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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裙下之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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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理用这个名字在A城生活五年了。
从电子琴尖锐高亢的最后一击乐声中无意间撞见湘绻的眼眸开始,夜晚在蓝焰这座销金窟流连,似乎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白日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精英律师,用生人勿近的面孔为自己描摹冷淡的眉眼,在赞美里走入一潭死水般的婚姻。不服输的性格,只让她从丈夫身上观摩到一点耍风流的技巧,指缝间相互摩挲的钝感,没浪费多少时间去实践,便已恍然大悟真正耀眼、夺目的女神的模样。
裙料紧贴着深陷的腰窝,弯弯的笑容带有不符着装的纯。
女孩两只颤抖的手捧着盛大的玻璃酒杯,像是把脸蛋埋进去,迷恋地嗅着晕红色的醇液。亦理没用力,一下一下地揉着手下化作油膏的温热身躯。指尖半脱的亮色指甲油,似她每一寸下坠着的皮肤的纹理,疲惫不堪地贴合在纤细的骨架上。
浮夸的节奏,追赶着舞池里每一个妖魔鬼怪的步伐,飞扬的褶皱甩落俗与媚,沉浸其中只为自我满足。女孩附着在她胸口,如同一团粘腻的玫瑰,轻声喘息,倾诉着限定良夜的故事。
大庭广众之下的喧嚣,曾是亦理最不屑的恶俗情调。
可又能怎么办,虽然神只存在于月光洒落的某个角落,她也不得不戴上劣质的厚色面具,抵抗罪孽得让她情愿放弃白日灿烂的,阴冷的灰调。
灿烂背后是转瞬即逝的乏味,比它浓稠得多的灰调,算不清,爱还是厌,只能之后再算。
那一掷千金的豪客向重工的乐队献上沾染水珠的烈酒与鲜花。他的眼神是亦理未尝来得及熟悉的狂热,连一眼都厌烦,他投注目光的焦点正投注目光给她,站在灯线摇曳的舞台边缘,泛光的肤色,按下最后一道电击的琴音。
如果能幸运地得到湘绻刮色的艳丽而黯然的唇,可以雷同地比作神的恩赐。
能够祈祷,却不存在的几率,有人在亦理耳畔窃窃私语。
为什么?亦理勾挑起弧度优美的嘴角,完美得在夜场熠熠闪光。
一眼能看透的肆无忌惮的恶劣,在若即若离的包装下,便成为诱人发狂的毒药?
湘绻不是神,神不独属于任何存在,虽然亦理想否认,可是她知道,对五年来每一个疑问,都没有回答的湘绻,剥去魅惑、神秘的外壳,只是个即使在背光的位置,任何时刻都能占据着视线的女人。偏偏,但她,对亦理侧目而视,给予眉目含情的对线交流,曾经璀璨过又很快转移的花火。
感恩么?振奋么?不死心么?
每一寸记忆都从灰白质里被抽丝剥茧,勒索拳头大的心房,才从碎片里拧出一点被时间磨出的倦怠,恍惚而惨淡地发现,她们触电的片刻,他不能够出席的场合,不可控的种子便已经埋下,在胆怯,懦弱,逃避的土壤里。
催生出相对无言的颜色,那么契合,淹没在鼓点与花瓣之间,不能契合。
女孩在哭泣,破碎的泪珠没有一层硬质包裹,濡湿亦理浅色背心的衣衫。
为什么?亦理抚慰着女孩,听她哽咽着连连道歉。
亦理点燃一支细长的烟,抽一口,温柔地将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
不想去为别人哭泣,只想去爱,去爱我,去爱你。
可是亦理无动于衷,不自觉地,便为视线找到了对象。
为什么?非要穿一身长裙;非要抹上深浅不一的、形状不一的、亮色的指甲油;非要下了万众睹目的舞台;非要走近我的场合;非要用这张刮色的唇,我厌了爱了的唇,抿起微笑?
却存在一种感觉,明明无关爱情,没有在意,没有关怀,没有一丝一毫的行动,却让你分不清,是本能,还是命中注定的磨折。
终于咬牙切齿,别离沉默的笙箫、云淡与静潭,换上裙装,贴合着热舞,抓住你洒落的情人。
非要吞噬你被汗水凋谢的残妆,非要你,做我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