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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人群一阵骚动,守城军用心维护城内秩序。

      长街两旁的百姓自发安静下来,屏着呼吸等待那早在心里盘旋多年的身影。

      浩浩荡荡十万大军,精神抖擞地以胜利者姿态回到禹州城。

      云瓷攥着手心帕子,心慌的喘不过气来。

      阿兄作为四品忠武将军,若归来,必定陪在顾元帅身边。那样显眼的位置,她一眼就能看到!

      一片呼声中,她看到了身披铠甲的顾大元帅,看到了策马立在两侧的大将……阿兄呢?阿兄在哪里?

      记忆穿山越岭而来,少年时的阿兄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阿瓷,以后我要做了将军,茫茫人海里,绝不让你苦等,我要让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好啊,阿瓷也会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阿兄。”

      等了又等终不见那道人影,身子摇摇欲坠,身边有人哭,有人笑,笔直的朱雀街洒落着点点悲欢。

      和她交谈许久的老伯抱着亲孙子号啕大哭,云瓷呆滞地闻声去看,被他抱着的小兵,不过十四岁,没了一只胳膊,但唇角扬起,有着少年人征战沙场独有的骄傲自豪。

      曾几何时,这种自豪她也在阿兄眼里见过。

      只是……阿兄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念儿忍不住要哭:“小姐……”

      “不准哭。”

      清冷淡漠的嗓音,听得念儿强忍住泪意。

      “再等等,不要急,不能急,阿兄肯定会回来的。”云瓷喃喃自语,视线不断地从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掠过。

      然后,她看到了威武霸气的顾元帅,下意识去看他的双手,下意识心安。

      他手里没有捧着骨灰坛子,马上也没有那个让人想起就心碎的包袱。

      所以说……梦境和现实到底不同吗?是她患得患失过于紧张才会做噩梦吗?

      回朝的大军会在禹州城的朱雀街停留半刻钟,顾秋年沉吟下马,待看到人群里柔弱的小美人后,朝着她在的方向走去。

      云瓷身子微僵,咬牙等着。她就是要看一看,阿兄会不会让她失望,梦里痛彻心扉不够,还要再来一遭吗?

      她轻扯唇角,露出勉强的笑。

      阿兄最知她心,更舍不得教她难过,她等了三年零八个月,阿兄说过会回来的,他从不骗她。

      云瓷五指收拢,眼神慢慢有了从容坚定。她相信阿兄,阿兄不会让她白等,眨眼,从最初的溃败惊慌中挣扎着站稳。

      顾秋年来到她面前:“是云小姐吧?”

      “我是。”

      轻微的颤音极力克制着的冷静,顾元帅挑了挑眉,“别怕,这是阿槐托我转交于你的。”

      顺着视线看去,那是一枚莹白玉佩。

      好在不是什么吓人的骨灰坛子。云瓷心弦一松,问:“阿兄呢?”

      “他……”

      “他怎么样?”

      见此,顾元帅不忍再逗弄,臭小子要知他这般吓唬他捧在心尖的妹妹,少不得要和他闹翻天。

      想着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一次次和死亡擦肩,顾秋年神色收敛,感慨万千:“他无事,只是受了伤没法随大军一起回城。”

      “受了伤……”云瓷耳朵嗡嗡的,脑子也嗡嗡的,她紧紧攥着那枚暖玉,血液在身体里躁动狂欢。

      “阿槐此次立下大功,本元帅自会为他请功,英雄出少年,想他年仅十九就已经……”

      “阿兄在哪里?他伤情如何?”脱口而出的话让云瓷微微发愣。

      她当即歉然道:“无意打断元帅,奈何三年不见阿兄,心里着实惦记,烦请元帅告知,我家阿兄……他在何处养伤?伤得重不重?”

      顾秋年欣慰地笑了笑,“不妨事,那小子,命硬着呢。”

      抬眸见小姑娘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他道:“阿槐没白疼你。”

      云瓷浅笑。

      一念惆怅,一念欢喜,隐秘地要将天光划破。

      “姜槐就在三十里外的风凉镇,伤在心口三寸,不便移动,再者那刀口淬毒,虽无性命之忧,到底伤了元气。不过嘛,补一补,养个三五月就好了。”

      说到这,顾秋年对上小姑娘探寻的眸,耐心道:“医治及时,没什么大问题,之所以留在风凉镇没回来,也是阿槐的意思。”

      “这是为何?”

      顾元帅不正经大笑:“许是风凉镇美人多吧!”

      气氛一滞,一股森凉之意悄无声息蔓延。

      小姑娘漂亮的眸子清清凉凉的,看似在笑,却总有种她手上提了刀的错觉,唇瓣微扬:“殊不知,阿兄喜欢上了哪个美人?”

      啧啧啧。

      顾秋年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想着臭小子把他家妹妹宠上了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出来的会是个多娇弱的姑娘。

      娇他看出来了,这弱嘛……

      谁敢说她弱,顾大元帅敢把脑袋摘下来送人踢。

      有意思,臭小子养得当真是妹妹?

      抱着幸灾乐祸的恶趣味,顾元帅意有所指:“多了去了,你家阿兄,风流不羁,男儿本性嘛。”

      “男儿本性……”云瓷神色寂寂,若有所思。

      同顾元帅告辞行礼,转身带着丫鬟离开。

      禹州城一家面馆,云瓷带着念儿坐下,温声道:“小二,来两碗鸡丝面。”

      “小姐,咱们不回去吃吗?”

      “不了,吃过面后,咱们启程去风凉镇。”

      “三十里外的风凉镇?!”

      与此同时,躲在风凉镇吃瓜的姜槐后背蓦地一凉,生出不好的预感。扔了瓜皮,浅笑着招呼小厮:

      “桂花糕,红枣糕,别问了,每样都给我来一份,疆北那贫瘠无趣的地方,都给本将军饿瘦了,还晒黑了。就这样子,我怎么见我家阿瓷妹妹?”

      作为伤患,半日光景,小将军打了五个喷嚏,俊俏的小脸布满忧愁,揉揉鼻子,到底生出两分担忧:

      “簌簌,你说,阿瓷要知道我故意不回城,会不会生气啊?我以前虽胡闹却也没让她担心,这次没跟大军一同回去,会不会吓到她?”

      簌簌是个美人,确切的说,是摆驾风凉镇的绝色花魁,洞庭湖边上四景楼的活字招牌,当今都赞过她的美貌和风骨。

      虽为花魁,出淤泥而不染,才华横溢,备受文人敬重。

      “这可不好说。”簌簌笑意吟吟望向他:“若你家妹妹是个胆小且爱胡思乱想的,见你不归,保不齐会把自个吓成什么样。”

      “你与她三年八个月不见,她想你念你纯属正常,忧你思你也合乎常理。倒是你,避而不见,有些不正常。”

      她眼神戏谑,看得姜槐浑身不自在。

      “我特意拜托元帅和她解释清楚,元帅总不会坑我吧?况且你看我现在这般,哪还有半分俊秀?”

      “病怏怏耍大刀都喘,这样子见了她,她胆子小,八成会愁的寝食难安。左右我人没事,备好生辰贺礼巴巴往她跟前一送,阿瓷温温柔柔的性子,不会和我计较的。”

      “你心里有成算,还来问我作甚?”

      簌簌动作优雅的沏茶,半晌忍不住一笑:“不过据我所知,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你家妹妹性子再纯善,估计也会恼的。”

      姜槐被她说得心虚,扶额:“那该如何是好?”

      “哄她啊。”

      “……”

      年轻的小将军为难地揪着头发:“我都三年多没哄她了,万一哄不好怎么办?”

      “所以更要用心哄啊,把三年时间找补回来。”簌簌哭笑不得,“阿槐,你怎么回事啊?”

      “见不到人心里想得发慌,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受欺负,如今拼命从战场活下来,又畏首畏尾觉得难为情,那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

      “当然是我妹妹。簌簌,你是好人,抢什么都行,阿瓷你绝不能和我抢。”

      看他认认真真说着荒唐话,簌簌大美人气的仰倒,“当我稀罕?不管你了,想吃水果自己剥!”

      “哎?别、别走啊!”

      亲兵在那偷笑,姜槐随意瞥他一眼,手抚在腰间白玉带:“嗯?很好笑?”

      “不,不好笑。将军,这……”

      “嗯?”

      亲兵憋笑憋得难受,开口出了个馊主意:“将军实在想不出法子,就把自个打包送给小姐吧。小姐见了肯定喜欢!”

      姜槐摸着下巴郑重考虑一番,大手一挥:“走走走,讨好阿瓷这事本将军谁也不用,偏要自己想。”

      一炷香后,姜小将军屈服了:“来人,备水,本将军要沐浴!”

      日光明媚,马车沿着风凉镇方向平稳前进。

      “小姐,您是在生公子的气吗?怎么一路看起来都闷闷不乐?”

      云瓷微怔,片刻摇摇头,整个人颇有几分文雅之气:“没有,我怎会生阿兄的气。”

      “那小姐这是?”

      “我在想阿兄的伤。”

      云瓷叹道:“顾元帅说得轻松,阿兄为人我清楚,如无大碍,他怎会故意不跟大军回城?况且……”

      况且梦境真实地令人发指。

      梦里阿兄中毒而死,而元帅也提及阿兄受了刀伤,刀口淬毒,哪是那么好解?便是解了毒,会不会留下隐患?

      阿兄疼她怜她,自不会做那故意吓人的事,也许,阿兄的伤,比元帅说得要严重呢?

      阿兄逞能,从不爱惜自个身子,就不知此次归来,他身上会添多少伤。

      一想到这些,她心都勾起密密麻麻的疼。

      云瓷懊恼地垂下头:“念儿,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小姐怎会这么想?”念儿确凿道:“小姐是公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要说这做得最有用的事,那该是好好照顾身体,别让公子孑然而行。”

      “小姐和公子相依为命长大,公子的命一半在小姐身上,小姐的命一半在公子身上,小姐照顾好自己,也就等于照顾好了公子,难道不是吗?”

      “念儿。”云瓷轻笑,笑容柔软温暖:“我从不知,你这么会安慰人。”

      念儿羞涩地把玩手指:“这不是我说的,是公子说的。”

      “是吗?”山水迢迢,云瓷抬起头,透过窗子望向绵延远山。

      阿兄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他常说自己不善言辞,却不知,阿兄当真要哄人,谁能拒绝得了?

      别人她说不准,哄她……云瓷暗笑,她实在太好哄了。阿兄冲她笑笑,就足够她心花怒放。

      记忆里阿兄最后一次笑,还是三年前的暮春。

      暮春,天地洋溢着盎然生机。阿兄一袭白衣站在柳树下,向她招手:“阿瓷,笑一笑。”

      阿兄狠练半年才鼓起勇气为她作画,初衷很简单:要将她每一个笑容都映刻在纸上,待来日看时,时光夺不去,记忆无法泯灭。

      彼时她穿着薄衫,本来还有些紧张,见到阿兄的笑,忍不住弯了唇角。

      她心想,阿兄笑起来比她要好看多了。这样的阿兄,是人间瑰宝,是她心头最柔软的那寸。

      如今,她离他越来越近了。

      心里的思念如同生了翅,又如万物复苏密密麻麻的嫩芽破土而出发出细微的响。

      她轻轻拧眉,怎么以前不知,区区三十里路程,竟漫长的度日如年?

      念儿看了眼窗外,开心道:“车夫!劳驾再快点,我家小姐急着和公子一起庆生呢!”

      云瓷指尖微动,习惯了矜持的她竟也笑着冲那车夫应和一句:“再加你二两银,生辰那日,我定要见到阿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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