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妖王请自重》時伍

3、Chapter 3

　　再度入睡后，童灵熙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

　　梦里的自己竟然不是人类，小小一只，毛茸茸软绵绵，在什么人怀里撒娇似的打了个滚。

　　那男人身着玄袍，任由她在怀里闹，右手顺着发顶慢慢一路抚至背脊，轻轻揉捏，委实宠爱。

　　很舒服，就不由顺从了些。乖乖团在怀里，让他继续。

　　再听那人低声一笑，并指在她眉心一点。自己忽然被化回人形少女，竟还穿着华丽无比，锦纹交织的宫装。

　　那便不能再随意打滚了，乖巧垂头坐在他腿上，手臂忽然无处安放。

　　那人举止翩翩，握住她手腕，游刃有余地捏揉两下，唇角微勾，慢慢引导，教她如何搂住他的腰。

　　………

　　一夜长梦。女孩醒来神魂恍惚。梦游似的机械完成一系列洗数动作，随即把这枚仿佛由月华凝成实体的玉珠一把捧在手中，在日光下细细端详。

　　梦中人非现代人。难以确定什么朝代。梦里的自己也未抬头，男人的五官便没能看到，只看清了那玄衣袖口细暗精致的纹路，以及他线条修长的手。

　　随着清醒时间加长，一些细节她也再想不起来，只记得梦中被点化人形后，那一阵阵慢慢加速的心跳。简直像是真的。

　　但确实又非常奇怪。她明明是人，怎会做关于自己变成了小动物的梦。

　　是梦境足够光怪陆离，还是……和这玉珠有关？

　　童灵熙眉头微蹙，目光不解，纤细的手指在珠面上摩挲了两下。

　　可是玉珠毫无变动。无甚反应。

　　女孩正凝神端详着，脸色突的一变。

　　童灵熙耳力极佳，就在这一秒，她听到了东南方街对面公寓楼天台上，划过一声极其短暂的惨叫。

　　她甚至能分辨出人类和变作人类的小妖之间，叫声的细微区别。

　　刚刚那声尖叫，显然就不是人类。

　　童灵熙立刻大步走去客厅阳台，皱眉望着方方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果然，是有只小妖正被几名破晓成员追杀。

　　破晓，便是昨晚那除妖小队所隶属的神秘组织。其汇聚21世纪各类天赋异禀的除妖师，身负灭除妖孽作乱、保卫人世清平的要任。

　　听说从前破晓只涂灭伤人恶妖。但近些年门下弟子攀比之风起，但凡未成年的小妖也是纷纷斩草除根，充数除妖业绩。

　　惨叫声再响。童灵熙皱眉望着对面那一片楼宇耸立，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扬。

　　本命法器瞬间从卧室飞出。橙黄明亮的小球，瞬间回归女孩手掌间。

　　她推开阳台窗户，灵力集中，向那困住了小妖的除妖法阵西南角一掷。

　　凡人肉眼不可见的白光法阵阵角出瞬间松懈了一笔。那小妖顿时化作一缕虚烟，逃了。

　　金黄色的小球在空气中消散，随即重新在百米之外，童灵熙手掌间汇聚成型。她将窗户关上，最后看了眼小妖逃窜的方向，又被一阵突然的铃声唤回了神魂。

　　是闹钟。提醒自己今日务必准时出门。

　　也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此后如何，要看生灵自己造化。

　　童灵熙回来客厅，也没时间再重温昨夜旧梦。她将玉珠放置茶几中央，法器习惯性放入包内防身，再看了眼表，便不再耽搁地出门去了。

　　铁门闭合声音巨响。

　　茶几正中，那被她摩挲过几下的白润玉珠，突然向着门口的方向微微动一下。

　　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幽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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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灵熙的单身公寓靠近大学城，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她乘坐地铁跨过近乎小半个城市，到达目的地后先去商超买了写新鲜水果，然后又完全不考虑价格的买了几大盒的昂贵保健品。

　　女孩身子单薄，手中又拎着太多东西，看上去就有些吃力。

　　好在商超距离那高档小区已不远了。保安早就是熟人，飞快放行。童灵熙轻车熟路“步履阑珊”，在住宅区里几度穿行，很快便找到单元楼，输入单元楼铁门上的密码，再乘电梯到达。

　　是一层两户的高档公寓。童灵熙站在门口，吃力地抱了抱怀中无数个装得满满的纸袋，腾不出手：“照清师……”

　　她声音软，话没说完，门已开了。

　　眼前，高挑瘦削的男人二十出头，披一件薄外套。裴照清眉目清秀，戴一副无框眼镜。往日斯文俊朗的脸此刻微有病恹，些许苍白。

　　“……兄。”

　　女孩把话说完，举了举手中几大袋子，脸上是看望病号的表情：“我来看你。”

　　裴照清身子一侧，示意童灵熙进屋，看到了她怀中那一大摞能晃瞎人眼的保健品，不由苦笑。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跋山涉水，来看望重病不起的老父亲。

　　“上次捉蛇妖受的伤，不应一个月还不好。”童灵熙端详裴照清瘦削面庞，把那几大盒补品往他怀里一放，轻声说：“是你身子虚。”

　　“要补。”

　　裴照清看到其中混入了一盒疑似老年人营养品，心中原本是抗拒的，但和女孩清澈的眼神对上，也不知怎么，就抬手全收下了。

　　“新公寓，”裴照清看着童灵熙接下来进屋换鞋，拿着剩下的水果去厨房清洗，便跟在她身后，柔声问：“住得还习惯？一个人还适应？”

　　童灵熙在拆水果保鲜袋，轻轻回了一声：“习惯。”

　　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她今天话比往常更少。沉默混合着厨房间清洗水果的水声，流淌在二人之间，似乎就难被听清。

　　裴照清斜依在厨房门口，看着女孩背影，笑意慢慢添了半分失落。

　　明明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宝贝妹妹。不知怎么，近几年来就是慢慢疏远，挽回不了小时那种亲密了。

　　清洗水果时，几缕碎发垂下来有些碍眼。童灵熙抬手，将长发抚至耳后。

　　沾过水的手指有些冰凉。不经意碰到右耳，女孩神色一怔。

　　忽然回想起昨天半夜，好像确实被什么人又捏耳朵又顺发顶的。

　　力道很轻，手法巧妙。与其说是恶意的恶作剧，不如说像是……

　　一边宠着一边调戏。

　　不过现在清醒地想想，那一定也是在做梦，也是那个来自远古时代的男人。

　　昨晚梦中，她被化为人形，坐在男人怀里之后，故事还没完。

　　且听玄衣男子淡淡一叹：“成婚多日，怎也不听熙儿唤朕一声夫君。”

　　梦中自己羞得厉害，只是垂头撵了撵他的袖摆。

　　“尚不习惯？”年轻的帝王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没一点强迫她的意思，温和地在耳边轻叹：“现在不肯改，便只好等今夜回寝殿，再尝试各个方法，让熙儿说出口来。”

　　女孩手指一紧，脸色瞬间红得厉害，闷头往他怀里一撞。

　　童灵熙现在清洗苹果的手指也随之紧了紧。心跳和那时一样难以平静。

　　可是，这梦究竟因从何起呢。

　　“……灵熙？”裴照清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恩？”她才回过神来，没听到他刚刚在说什么。

　　裴照清斜依在厨房门口，看着女孩背影，笑意无奈：“我在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9月2日。”她轻声回：“还有半个多月。”

　　“一晃眼就是大学生了。”裴照清说完，忽觉自己确实感慨得像个欣慰的老父亲。

　　“对了，师兄，”童灵熙关了水龙头，拿起旁边的削皮刀，忽然开口，像是已经准备了很久：“新公寓的租金……”

　　裴照清淡淡：“我交过了。生活费不够随时开口。”

　　童灵熙一摇头：“我补你。”

　　“何必？”裴照清摇头，轻声说：“你知道，你哥我，愿意养你一辈子吧？”

　　可是女孩很坚定：“这些钱，我都会还的。”

　　裴照清无奈到笑了：“真长大了？开始拿自己当外人？我们一直拿你当家人，你已经不了？”

　　虽然是玩笑，童灵熙听着就有些重了。女孩回头看向裴照清，认真否定：“不是的。”

　　她自幼父母双亡，但天赋灵力不凡，早年间被破晓的负责人裴元龙收养，随师母姓。裴家长子裴照清将她看做亲妹妹般呵护着长大。

　　她有除妖师资格证。因为裴家的孩子全都有。
　　只是女孩心不狠，裴照清也护着，她不愿下杀手，就不让任何人勉强她。
　　目前多是带她完成对抗恶道士、追捕盗墓贼之类的新手任务。

　　高考完后，童灵熙正式成人。因为除妖师多在夜间清晨展开行动，裴家便提出不要她入住大学集体宿舍，而是在学校附近单租公寓走读，单独居住较为方便。

　　“你还是学生，别操心钱的事。”如果不努力工作，就要回去继承家产的裴照清随意倚在厨房门口淡淡讲：“真要还，等你毕业再补。”

　　童灵熙慢慢转回身去：“……行。”

　　一边慢慢给苹果削皮，一边心想着那就先把天欲雪昨天打来的钱存起来，四年之后连本带利全部还给师兄。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已经长大成人，再花裴家的钱，就不应该了。

　　她这次过来想说的话，到此已经全说完了。厨间又陷入一阵沉默。女孩全无所谓，但裴照清轻咳一声，试图再找话题：“最近，同学间发生什么趣事了？”

　　女孩专心削苹果，声音轻轻：“周日有毕业生聚会……你还记得温馨么？”

　　裴照清点头，她和他说过的什么琐碎都记得：“高三时坐你前面的女生。”

　　“对。她邀我这周末一起去郊外一个度假村，都是我们高三一班的同学。九个人。约好了住上两天……”

　　斜倚门框的裴照清忽然站直了身：“……过夜？”

　　他眉头一挑：“是合宿？”

　　“对。”女孩正专心削皮，没有觉察：“我会和温馨一间房。放心。”

　　童灵熙气色一直平软，说到这里唇角忽然微微扬，似对游玩蛮期待。

　　裴照清身影高瘦地站在厨房门口，双臂原本自然交叠在胸前，听她说完，握着左臂的手指慢慢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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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好像只有那会儿沉声了片刻，但很快就继续自如地和她谈起了别的话题。

　　可能是在心里担忧她的安全吧？童灵熙猜测着，把果盘给裴照清端过去，没再多想。

　　哥哥会担心妹妹出去玩的安危当然很正常。但其实也没必要，毕竟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况身手还不错。

　　接下来的下午时光，童灵熙陪大病未愈的裴照清聊了聊家常，再吃了晚饭，便起身离去。双边距离很远，等女孩返回自己公寓时，已近乎晚上九点。

　　大学城地理位置十分荒凉，周边的出租公寓房价却也不便宜。童灵熙走在通往新公寓的偏僻小路上，心里计算着日后周末要找天欲雪接多少私活，才能还清照清师兄垫付的四年房租钱。

　　夜色暗淡，小路崎岖。已经走到小区楼下的童灵熙却忽然步伐一顿——

　　？！

　　女孩仰头，依稀看到面前的公寓顶楼，十二层的阳台靠窗之处，落地窗前，站着个气质悠闲的高挑人影。

　　似乎还正负手而立，弹指间号令四方的气势，悠哉地自高处俯视着天下。

　　可是……十二楼，中段，阳台向西……

　　那一户正是她自己家啊！

　　童灵熙脸色一凝，可定睛再细看时，那人影悠地又不见了。

　　同时，周边路灯稀疏，瓦数不高，阴郁的亮度闪了几闪，头顶那一盏苍白的照明忽然熄灭。

　　女孩脸色彻底冷静下来，暖黄光色一亮，本命法器现于右手掌心。

　　她用力握了握，回身，看着后方空荡不平的小路：“出来。”

　　空气静谧，两侧阴暗的树丛窸窣了几声。一个小小人影慢慢钻出。

　　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圆脸，白净。这一带待整修的地面高低不平，石子细碎。他却是赤足站在这里，腼腆地低了低头。

　　“你是，”童灵熙恍然认出：“今天早上的……”

　　“蝎。”小少年小声点头，慢慢走近一步：“谢谢姐姐今晨救命之恩。”

　　“这一带，不安全。”童灵熙收了法器，微有和缓：“既然早晨侥幸逃了，你不该回来。”

　　“破晓那几个除妖师刚查完这里，此地正是灯下黑。”小少年向童灵熙走进来，感激而虔诚：“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是想……谢谢姐姐。我想……”

　　他正说着，忽然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一跤，向前摔倒。童灵熙下意识伸手扶他一把。

　　可随即，女孩莹润的面颊却突然苍白，失去血色。

　　但见那少年的手化形为螯，在这一瞬间之间刺入她右手手心！

　　伤口不大也不深，但可怕的麻痹感瞬间顺着血液迅速扩散。视线同时都模糊不清。

　　小少年天真感激的眼神已消散了。

　　他眯起眼来，打量着童灵熙，欣赏这又一个钓到手的猎物。那双瞳孔幽深发绿，唇角苍白，溢出可怕的笑意：

　　“我想……带你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