堡中有着另一个生命……这种日子，他希望能多过几天。

　　他寂寞了太久太久，久到几乎麻木，麻木得到不知道有人相陪是怎样的感觉。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看着她，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就好了。

　　

　　“你的眼，是红色的。”肯瑞的手划过她的脸。

　　“是的，你是吸血鬼，而我是他们口中的妖魔。”洁妮笑着，笑中不知蕴了多少凄苦，“我一出生就已经是红色的眼，所以，从小到大，我受尽了欺辱。没有人愿意接近我，所有人都怕我。他们不杀我，只是因为我还有用处。”

　　用处……祭品，她是祭品，也只是祭品。

　　“你和我一样孤独。”肯瑞低声。

　　“几千年……几千年之中，无数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能在我身边停留。最后，我来到这里，不想再承受永远的失去。与世界隔绝，只是每百年吸一次血，以得到活下去的能量。”

　　“我是不同的，所以，我注定永远孤独；你也是不同的，所以，你只能被送到这里。”

　　“吸了我的血之后，你会怎样呢？”

　　“继续活着，等过下一个百年，等待下一个女子。”他闭上眼，“永远的重复，一成不变的重复，重复到永远。”

　　“若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就好了……平常人那样活过百年……一起变老，一起死……”

　　“长生，是最痛苦的事……”

　　

　　他们二人相处愈久，心中的温暖竟然愈深。

　　寂寞的心，可否由同样寂寞另一个人平复？

　　“洁妮……你说，我活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该够了？”

　　“你……”洁妮看向他，惊讶的。

　　“我累了，洁妮，我也倦了。我不想再吸血了，你走吧！”他闭上冰绿色的眼，这几千年是太长太长的折磨，他不想牺牲掉眼前的女子换下一个没有意义的百年。

　　“我走……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我是祭品啊……只给你的祭品……”她苦笑，“而且，我走，那你呢？没有血可以吸，你能活下去吗？”

　　“死……也好吧……”他的眼看进她的，“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他冰绿色的眼蕴着深情，她的心，被这一双眼感动了。她抱住他，感觉到他的僵硬。

　　“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你要死的话，让我陪你，好吗？”

　　反正，她这条命，本来就是要被当作祭品的。被吸进血而死，和自杀，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可以为了她放弃生命的人，大概只有他了。那么，她又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死去？

　　“肯瑞，我爱你……”她笑着，爱情，是值得为之放弃生命的。

　　“洁妮，我也爱你。”他吻上她的唇，以着无比虔诚的心。

　　

　　最后一天，就这样到来了。

　　三个月的爱恋，在她而言，是无尽的幸福。

　　虽然也想和他相伴一生，但不希望因此而再让他沾上血腥。

　　反正，人世百年不过如此，能拥有过，便已是难得了。

　　她抱着他，他的体温本就很低，但现在，是像冰一样的冷。

　　她闭上暗红的眼，感觉自己的温度也在下降。

　　就这样吧……这样……到永远……

　　肩上一痛，她睁开眼，肯瑞的牙咬住她的肩头，血，静静流出。

　　“肯瑞……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死吗……”她痛极，意识却清醒无比。

　　他的表情痛苦，吸血的动作却并未因此变得迟缓。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是真心的。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又怕了起来。

　　该诅咒的无尽的长生，是毫无意义的重复。他活得厌了，活得累了，活得倦了。

　　可是，更怕啊……怕无尽的沉寂，无尽的茫然……

　　他不要死去，怎样也好，他要活着……

　　

　　“对不起，洁妮……我还是想活下去……”他从她的肩头离开，她的热血温暖了他，他的温度一点点升高。

　　他注定是要靠血活下去的，无数的罪恶，凝成他的几千年。

　　她的热血，在他体内沸腾……体温升高着……升高……

　　“你吃了什么？”体温高得异常，他感觉到不对劲，抓住她。

　　“我想……和你一起死……”她的笑是那样凄美，“所以，服下了千日红。”

　　千日红，从小小的花中提炼出的毒药，可以让人心脏麻痹，慢慢死去。

　　千日红，是唯一可以制他于死地的毒药！

　　没有人知道，她也不知，她却服下了它。

　　巧合，或是命运？

　　“早知道一定要死，还不如……不如……”

　　不如怀着爱情而死，这样，即使死去，也有爱在陪着他。

　　结果，他到死时，还是孤单单一个。因为，他背叛了，同生共死的誓言。

　　

　　百年以后，下一个祭品来到城堡中，见到的只是两具尸体。

　　吸血鬼的尸体不腐，被千日红毒死的人的尸体也不腐。

　　村民不知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他们终于从吸血鬼的恐怖中解脱出来了。

　　城堡被拆掉，改成了花圃，种上一片片的小小花朵。

　　Gomphrena globosa，这种花，叫做千日红。可以药用，也可以用来制毒。

　　千日红颜色鲜艳，花期长。像是经久不变的红心。

　　所以，它的花语，是——

　　不朽的爱。

　　

　　——完——

　　2003/6/6

　　

　　莫名其妙的东西，据说是贫血的沾衣的怨念……汗……

　　千日红真的是一种植物说……药用该是没错的吧……毒性该是没有的吧……

　　反正无聊，顺手打，大家随便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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