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下芒果花开》易靑

4、高山赳赳，小草悠悠（1）

　　中介小郑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可能是长期在外奔波的原因，皮肤黑黝黝的，一看就不是注重保养的糙汉子。阳光照射下，皮肤上的纹路格外明显，理应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好似比自己还大了几岁。
　　整个下午，小郑带自己先后看了五套房子，两人都累得瘫坐在座位上。
　　和平大悦城星巴克的角落里，陆亦垚请小郑喝着咖啡谈着今天的看房心得。
　　“陆先生，您觉得今天看的这些房源怎么样？”小郑紧着脸，有些谨慎的说。
　　“还不错，有一套我觉得可以定下来了。”
　　听陆亦垚这样说，小郑明显松了一口气，寻思着这个月的业绩又有了，不枉自己从上周开始就忙着安排。这位大明星看起来很好相处，不怎么挑剔的样子。“陆先生，不知您说的是清华园这套么。”
　　陆亦垚端起桌上的卡布奇诺，喝前“嗯”了一声。
　　小郑连忙接着说“我也觉得那套比较好，虽然不是新开的楼盘，但是地段好，还是学区房，紧邻天大、南开、天津医科大学，周边还有配套的医疗、娱乐设施；小区里的邻居也都是各界精英，大多都是三代同堂，整体氛围非常和谐宜居。”
　　陆亦垚赞同的点点头，那可不，清华园那套房子四室三厅的平层，一平米单价四万多，整个下来得六百万左右，价钱也是非常美丽了，接下自己这单中介这半年怕是不干活都都能活得比较滋润。
　　“这房子房主急着卖么？能不能再降些价。”陆亦垚盘算着自己这三年攒的钱，估计也是刚刚好，能省点就省点吧。
　　“房子确实急卖，房主一家要带着孩子移民，就在这两个月，能一口气接下这房子的人毕竟也是少数，陆先生您是全款付还是贷款分期呢？我可以去和房主谈谈，但是不保证可以谈下来。”
　　“全款一次性付清，你去谈，最好谈到五百八十万以下，直接签约了。”陆亦垚将咖啡杯拿在手里，眼神淡定且坚定的看着小郑。
　　小郑着实被这眼神惊到，这位陆先生长得真是好，这眼放出来的光紧逼自己，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有些结巴的说：“陆……陆先生，您这……一下砍下了二十多万，真是难为我了。”小郑露出了非常难为情的表情。
　　“我随时可以付全额现金，业主急着转手的话你可以尽可能的谈，五百八是目标，能谈多少是多少。”陆亦垚看着有些被自己吓到的小郑，有些安慰的补充道。
　　呼……小郑内心长出一口气，脸色好转了许多，身子也放松了不少，说道：“好，陆先生我尽全力帮您谈，您等我消息。”
　　“好，从现在到周日我都在天津，可以随时签约。”陆亦垚的咖啡见了底，想要结束这场对话。
　　“行嘞，陆先生，那我先回去了，今早联系房主，如果不行的话，我再给您找更好的房源。”说罢，已经准备起身离开。
　　陆亦垚嗯了一声，小郑便匆忙的离开了，桌前的咖啡甚至丝毫未动。
　　小郑离开后陆亦垚带上口罩也准备离开，突然间想起好友阿杰在大悦城楼上开了家西餐厅，叫什么来着？哦对，free life西餐厅。
　　陆亦垚打开手机地图确定了下餐厅的方位和楼层，看罢便径直走向了电梯。

　　艾芒将手中的工作整理完毕，和钦哥打过招呼，吃了公司的员工餐后便打车回了家。
　　中午一点零八分，艾芒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她换掉身上的外套，仰身躺在了沙发上，心中想着自己就休息一会，一会就好，真的就一会……
　　艾芒已经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午睡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今年的大年初一吧，在奶奶老家朝阳的房间里，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好似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既安心又温暖，睡得十分安稳。
　　这次的午睡格外不安宁，总感觉成百上千的人影在自己脑子里奔走，东南西北、上天入地，无处不在，乱得很。就这样和自己脑子里人影斗争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后的艾芒似乎更累了些，睡了一觉反而让自己脑子反应更慢了些。
　　艾芒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微肿的脸，唉，本就长得不怎么样，又肿成了猪头，怕是要吓死相亲对象。艾芒快速的冲了战斗澡，将头发吹成人畜无害的样子，画了个淡妆，遮一遮自己这浮肿的胖脸。
　　艾芒穿上已经晾干了的黑色连衣短裙，在镜子前转了转，捏了捏自己小腹上的肉肉，戳了戳自己不怎么丰满的月匈部，感慨道：为什么肉不长在需要它出现的地方呢，这肚子上的肉要是能长在月匈上多好，唉……
　　长叹一声后，艾芒踩上先前那双三寸的黑色高跟鞋，用纸巾勉强擦掉表层的浮土，穿上挂在衣架上的驼色大衣，拿上自己那仅能放下一部手机、一小串钥匙的手包，嗒嗒嗒的出了门。
　　十月底的天津，妖风肆虐，冷空气从衣服空隙一点一点的侵袭你的肌肤，刚一出门的艾芒，就感受到了天气的不友好。裹紧风衣，钻进了提前预定的出租车中。
　　周五下午的天津人，似乎被打开了娱乐的按钮，忙碌了一周的男男女女在这个时间开始释放自己压抑了一周的热情。开车出行的一家三口，压马路的情侣，前后紧跟的暧昧男女，街边两侧充满了生活气息与放肆的滋味。
　　出租车前行的速度仿佛也比平时慢了许多，艾芒按亮了手机屏——17：10分，时间还很充裕，看着已经渐黑的车窗外，不停涌动的车流、人流，艾芒心想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梦乡、生活而奔波，芸芸众生无一例外，自己呢，硕士毕业后居然放弃了自己8年的建筑设计专业，转而选择了更苦更累的室内设计，工作三年，完成了大大小小数十几个家装项目、几个大型公建装潢设计，业主每次签收时，那满意的微笑与无声的惊叹是她在这个加班无数行业坚持下去的动力。
　　“小姐，大悦城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艾芒对人生、事业的思索。
　　晚上的气温还是比白天低了些，刚下车的艾芒被车外冷空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路小跑进了商场的大门。
　　“free life西餐厅，北区五层。”艾芒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盯着商场的指示牌，她真的是太久没有逛大悦城了，居然连直梯都找不到…...艾芒一狠心，不再满世界的找客梯，踩着三寸高跟鞋踏上了眼前的扶梯，一层一层的荡上五楼。
　　当艾芒出现在free life西餐厅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几千步，小腿竟然也出现了轻微抽筋的状态，样子居然有一丢丢的狼狈。
　　艾芒拿出手机，给相亲对象发了一条消息：“王先生，我到餐厅了。”（发送时间17：27）
　　不过五秒钟，艾芒收到了回复“D15。”居然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艾芒无奈的想，这人还真是字字珠玑，信息有效到令人头皮发麻。生活中连废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得多可怕、多无趣，艾芒突然有些担心今晚的约会。
　　“D15，谢谢。”艾芒对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说到。

　　正在刷手机看今日学术新闻的王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D15”，他想应该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到了，手机显示时间17：28，守时的女孩子这个年头还真是稀少。自己预算等候半个小时的，刚好可以浏览完今日新闻，无形中自己的计划居然被破坏了，王昱内心并没有计划被打乱的烦躁，反而有一丝丝的开心。

　　艾芒端坐在王昱的对面，看着对面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大学老师。三七分的头发下，略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眼睛下方有些青色，看起来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但是眼睛炯炯有神，好像在和睡眠抗争，向别人传递着“我不困”的信息，想到这里艾芒居然笑了。
　　对面的王老师看到艾芒轻扬的嘴角，问道：“艾小姐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艾芒一顿，感觉到自己的臆想居然被对方抓个正着，急忙说到“今天周五，没有加班，并且明天可以放假，不应该开心么？”
　　“我倒是觉得周末反而比工作日更累。要学习、要备课，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艾芒对面的王昱先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餐桌上氛围一下陷入了尴尬，艾芒抿着嘴，不见了之前的丝丝笑意。

　　王昱双手放在大腿上，背挺得生直，眼看着对面女孩的面孔从生动活泼到僵直无措，是自己刚才的话出了问题？说错了？

　　王昱反省自己言语是否出错的时候，服务生悄然而至，准备上菜，有效缓解了这份尴尬。

　　艾芒将注意力从对面相亲对象的脸上转移到服务生手里端着的精致菜品，再到服务员本身，最后落在了从服务员身后飘过的黑色人影。
　　人影飘过的瞬间，艾芒刚好扫到了他那张被口罩遮了一半的脸上。
　　眼睛！扫到的一瞬间，那双明亮的眼睛让艾芒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活在自己平板里的人。
　　艾芒盯着那个迈着大步向餐厅深处走去的人影，黑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棒球帽，消失在灯光昏暗的远方。
　　咦？是他么？不是吧，知名艺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自己最近在看剧，视觉残留，才会以为是他吧。
　　艾芒摇了摇头，希望可以驱散自己那可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