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养崽日常》暮白野

2、第 2 章

　　村书记李田海，还有下河村的村长宋贵和妇女主任刘萍萍。

　　听见声音，张菊花也从厨房里走出了，手随意在裤子上擦了两下：“哎呦，快坐快坐。”张菊花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给挤出来了。

　　“不坐了，我们就过来了解些事。”说话的是妇女主任刘萍萍，她也是回家听说宋清被打的可怜，过来看看情况。

　　妇女主任刘萍萍朝外面喊，“四丫，进来。”

　　“四丫，这个野丫头回来了？看我不，”在宋清抱着宋木走进院子后，张菊花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清年纪还小，皮肤又薄，脸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一天下来，算得上的触目惊心。

　　虽说张菊花以前没少苛责抽打她，但都挑着旁人看不到地方，不会蠢到打在宋清脸上，让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她自以为做的隐秘，没让别人抓住把柄，殊不知大家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纯当个笑话看。

　　如今面对他人指责的目光，张菊花又气又恼，两手拍在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骂道：“你们看我干啥，又不是我打的。”

　　可看见宋清脸上的伤口，宋家人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张菊花，见就连自家人都开始怀疑她，张菊花呸了一口，气冲冲走到宋清跟上，抓着她的肩膀强行将人扯过来。

　　“果然是赔钱货，给我说，说我没打你。”

　　宋清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村长宋贵扶了一把。她心里憋着一股火，看着张菊花眼中尽是刺骨的冷意，张菊花被她看得发毛，下意识抬起手打在宋清单薄瘦弱的背上，声音清脆，听着就知道下了极大的力气。

　　妇女主任刘萍萍没想到张菊花当着他们的面也敢下手打孩子，急忙把她扯开，吼道：“你想干啥。

　　宋木眼中聚起豆大的泪珠，挂着眼眶上摇摇欲坠，紧紧抱着宋清的脖子，惊恐地看着张菊花，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好你个赔钱货，故意带人来给我找事是不是。”张菊花气得直跳脚，指着宋清劈头盖脸地骂过去，言语粗俗到几个汉子都不好意思听下去。

　　“赔钱货？张菊花你思想有问题，你要再敢说，我就把你上报到大队里。”刘萍萍一手插着腰，一手护住宋清两姐弟。

　　宋清看差不多了，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她眼泪纷飞，酝酿好情绪后，走到张菊花面前，对着李田海等人说：“我脸上的伤不是我奶弄的，”宋清卷起袖口和裤腿，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和腿，指着上面一条条的淤青说，“这些才是她打的。”

　　李田海和宋贵在来之前已经听宋清大致说了一遍情况，可如今看见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别开眼睛。

　　“可怜的孩子，下手这么狠，这孩子是你们宋家的吗？”刘萍萍在一旁说。

　　“我今天找各位长辈过来，就是想拜托各位叔叔婶婶，让我和阿木从家里分出来，我们俩在宋家实在活不下去了。我和阿木睡在柴屋里，吃剩菜剩饭就算了，可我怕我奶把我打死了。”说完宋清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阿木看见姐姐哭，也开始大哭起来，指着张菊花：“坏奶奶，坏奶奶。”

　　宋老头瞪了一眼张菊花，看她支吾着说不出话，把话接过来：“书记，不是这样的，孩子皮，咱们这哪有不打孩子的。”

　　一有台阶下，张菊花立马跟着下来：“是啊，这俩孩子太皮了。哎呦，书记你都不知道，这俩孩子天天疯跑，我是怕，怕他们被拍花子带走了，就下手重了，没有下次。”

　　刘萍萍不耐烦道：“行了，这孩子皮不皮大家伙可都看着呢。”四丫天天带着弟弟去割猪草，挖野草，还要负责洗衣做饭，他们下河村的村民可都看着呢。

　　“是真的，四丫前天还带着弟弟跑出去玩，我们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宋大强在一旁补话。

　　“是被你们打跑的吧。”刘萍萍阴阳怪气地说，张菊花在这一片打四丫都出了名的，以前都摸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再加上宋四丫总避着人走不说话，想管也没有头。

　　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再不管管，怕是也不用当这个妇女主任了。

　　“叔叔婶婶，我和阿木不是贪玩，是因为，”宋清抬起脸，满脸的泪水，“因为我奶要把阿木卖给城里的有钱人。”

　　这话一说出来，宋家人，村长宋贵和刘萍萍都吓了一跳。

　　这丫头怎么知道？

　　宋家人的心怎么这么狠？

　　“叔叔婶婶，你们知道的，我爹娘死了。我和阿木在我奶家相依为命，逃跑真的也是没办法了，我爹娘肯定也不希望阿木到其他人家里去。”

　　“你这孩子，怎么乱说呢，你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张菊花抄起墙角的扫把还想抽宋清。

　　宋清可不会由着她打，右手接住扫把，虎口都给震麻了。

　　“我没乱说，你跟爷的柜子里还有城里送的奶粉和麦乳精，还有几条腊肠，那家人说等阿木到了他家再给你三百块，那人还给阿木带了两套百货商店的衣服。”

　　话说着，从外面走进来四个孩子，最小的两个，身上的衣服都不太合身，但看着像是新的。不同于乡下孩子穿的简单样式，而是百货商店的成衣。

　　“银宝和磊子穿的就是。”刘萍萍等人一看，就知道宋清说的是真的，他们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高档货。

　　听宋清讲得如此清楚，宋家人慌了，本来衣服放得好好的，这俩小的闹着要穿，就想着让他们穿一下就换掉，哪想着被宋清看见了。

　　“不是不是，这是他姑带回来的。”

　　“真的假的，柜子打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以宋家的经济条件，是弄不到这些东西的。

　　宋家人心虚，哪能让他们进去。

　　宋老头拉着他们：“书记，我们是有苦衷的。你看见了，家里太穷了，孩子又多，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想着把小六送到好人家去，这也是为了他好。上城里过好日子，就不用在我们家挨饿受冻。”

　　宋家小女儿宋云丽从房间里走出来，她长相清秀，看着却有些刻薄。穿着手工做的碎花裙，两条细细的麻花辫披在肩上。猛地一看，不像乡下姑娘，倒像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哪里像是穷的揭不开锅的样子。

　　她一出现，宋老头的谎言不攻自破。看见院子里站了一圈的人，宋云丽皱起了眉头：“妈，什么时候吃饭。”

　　“大丽，你先回去学习，待会就吃饭了。”张菊花看见女儿出来，立马把她推进房间。

　　“妈，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丽，土死了。”宋云丽跺了跺脚，生气地回了屋子。

　　从进来就没开过口的李田海说话了：“行了，情况我们了解了。”

　　“今天过来，就是过来解决四丫姐弟从你们家分户的事。”刚才宋清去李田海家后，就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明白了。

　　当宋清提出要从宋家分出去单过的想法，李田海也不同意，觉得太荒唐了。

　　他们两姐弟一个十四五岁，一个不过两三岁，如何能够独立生活。

　　可宋清却说，宋三海夫妻俩活着的时候就想分家了，如今宋家人对他们两姐弟不好全村人都瞧见，肯定有传了很多风言风语，到时候知道的人多了，说不定会影响红河大队评先进。

　　这个理由立马说服了李田海：“可你们离了宋家又能住哪呢？”

　　关于这些问题宋清回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跟阿木去山脚下那个房子那住，离他们家离得远远的，以后我努力上工赚公分，一定要把阿木抚养长大让我爹娘在地下安心。”

　　“不行，那也太偏僻了，不安全。”

　　宋清摇头，一脸难过：“哪里都比宋家安全。”书记媳妇金小娟捅了捅李田海，说：“到时候有闲置的房子再让四丫他们两姐弟搬过去不就好了。”

　　李田海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不过想到宋三强夫妻俩生前温柔讲理的样子，最后还是同意了。

　　“不行。”张菊花一听宋清姐弟要分出去就急了，“要出去四丫一个人出去，小六不能走。”小六走了那三百块钱还上哪要啊。

　　宋清才不管她，继续说：“我爹娘死的时候，给我和小木留下两百块钱，现在我跟阿木要分出去了，希望爷奶能把爹娘留给我们的钱还给我们。”她可以强调那笔钱是他们爹娘留给他们的。

　　两年前，宋清爹娘跟家里关系恶化，分家不成便带着孩子去城里干活，帮人家建房子，结果出现意外，宋清父母被房梁砸死。

　　那家人知道他们有两个孩子，甚至有一个刚出生没多久，工费和补偿费赔了两百块钱，还给了许多票。特意交到宋清手里，让她好好保管。

　　不想那家人离开后，乡下的张菊花赶来抢走了钱和票，带着宋清两姐弟回到乡下。

　　宋清一边带着弟弟，一边受家里人的使唤，两家姐弟睡在厨房放柴的角落，夜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终于在听到宋家人要把阿木卖给城里人的时候爆发，作出人生中最勇敢，也最后悔的决定。这笔钱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宋家哪拿得出这笔钱，这钱早就花在小女儿宋云丽身上了，所以一口咬死没有这笔钱。

　　宋清冷笑：“没有？当初那户人家我还记得呢，你要非说没有我们就过去问问。”

　　张菊花暴怒，叫嚣着要撕烂宋清的嘴，被宋老头拉住：“当初是有一笔钱，但也就一百块钱和一点票，两百块钱是真的没有。”

　　虽说宋清早就从记忆中知道这家人的无耻，但亲眼目睹时还是忍不住气愤，这样的爹娘怎么能生出来宋三强那样通情达理的儿子。

　　“四丫你要真想离开这个家就走吧，但是钱这两年都花在你们身上了，我和你奶也拿不出来。小六是三强留下的根，得留在这里。”

　　“阿木，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跟姐姐走？”宋清蹲下身，跟两三岁的宋木平视，看着他的眼睛问。

　　阿木面对宋清脸上可怖的伤口没有丝毫的害怕，毫不犹豫就选择姐姐。

　　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站在宋家人的对面。

　　见两个孩子打定主意要离开宋家的态度十分坚决，宋贵想着年后要评先进大队，便也拿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三房便从你家分出去吧，四丫每天上工割猪草也有公分，还有半月就分粮了，先给他们半袋粮食，三强留下来的钱和票分成四份，给四丫姐弟一份，以后他们单过。”就这样一锤敲定了分家的事。

　　宋家人本想辩驳，可书记李田海说：“明天还有很多事呢，别耽误了上工。”

　　书记一说话，宋家人不敢继续闹下去了，只是不甘心地看着宋清两姐弟。

　　“我今天早上刚把一个拍花子送进派出所，你要再敢打阿木的主意 ，到时候我就把你也送去，让你跟那个拍花子说说话。”

　　这话一出，宋家人的眼神收敛了些。

　　张菊花走进厨房，从橱柜里面捞出一个破烂袋子，拿上墙角放的坏红薯，一起扔到宋清面前：“你可真有本事。”

　　“钱，票。”宋清伸手，表情冷漠。

　　张菊花站在原地不动，宋老头狠狠咳了两声：“给她。”她才不情不愿地拿着一堆碎钱过来和几张粮票。

　　宋清当着众人的面一张一张清点干净，是十五块钱和一斤的粮票，继续伸手：“少了。”

　　院子外面传来奚笑声，这让一向泼辣的张菊花脸上火辣辣地疼，最后还是宋老头找出少的钱，又拿出一斤的粮票给了宋清。

　　临走的时候，张菊花看着宋清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有本事你个赔钱货别哭着回来，要是撞倒我的手里，看我不弄死你。”

　　宋清抱着阿木，一瘸一拐走的扎实，妇女主任刘萍萍帮她拿着那小半袋红薯走在旁边。

　　等出了宋家院子，宋清停下来，拉着阿木朝他们道谢：“谢谢各位伯伯婶婶，我和阿木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好孩子。”在得知宋清的打算后，三人叹了口气，也没阻拦，只想着日后多帮帮他们两姐弟。

　　之后的路宋清没让他们送，夕阳西下，她拉着宋木，手里拎着粮食，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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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给各位小天使比心，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