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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山楂的酸甜 ...

  •   窗外刺目的光线透过薄纱窗将狭窄的一隅空间照的大亮。
      白色的窗框,白色的墙面,白色的薄被。

      一切都是白的,除了正前方两米远处挂着的黑屏液晶电视和床侧随风飘动的浅蓝帘子。

      昨天在校医务室简单处理完伤口后,韩颂楚又将他送来了附近的骨科医院。

      虽是毗邻繁华市区的小型民营医院,但韩颂楚正好和这家医院的一位医生认识,可以做到很好的保密性,匆忙对医生叮嘱了几句,他便拎着外套赶往晚上公演的会场。

      ——

      叶繁从白色的病榻上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昨晚腿伤经韩颂楚粗略处理后,害怕处理不当得破伤风,便又把他送来了附近的民营医院。

      他撑起小桌,拿过桌上饭盒里的粥,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随手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重播昨晚的第二次公演。

      仅有一帘之隔的右侧空间是一位昨晚无意喝了去渍水过来洗胃的19岁女大学生。

      此刻隔壁传来三个声音,另外两个的声音也同样青春洋溢,叶繁猜测应该是她的同学。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是娱乐圈的八卦。
      声音尖锐的女孩子似乎坐的远一些,声音传到叶繁耳朵里有些微弱,但是内容却不容忽视:“你们知道娱乐圈颜值第一的男人韩颂楚吗?”
      “知道。”声音虚弱的女孩子挪了挪身子,似乎坐了起来。
      “谁还不知道他?”声音是南方人的吴侬软语,似乎就在叶繁近旁。

      从这个对话,大概猜到是两位女孩子围坐在住院女学生近前谈论八卦的场景。

      声音尖锐的女孩子说:“除了乔菲、赫连珠这些身世大牌的富二代富三代白富美,每天还有数不清的与韩颂楚的捆绑CP产生,就像昨天晚上新诞生的“冷月”CP,《寒星》中的病娇美人冷散和腹黑王爷戚月,不要太好磕,还有一对是《指间上跳舞》的钢琴王子冯泰恒和年轻长腿的女教师荷星星,“恒星”CP简直不要养眼。”

      声音虚弱的女孩子说:“也难怪,韩颂楚是娱乐圈的一等一的顶级男神,他的身高气势往那儿一放,多少女人趋之若鹜。”

      声音甜美的女孩子说:“本来韩影帝的女粉就多,微博每天的涨粉量多到拦都拦不过来,昨天一夜突然暴增1亿粉丝量,微博直接瘫痪了。”

      声音尖锐的女孩子说:“就是从韩影帝唱《天月》那首歌开始的,本来很多路人粉是想粉他的,但是因为一年前的黑料一直徘徊不定,昨晚那首高难度《天月》一开口,简直是开口跪,我们知道那首歌的起音是最难唱的,因为开头几个字用的全是气音,表达缥缈不定的心思,但是又不能唱的太弱,不然话筒收不进去音,结果他闭上眼睛唱出前几个字时,观众简直感动的要哭,国内能把这首歌唱好的也就只有原唱唐德森,他是屈指可数的第二个。”

      声音甜美的女孩子说:“影帝的女粉数量壮大之后,磕的CP也越来越多。”

      声音虚弱的女孩子说:“但磕的都是BG,之前的“韩叶”CP粉被经纪人张曼和影帝家过亿的姐姐们强力镇压之后,都不敢正大光明在会场磕了。”

      电视中的画面是杨逸宸老师宣布淘汰的选手名单:“80号刘好,79号李小小,78号林乐……”

      叶繁看着电视画面,舀着粥的手顿了一下。

      声音虚弱的女孩子接着说:“娱乐圈就是这样,今天磕这家CP,明天磕那家CP,真的成的能有几对?”

      声音尖锐的女孩子说:“‘男男CP’一直是影帝家粉最忌讳的,两个男的在一起恶不恶心啊,姐姐们虽然明面上没说,但是心里肯定真心诚意希望韩颂楚喜欢的是女人,再说了,韩颂楚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铁直,一看就是喜欢女人的直男,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女粉才趋之若鹜。”

      声音虚弱的女孩子说:“如果韩影帝有一天被爆出来喜欢的是男人,估计上亿的女粉要上街游行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叶繁喝着的粥哽在了喉咙口:他差点忘了,韩颂楚是坐拥过亿女粉的超人气明星,如果他有一天站出来说喜欢自己,会有上亿人上街游行反对。

      他和韩颂楚谈恋爱其实是在和上亿人作对!

      电视上的画面由舞台上的杨逸宸切换到了舞台下人声沸腾的观众席,观众席肉眼可见几乎全是为韩颂楚打call的应援牌,五光十色的牌子上写的全是“颂楚,颂楚,心之我属”,表达了粉丝对爱豆的浓浓爱意。

      叶繁觉得自己似乎是抢了别人的爱豆。

      一帘之隔的虚弱女声接着说:“男男CP比较出名的是那对“缘起”CP,当初楚缘和江起一起参加《你来我往》的居家生活类综艺节目,本来无交集的两个男明星,在节目中擦出了火花,当初全节目组都在磕他们俩CP,说什么大长腿配大长腿简直不要太登对,两人脾气一样横,竟然还能看对眼,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他们白天斗嘴,晚上还能睡在一起,简直充满了乐趣。”

      旁边的女声叹了口气说道:“但是那又怎样,当年这件事甚至轰动了粉丝圈,引起了一阵热议,但是节目结束后,两人还不是不欢而散。
      之后磕CP的那些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人家只是觉得两人颜值搭一时兴起就磕了起来,谁会希望他们两人真的在一起啊。”

      叶繁想到了节目组磕CP的导演和练习生们,原来大家只是看他和韩颂楚的颜值登对,所以才一时兴起磕了起来,没人会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

      ——

      下午一点左右,旁边的帘子间没了动静,可能吃了午饭,另外两个女生带她到下面的公园散步消食了。

      民营医院的楼下是树木成荫的公园,公园里随处可见白色的长椅,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由家人搀扶着,不时从他眼前走过。

      叶繁站在三楼的窗台处,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微风不时吹过,飘起他垂散的刘海。

      刘海垂散下来后,他仿佛又变成了十五岁那年眉清目秀、姿容胜雪的少年。

      叶繁站在窗前很久,想起了很多他和韩颂楚的过往。
      八岁那年喜欢上韩颂楚后,他每天都偷偷躲在韩颂楚放学会经过的那棵繁茂的老槐树下。

      他上的是城南第一附属医院的小学,韩颂楚上的是城北国际私立的贵族学校。

      叶家本来资产雄厚,但是在他七岁那年突然家道中落,叶繁的父母无奈只得南下创业打拼,每个月的生活费勉强够支持生活,但是父母和爷爷还是尽其所能让他上最好的学校。

      虽然叶家家道中落,但是韩家没有提出解除婚约,甚至不时的接济叶家。

      年幼的叶繁并不知道家里的中落,还以为爷爷想让他体验不同的生活,所以才会突然换学校。

      虽然一个学校在南,一个学校在北,但还是挡不住叶繁想见他的心。

      小小的叶繁背着书包躲在老槐树下,手里颠着一个小石子,待看见来人时,向他的书包猛的丢去。

      11岁的少年眉骨突出,面容白皙,五官好看到让人惊叹,但是面颊未完全消退的婴儿肥让他显得有些稚气。

      小少爷样的韩颂楚不耐烦的回头道:“干嘛啊!”

      叶繁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从来都是手比嘴快。
      他唯唯诺诺的捏着手指站在老槐树下看着韩颂楚,不知道说什么。

      韩颂楚见他没话说,便跨步走了。

      十岁时,叶繁无意间从爷爷的口中听到韩颂楚在他隔壁的舞蹈班“一舍”舞蹈班练习跳舞。

      “一舍”舞蹈班只在周六周日开课,不像叶繁的“升越”舞蹈班,每周一到周五晚上七点至九点开课,周六周日是全天。

      一周五天的练舞让叶繁浑身酸软,每周六周日必逃课的他,有一天破天荒的要去“升越”练舞。

      叶爷爷摸了摸他的额头:“叶繁,你没发烧吧?什么时候练舞这么勤快了?”

      自小就有舞蹈天赋的叶繁其实没必要像其他孩子那样苦练,一周去两三天舞蹈房就可以了,但是为了避免爷爷的唠叨,他还是去了五天,周六周日却是死活都不愿意去了!

      但是听到颂楚哥哥在隔壁跳舞,他从作业本中抬起了清亮的眸子:“爷爷,我明天要去升越练舞!”

      从此,叶繁便有了站在“一舍”玻璃门前看长胳膊长腿的少年跳舞的习惯。

      站在玻璃房外的老师问:“小朋友,那是谁啊,你怎么看的那么认真?”

      叶繁咧起了一个笑脸看着她说:“我哥哥。”

      我哥哥。
      短短的三个字却满是心酸。

      他对于他,只能是哥哥。
      因为韩颂楚不喜欢他,所以他不想让他反感,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他都会对别人说那是我哥哥啊!

      但是这段带着酸涩又有些甜蜜的岁月并没能持续多久。
      一年后,玻璃门内的少年突然消失了。

      叶繁不知道韩颂楚为什么不跳舞了,他站在老槐树下不断的砸着石子,却没能等到一个回头。

      十五岁时,韩颂楚从J城回来和爷爷深夜彻谈,穿着奶牛连体睡衣的叶繁出来打着哈欠,打算去卫生间,却在客厅的门口顿住了。

      他看见了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

      男人眉骨突出,英姿飒爽,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叶繁半途勾起的嘴角僵住了。

      “叶爷爷,我和叶繁都长大了,我们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以前的婚约还是解除了吧!”男人的语气是他没听过的冷漠。

      他一直知道颂楚哥哥不喜欢他,但是却从没有听到他当面说出来这些话。

      亲耳听到他真正的想法,叶繁的心凉了半截。

      “这,这个是我和你爷爷老一辈定下的婚约,不能说解除就解除吧,你爷爷同意吗?”叶爷爷有些为难的说道。

      “我爷爷太固执了,不过只要您这边松口了,那边问题应该不大。”韩颂楚拿起桌上的一杯热水,喝了一口抻着大长腿稳稳坐下说道。

      “婚约解除倒是可以解除,但是我要问问叶繁的想法……”叶爷爷低头沉思道。

      叶繁瞳孔圆睁,完全被婚约解除倒是可以解除这句话惊住了!
      一直死死咬住婚约的爷爷竟然松口了!

      也就是说他和韩颂楚没有可能了……
      叶繁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醒来时是在爷爷的书房的软榻上。

      爷爷捋了捋他额上的刘海说:“繁繁,虽然我们家道中落,但是我们要有骨气,以前爷爷想着的是死死咬住这门婚事,让你嫁过去过好日子,但是今天听了韩颂楚说的话,知道他一点都不爱你,爷爷想清楚了,不能把你的爱情葬送在这种对你薄情寡义的男人身上!”

      叶繁起身想说韩颂楚并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但是一想自己那么多年一直对韩颂楚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应该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喜欢韩颂楚。

      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但是看爷爷坚定的眉眼,心里又抓挠担心婚事会不会真的被解除了!

      婚约是他和韩颂楚唯一的纽带,要是解除了,他们俩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叶爷爷铁了心要解除婚约,在韩颂楚即将出发去J城的那一天对叶繁说谎道:“婚约已经解除了!”

      戴上帽子,正在带着耳罩的叶繁手中一滞,他眼睛睁着,却像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胡乱的围上围巾,披上大衣说道:“我去送颂楚哥哥。”

      走到门口时,咚的撞在了门上。

      叶爷爷揪心的伸手:“小心,你前些天跳舞摔到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呢。”

      叶繁的刘海又长了,因为前些天跳舞旋转时摔倒磕在了镜子的拐角,额头划了一道3cm的口子。

      好巧不巧,偏偏在额头上。
      叶繁长年跳舞,身上遍布淤青,他早就见惯了,有时候在设施简陋破旧的“升越”舞蹈房跳舞,手掌接触地面,还会被没扫净的玻璃碴扎到手,5cm的口子,鲜血直流。
      一个月100元的快要倒闭的舞蹈房,他能说什么。

      小时候一直以为是爷爷想给他换个环境,天真的他从没觉得周围有什么异常,回来也只是一个劲的和爷爷说舞蹈老师很好,学员很好,爷爷摸着他的头说“叶繁觉得好就好”。

      长大了练复杂一点的舞种时,叶繁才发现其中的弊端,镜子残破不全,并且拐角没做防护措施,如果学员跳舞时一个不小心撞过去,很可能造成惨案。
      地上也脏乱不堪,除了怎么也扫不净的蜘蛛网,还有残缺一个角的钉子、不明来源的红绿纸屑、不规则形状的隐没在灰尘中破碎镜片……

      舞蹈房的镜子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但是每次换上的都是那种残破不全,上面还有一条黑色胶印的劣质镜子。

      舞蹈房的老板说:“反正换上去过不了多久就坏了,买那么好的镜子干什么,去废品站收购那种二手的挺好的。”

      叶繁无话可说,回去时爷爷照常会问“今天在舞蹈房跳的怎么样”,叶繁会漫不经心的回一句“还好”。

      小时候叶繁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长大后逐渐变成了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性子。

      叶爷爷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叶繁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叶繁出门骑自行车,一个恍神,不小心撞上了路中央的沥青混凝土堆。
      早上雾茫茫一片,三米之外完全看不清。

      自行车掀翻了,两手掌上满是被颗粒沥青硌出的印子。
      叶繁感觉到膝盖的钝痛,想抬抬不起来,膝盖往下有一道划伤感。

      他扯起裤脚,鲜血淋漓的一道长口子,除此之外,手臂上也满是擦伤。

      车篮里是买给韩颂楚的水果,水果有几个滚落到沥青地面上。

      叶繁忍着疼痛蹲下,将水果捡起放在袋子里。
      他不知道韩颂楚喜欢吃什么,所以他买了苹果。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叶繁将自行车扶起,低头看了看自己。
      还好。
      还好衣服足够长,盖住了他的伤,谁都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虽然是他自己造成的。

      韩颂楚买了早上八点的火车,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雾气茫茫中。

      叶繁将自行车停在铁道黑色围栏外的一棵树下,小跑着到韩颂楚近前。

      他哈着白气将一袋子苹果递给韩颂楚面前,说了句:“路上小心。”

      韩颂楚见他额头上尽是汗,想伸手帮他擦拭,哪知被躲开了。

      叶繁将帽子摘下,捋了捋刘海,用帽子扇着风说道:“一路跑过来太热了。”

      韩颂楚看着他轻轻笑了,长胳膊伸过去揉着他的脑袋说:“我走了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叶繁看着他。
      眼前的这个人,前阶段说不喜欢自己,半夜跑过来和爷爷说要和自己退婚。
      当时的他一时接受不了打击昏了过去,回去自己房间时哭了很久。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又那么温柔的叮嘱自己。

      叶繁在他走上火车车厢的一刹那儿眼泪滴落了下来。

      叶繁不知看了窗外多久,回过神来时,看见了床头桌上的山楂——他最近不消食,昨晚随意提了一句,可能是骨科陈医生早上放在他床头的。

      隔壁三个女孩还没回来,他拿着碗里的山楂去房门口的卫生间清洗。

      病房共有两个帘子遮成了三个空间,尽头是一位心脏衰竭的老翁,虚弱的躺在床上,戴着氧气罩困难的呼吸着。

      叶繁坐在床上,牙齿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红皮白点山楂。
      他和韩颂楚的恋情就像这山楂,“咬到嘴里是一阵酸,舌尖刚沁上一点甜,就被大片的酸覆盖。”

      他决定放弃了。

      ——

      五点十分,叶繁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眼角余光突然被一阵白蒙蒙覆盖。

      转过眼,就见韩颂楚将一袋子的山楂递到他眼前。

      叶繁感到一阵酸涩,喊道:
      “我不要吃山楂!”

      韩颂楚薄唇勾起,拿出藏在身后的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说道:

      “我就知道会这样。”

      那一刻,叶繁知道,不管前面艰难险阻有多大,他都放不开眼前之人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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