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碎（下）》暮朝朝

1、大婚

　　外面从未间断的喜乐声如此悦耳，我坐在轿子里，来到清朝的这十二年间的事情如同电影一般在我脑中不断上演。我重新从一个小小的孩童成长为如今的模样，而这些日子里，这个世界里有恨我入骨的仇人，疼我至深的亲朋，还有——我即将嫁予的爱人。我时常会想起，如果此时我还有机会回到现代，我会选择回去还是留下？

　　“请福晋下轿。”

　　外面喜娘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打断我的思绪。

　　左右搀扶着我下了轿子，象征着一生鸿运的红毡一路延伸到花厅门前。盖头被喜秤挑起，我抬起头，胤禩第一次穿红色，大红的吉袍衬得他的眉眼越发精致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手向后一扬，盖头便被抛到了屋顶上，接着，他莹白如玉的指尖抚上我的发顶，再抚过自己的头，之前已经有嬷嬷讲过了，这代表的是一桩称心如意的婚姻上达天神、夫妇二人白头偕老。我胸腔里的喜悦一点点溢出来，拉住胤禩伸过来的手，满心的欢喜。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到新房门前，胤礻我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凝妹妹，要跨火盆了！”他话音一落，胤祥便笑道：“十哥，‘凝妹妹’三个字如何还叫得？要叫八嫂了！”胤礻我挠着头憨憨笑起来：“一时混忘了！”说着又兴致不减的高声喊道，“八嫂八嫂，跨火盆了！”我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一旁的胤禩在我耳边低声笑着：“着紧些罢，不然十弟那个急性子只怕要代你过了。”我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众人又是一阵起哄调侃，笑得最厉害的就是胤礻我和胤祥，他们不断拿我和胤禩取笑，饶是我有名的厚脸皮，脸上也终是烧了起来。

　　跨过火盆，又跨过了一副马鞍，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喝过交杯酒，吃了半生的饽饽，胤禩被那些兄弟们拉出去喝酒，南枝笑道：“主子先吃些东西罢，过会儿闹洞房，几位爷少不得要灌主子酒的。”我从早起到现在几乎没吃过东西，胃里确有些空，于是坐到桌前，南枝挑了些精细的点心过来。我吃了几块，接过芸香沏来的茶抿了一口，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一大群人进了门，最前面的就是胤礻我、胤祥和胤祯。胤祥挥挥手，门外几个小太监进来，几个大红的托盘上一排排的全是酒杯，我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是做什么？！”胤祥笑嘻嘻的说道：“八嫂酒量好，这点酒实在算不得什么。”我一脸的无辜：“我以前喝酒极少的，哪里有什么酒量！”胤祥笑着觑了眼一旁的胤祯：“八嫂打小儿就和十四弟亲厚，今儿八嫂大喜，少不得也和十四弟喝几杯罢！”胤祯不说话，我笑得一脸轻松，端起酒杯看着他：“原来是你出卖我，今儿可得好好罚你几杯才是。”

　　正说着，胤禩已经走了进来，胤祯看着他走到我身边，嘴角轻轻一勾，却是笑了起来：“八哥来得正好，今儿是你和凝儿的大喜日子——对了，已经不能叫凝儿了，如今叫了八嫂，总少不得和弟弟我喝杯交杯酒罢。”我一怔，胤禩已经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今儿恐怕一天也没吃东西罢，胃是不是又疼了？你和十四弟自来就亲厚，现在多少也要喝一些的，晚些再吃东西罢。”我心内一笑，轻轻点点头。

　　胤祯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是闪了一下，我举起酒杯走到十四面前，他拿起酒杯伸手穿过我的手臂，贴过来在我耳边似笑非笑的低声说道：“八哥就那么肯定我会心疼你？”我喝尽杯中的酒，微微笑道：“你从小到大，话总是说的最狠，可心却是最软的。”

　　胤祯动作一滞，扬声笑道：“八嫂果然好酒量！”

　　我笑了笑，走到端着托盘的小太监面前，又端起一杯酒，对胤祯笑道：“十四弟的酒量我自然是比不了的，可今儿是我和你八哥大喜的日子，我的酒量便是再不好，也绝对是不能推辞的，十四弟，这杯酒，八嫂敬你。”说完，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围一片叫好声响起来，胤祯自从听到“十四弟”三个字之后，眼神便有些恍惚，此时看我一眼之后，一言不发的喝了一杯。

　　他又端起一杯酒，还要再说些什么，胤祺已经端了杯酒走过来笑道：“众位兄弟都在，凝妹妹可不能厚此薄彼，怎么也得敬每个人一杯才是！”

　　众人亦连声附和着，胤祺已经将酒杯递给了我，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亲爱的表哥，你这是救我还是害我？

　　胤禩接过我手中的酒杯，朝众人笑道：“凝儿酒量不好，还是……”“八哥这么快就护上了？”胤祯打断他的话，笑得意味深长，“凝妹妹的酒量如何还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么？”

　　我扯了扯胤禩的衣袖，将声音压低了些：“你以为过一会儿这群人会放过你么？到时候只怕你不想喝也不行的，我还能喝一些，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待会儿看看能不能把你的酒让马起云他们兑些水……”我话还没说完，胤禩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好。”

　　“瞧八哥八嫂这副甜蜜样子，让咱这些没福晋的弟弟们何其欣羡！”胤禟调侃的笑着看了一眼胤祯，胤祯的目光却只是落到了我身上，我察觉到他眼中那些已经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忙别开脸，拿过酒杯径自走到了胤礽面前：“这几年在宫里，二哥对凝儿一直如同亲妹妹一般，凝儿心内亦拿二哥当做亲哥哥，这杯酒，凝儿敬二哥。”

　　之前他对胤禩下过毒手，胤禩亦曾毫不留情的反击，但是不管以后他们之间的争斗会如何惨烈，我们之间在敌对的位置上会做些什么，我并不能否认，他是真心当我是妹妹一般疼爱过的。此刻在我的婚礼上，想着我小时候他一笔一笔教我习字、每日悉心教导的情景，我心内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

　　胤礽与我对饮一杯，笑容颇有些感慨，沉默良久，只是笑道：“虽然出宫了，你们以后也要记得时常回去看看皇阿玛和皇阿奶。”

　　我眼睛突然就有些酸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敬完胤褆和胤祉，走到胤禛面前的时候，我抬头看着他：“这杯酒敬四哥。”喝完之后再看他，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低声笑道：“记得当初四哥和四嫂大婚之时，最后胤禩似乎帮四哥挡了两杯酒。”胤禛不置可否，我继续笑道，“过会儿他们灌胤禩酒的时候，不敢劳烦四哥代劳，只是胤祥那个见了酒不要命的家伙，还望四哥帮弟妹拦着一些才是。”

　　胤禛喝了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八弟妹果然一心为八弟着想。”

　　“不应该么？”我耸肩，对他眼内的嘲讽视而不见，“大不了赶明儿四哥再娶小嫂子的时候，我们也去帮四哥挡酒就是了。”

　　大婚这一天，我终于对康熙儿子众多这件事又有了一个比较充分的了解。和每位阿哥喝了一杯之后，我原本以为结束了，可是却听到门口一个声音响起来：“八嫂。”

　　众人都看了过去，却是保泰几个和阿圣一起走了进来。胤祥看见阿圣便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在这里帮凝妹妹挡酒，这是哪儿去了？”阿圣还没说话，保泰他们已然笑道：“知道他们兄妹亲厚，所以早被兄弟们拦在外面灌了许多了！”

　　几个年纪小一些的拦在阿圣前面，直到保泰等人又灌了我几杯之后，才放阿圣走到了我身旁。他虽然看表面与平时并无两样，可是眼神却明显无法集中。我正有些担心，他已然对众人笑道：“气氛怎么一点儿也不热烈？”

　　我正有些目瞪口呆，阿圣已经挥了挥手：“来人！”

　　他话音一落，两个小太监便躬身走了过来，阿圣低声嘱咐了几句什么，两人又退了出去。胤礻我已经叫起来道：“原来今天博西勒竟然不站在凝妹妹一边！”其他亦起哄一般笑起来。我掐了阿圣一把：“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圣看了我和胤禩一眼，笑得有些诡异。我对于他的恶劣本质知之甚深，他今天又喝了那么多酒，能想出多么损的闹法，连我自己心里也没了底。我有些紧张的握住胤禩的手，他却笑得依旧温和：“你也知道怕了？”

　　正说着，两个小太监已经端了些冰块进来。胤褆等人都颇感兴趣的看向阿圣，阿圣笑着用玉匙舀起一块冰块朝我走过来：“‘如鱼得水’听过么？”我只觉得脸上一热，说起话来也有些结巴：“阿圣……这么多人，你……”“博西勒，这个是怎么个玩儿法？”胤祥有些好奇的打断我的话，眉眼间亦闪过几分恶作剧的光芒。

　　阿圣解释道：“只要凝儿把一块冰块儿含在口中，八哥嘛……”他眉峰一挑，笑得极为邪恶，“反正最后冰块必须要完全溶化，他们才能分开！”

　　胤祥、胤礻我等人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抬头看向胤禩的时候，他的视线正落在我的唇上，他因我猛然抬头有些错愕，轻咳几声移开视线。我几乎笑出声来，刚勉强忍住，他的眼神已经又扫了回来，带了些好笑的嗔怪。

　　我正要说什么，只听胤禟笑道：“八哥八嫂，我倒觉得博西勒这主意不错，你们还是照做的好，不然咱们这些兄弟是不会走的。”

　　窥见胤禩耳后一抹红，我顿时酒气上涌，过去接过阿圣手中的玉匙便将里面块头儿并不小的冰块倒进了口中。正觉得一阵冰冷的时候，身旁胤祥、胤礻我领头，整齐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凉不凉？”胤禩在我耳边轻声问道。“唔……”我口中含着冰块，想要说话都说不利索，还来不及瞪向他，他温热的唇已然覆了上来。

　　冰冷和火热混杂着，一时之间让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众人的喝彩声也有些听不清楚。不知过了多久，胤禩慢慢放开我，掩饰似的轻咳几声，耳后已然一片通红，我也觉得几乎整个人都要挥发了，眼睛都不知看哪里才好。

　　阿圣还要再说什么，我慌忙从一旁拿过一个酒杯塞进他手中：“阿圣，咱们喝酒吧！”

　　说着，我又拿过一杯酒来往他手中的酒杯上一碰，仰头便喝了下去。阿圣也不多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下来便开始了没有止境的恶性循环，但凡他要开口，我便抢先一步将酒敬给他。他的酒量几乎非人，喝了不知多少杯，他看起来还好，我却几乎有些撑不住了。眼看他又要说话，我正要哀叹的时候，胤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阿圣，为兄敬你。”

　　几杯之后，阿圣面上依旧无碍，却已经踉跄着要倒下去，我命几个人扶住他，看着他醉倒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保泰等人见我们夫妻二人联手放倒了阿圣，顿时起了酒兴，不容分说的上前来拉住胤禩：“八哥，咱们出去喝酒去！”

　　众人终于都哄笑着出去了，我刚送了一口气，走到门口的胤祯已经回过头来，他并没有说话，眼神中的凄冷让我倏然清醒，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步走出了门。

　　南枝和芸香扶着我坐到床上，倒了杯浓茶来帮我解酒：“主子，没事罢？”

　　我就着芸香的手只喝了一口茶便摇了摇头：“不喝了，我没事，你们这几天一直跟着忙，去外面吃些东西然后早些歇着罢。”

　　南枝一边帮我轻轻揉着额角，一边关切的问道：“主子的胃有没有不舒服？刚刚喝了那么多酒，要不要奴婢去帮主子再拿些吃得来？”

　　我摆了摆手，有些无力的斜倚在床头：“没有胃口。你们去罢，我歇一会儿。”

　　南枝和芸香见我这么说，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一共喝了多少酒了，只觉得头晕晕的，于是在床上躺了下来，想着刚刚胤禩的吻，忍不住又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有些有人将我轻轻抱起我，带着笑意在我耳边低喃道：“不等我便睡了么……”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旁，有些痒。我有些困难的睁开眼睛，胤禩与我额头相抵，依旧笑着，我抬手挑起他的下巴，笑道：“你喝了多少？”“不知道。”胤禩笑着，目光一点一点深邃起来，“今日你开心么？”

　　我心跳有些加速，定定的看着他：“你呢？你开不开心？”

　　“开心……”他清浅的笑声似乎有些遥远，我看着他，一时除了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抬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唇瓣，慢慢吻了下来，我有些生疏的回应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胤禩……”

　　“嗯？”

　　“灯没有熄……”

　　“没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久等了，俺再次道歉，鞠躬~俺不想厚了那个薄了这个，但是小黑屋太危险鸟~泪奔~不过俺尽量挤时间，把两边平衡一下，再次道歉~
至于洞房……咳咳，已经洞房了，鉴于河蟹问题，俺还是顶锅盖爬走吧……orz。
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