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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小修) ...

  •   自从那天和席途谈过,石子青对自己即将做手术的命运接受态度良好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就算害怕也是偷偷的,不再发癫去和人掰扯什么报不报应了。
      朋友们问起她和席途的问题,得到的也都是她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眼的回答。
      日子似乎与什么都没有发生时一样,平静而快速地流过去了。

      席途经常絮絮叨叨说要对她好一些,于是盘腿坐在床上追综艺的石子青就总收到他发的消息,让她开一下门。
      这种时候打开门,石子青通常会收到一碗削好皮、切成块的水果。大概是他没有买牙签,每次都是一根牙线突兀地扎在上面。

      这人欲盖弥彰,每次都会给岳子晴也送一份,还悄悄跟石子青咬耳朵,说给岳子晴送的只是完整的水果。
      石子青这个没出息的,每次被投喂都会悄悄开心好一会儿,然后再理智地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为了小恩小惠感动。
      要清醒,但在清醒前,还是先沦陷一会儿吧。

      手术的前一周,石子青变得比从前还要焦虑,和朋友聊天就像交代后事一样废话连篇。
      后来想想,那可真是一段狗都嫌的日子。

      但当时的她并没有那样的自觉,自认为需要处理的“后事”里还包括了要给席途送个礼物——是之前那两件衣服的回礼。
      这个心结始终扎根在她的意识里,她实在不愿意单方面接受他的小恩小惠。

      收到礼物时她就已经查好了价格,此时又加上了他请客的那顿日料,竟有小一千块钱。
      抠门怪石子青咬咬牙,凑了个整,买了个蓝牙音响送给他。

      敲开他的门送礼的时候,她打的由头是乔迁的礼物。
      席途哭笑不得:“我都还没开始看房子呢,这么着急赶我走?”
      “不是……”她吞吞吐吐的,“我是想……趁着我还没住院先送了,我怕到时候真死在手术台上。”
      “说什么胡话……”他动了动,那个姿势就像要下意识地来抱抱她一样。
      可惜他们就站在他的卧室门口,岳子晴又在家,只要出自己的卧室就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就当那两件衣服和前几天吃日料的回礼吧。”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最直接的目的,然后一溜烟跑回卧室,关上了门。
      手机屏幕上,不多时就蹦出了席途发来的消息:“真的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你就当我是图个心安嘛。”她慢吞吞地回他,“你老老实实收下,我才能放心去慷慨赴死呀~”
      “别瞎说。”
      这次聊天终止于这三个字。

      石子青定下的入院时间是11月30日,是个周一。
      那之前的周四晚上,席途惯常来找她。
      这段时间在自己卧室见到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从前只有一个枕头的床上,现在已经时刻放着两个枕头了——一拿一放实在烦人,石子青索性给他留了个枕头,平时自己睡的时候也可以在两个枕头上滚来滚去。

      即使她才是一直窝在被子里的那个人,但比起席途还是手脚冰凉。
      席途也习惯了,嘀咕一句“还是这么凉”,就把她的脚夹在双|腿|间,一只手包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身上拍着她的背——
      十足哄孩子睡觉的架势。

      这套流程石子青挺熟的。
      最终都是他哄着哄着把自己哄睡着了,她失眠半个晚上,勉强入睡。

      这一晚也不例外,他哄到一半,已经开始犯迷糊了,才突然找回记忆一样地跟她说话:“对了,我定了明天早一点的闹钟,可能会把你吵醒。”
      “嗯?”
      “我想给你做一次早饭,早起半个小时。”

      席途做的早饭无非是三明治配牛奶。
      怪不得他今天晚上回来得晚,原来是顺路去了一趟超市。石子青默默想着,有点不情愿——本来她想好了明天要去吃公司楼下的鸡蛋灌饼。
      更何况她有些乳糖不耐受,平时都对牛奶敬而远之。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明天?”
      “星期一你要做入院检查,不能吃早饭吧?周末……”他顿了顿,“我要出趟门。”

      得到答案的石子青不再多问,从善如流地说了谢谢。
      她从他的手中抽出一只手去抚摩他的脸。已经适应的黑暗中,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熠熠生辉。
      “结束”二字带来的阴影猝不及防地袭来,在她还没有准备好说再见的时候给了她迎头一击。

      悲从中来。
      她抬头去亲吻他的眼睛、脸颊和嘴唇,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用意。
      只不过,一切都要离她而去的当下,她徒劳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别闹。”他抽空抓住她的手,嘴上得了闲不让她闹,再一低头却做出了回应,与她吻得难舍难分。
      良久停下时,石子青已经莫名其妙地跪趴在席途上方了。
      他扭过头去不看她,哑着嗓子让她快点睡觉。她不依,蹭蹭他,又蹭蹭他,甚至一歪脑袋舔了舔他的喉结。

      “你这个小姑娘啊……”
      席途叹了口气,语气仿佛有多么大的不情愿一样,眼睛却亮亮的,和她坏笑的眼神对上,是天雷勾动地火般的默契。

      临睡前,石子青窝在席途的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手指玩,忽然听到他含混地嘀咕了一声。
      她没听清,“嗯”了一声,示意他再说一遍。
      席途叹了口气,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自言自语一样地问她:“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求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石子青几乎要笑出声了。但最后,她只是细声细气地说:“因为我知道我求不到。”
      感觉到自己手中的他的手指一僵,她用气声笑了笑,接着絮絮叨叨:“席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对你表白的时候?当时你问我,要不要抱抱我,我拒绝了。
      “后来我特别后悔,以为错过了那次机会,就再也没有机会抱抱你了。
      “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比一个拥抱更多的东西。
      “我很满足了。”

      她感觉从脖颈下环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男人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是不存在:“你啊……”

      第二天一早,石子青废人一样地躺在床上等席途做的早饭,揉揉酸痛的腰,又眨眨困倦的眼睛,想着以后可不能这么作死了。
      再转念一想,她又乐了:哪来的以后啊。

      席途做的三明治难吃得天上难找地上难寻。
      即使是厨房白痴如石子青,也很难理解这人为什么要把面包和生菜都用橄榄油煎一遍,与同样被油煎过的鸡蛋和培根放在一起,诡异得令人发指。
      她勉强吃了半个,想着反正他也不会来自己房间了,放心地把剩下的半个扔进了垃圾桶。

      可惜,没被她浪费的那半个三明治还是没有放过她的胃,导致她在上班路上破天荒地晕起了地铁。
      偏偏今天人多,她头顶的扶手位置被后面的人占了,石子青站在人群中,一边反胃一边被挤得东倒西歪。
      看着书的席途瞥了她一眼,难得伸手扶住了上方的扶手。

      就这一次,我只做这一次。
      石子青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伸出手之前还不忘先对身边的人说:“席老师,我扶一下哦。”
      地铁很吵,他们几乎贴在一处。
      他歪歪头,凑在她耳边笑她:“不就是给你扶的吗?”

      ……

      虽然说起来有些伤感,但以上就是石子青对席途最后的愉快回忆。

      令人难过的回忆始于那半个油腻的三明治——它让石子青整整反胃了一天。
      她本来想找席途抱怨,但转念一想,已经结束了,他也并不在家。
      于是大晚上的,她只能捧着一颗难过的心和一个难受的胃,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雪上加霜的,是被子上他的味道。
      她不知道这份味道多久可以散掉,毕竟从前在它消散之前,那人就会来滚一滚。香气因此得以周而复始地绕在她身边。
      他常用的枕头已经被她收回了衣柜,她抱紧被子长叹一口气,干脆把自己埋了进去。

      她想,大概是对手术的恐惧让她脆弱了不少。
      伴着他的气味入睡,这在此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却变得难以忍受。
      这间他短暂停留过的房间也变得面目可憎,满目回忆。那些或健康或不健康的回忆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高频闪回,独处时一向好眠的她不堪其扰,难以入睡。

      三个晚上而已,她已经熬出了浓重的黑眼圈。
      周一她约好了和住在姨姥姥家的老妈在医院见面,在正常的上班时间出了门。
      扛着电脑包、拉着小行李箱站在电梯里时,她又见到了席途。

      “你这是……?”
      石子青今天穿着紧身的牛仔裤和骑士靴,上半身的羽绒服也是她最花哨的一件,甚至戴了夸张的大耳环。再加上拉着小行李箱,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住院的人,更像是要去机场进行一趟短途旅行。

      “哦,箱子里是洗漱用品和我的稿子。”
      她没解释自己的打扮——那不过是让自家妈妈觉得她生了病也并不糟糕的准备。

      席途凑近了看她的脸:“黑眼圈这么重,还是害怕?”
      不能说自己是为了什么失眠,她点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他拍了两下她的脑袋,说“不怕不怕”,要拍第三下的时候,被她轻巧地躲了过去:“别把我拍傻了,还得再做个脑子手术。”
      他笑了,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

      出了楼门,他伸手要接过她的行李箱,却被她躲过了。
      “不用了席老师,我打车去医院。”她弯了弯眼睛,“就不和你一起坐地铁啦,拜拜~”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石子青拉着箱子紧走两步。
      却听到身后的他仿佛说了一句“手术顺利”。
      她没回头,举起挎着电脑包的右手,挺无所谓地轻轻摆了摆。

      仿佛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一样,石子青心里酸涩,却倔兮兮地半点儿不露悲,连声正儿八经的“再见”都吝啬说。
      她有太多话想说了,说不完的,还不如闭上嘴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起码他最后见的她还是生动的。
      这样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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