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这漫长一生》南林豆豆

4、第四颗糖

　　孙珩这房子之前虽然没住过人，但是家里什么都齐备，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姜芷也没力气去考虑这串棉花糖的来历，以及背后可能的情意，她躺在客卧床上闭上眼睛，没几分钟就沉沉坠入梦乡。

　　梦中起先是漆黑一片，随即轰隆一声巨响，破碎的玻璃风暴一样狂涌过来，狠狠砸在脸上，姜芷惊呼一声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摸脸，结果动作间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一阵抓心挠肝的疼痛感，姜芷忍着痛意打开台灯，时间才是凌晨三点。

　　床头柜上有杯白水，还是睡前孙珩送来的，姜芷用没受伤的左手拿了水过来喝，冰凉的白水下肚，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今晚的事情处处都透着诡异，虽然警察说那俩人是酒驾，可这酒驾的背后有什么，目前还都不确定。

　　姜芷不是刚刚入行的小新人，这个行业里之前出现过的打击报复事件也都不少，现在正是弘扬地产案子的关键期和敏感期，她很难不将二者联系起来。思绪纷飞间，困意渐弱，姜芷干脆起身。

　　一层客厅里亮着几盏小夜灯，姜芷轻手轻脚走过去，才发现孙珩盖着件薄毯躺在沙发上，她正要回房间，他已经醒了。

　　“睡不着？”虽然刚刚醒来，但孙珩语气里不带半分倦怠，大抵是这几年在医院的忙碌生活中养成的习惯，他只要是醒来的状态，就绝对是清醒而理智的。

　　姜芷不得不顿住步子，两个人交往实在不多，这大半夜的，她一时也找不到话题，索性直言：“嗯，刚才做了个梦醒来了，我回去睡觉，不打扰你了。”

　　然而孙珩已经眼尖的看到了她伤口包扎处渗出来的血丝，应该是方才睡着的时候弄到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这是姜芷第一次见到孙珩在专业领域的表现，虽然对他这种级别的年轻专家来说，她这点伤口可能压根就不值一提。

　　孙珩重新做了简单清创之后帮她裹上纱布，动作间耐心十足。

　　“孙医生，”姜芷轻咳一声，“我妈这人比较喜欢大惊小怪，所以这件事能不能麻烦你……”

　　“好，我不会跟其他人提起。”孙珩答应下来。

　　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姜芷有一瞬间不自在，随即，孙珩大概也想到了之前他跟姜芷说不将两个人之间相处的事情对外言说的事情，然而他到底比她大了三四岁，没把那份不自在表现出来。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嗯。”姜芷点头，“麻烦你了。”

　　*

　　一早，孙珩就跟医院里请了假，带着姜芷去警察局做笔录，昨晚虽然是那两个酒驾的人寻衅滋事恶意伤人在前，但孙珩身手毕竟也不凡，他出手的那几招，也的确狠狠给了对方教训。

　　做完笔录，一个年轻警察带他们出来的时候笑着对姜芷说：“那两个人的确过分，但你男朋友身手也是真好，昨晚我们去医院，连医生都说打的太厉害了。那俩人清醒了以后态度很好，一直道歉，也说不追究你男朋友打人的事情。”

　　姜芷顿了顿，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愣是没找到机会说出来。

　　“请问最后处罚是怎么定的？”身为被讨论的中心，孙珩却没关心自己差点就留下打架斗殴案底的事情，他更在乎那两个人的状况。

　　“罚款两千，记12分，暂扣驾照六个月，拘留5天。”

　　很合理的处罚。孙珩点点头，目光触及到姜芷的，看到她似乎也在想什么。

　　从警察局出来，孙珩开车送姜芷回月光小区她自己家：“姜芷，你认识那两个人吗？或者说，之前有没有隐约的记忆，见过他们之类的。”

　　姜芷虽然早就联想到了弘扬地产的事情，可毕竟跟孙珩关系还没到那程度，而且这涉及炆银集团内部高度保密的资料，她也没办法跟他说：“没有。估计就是普通酒驾，是我运气不好。”

　　孙珩却微微蹙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昨晚我跟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身上酒气没那么重，人也都清醒，总之你要注意安全。”

　　“好，谢谢孙医生。”

　　把姜芷送到楼下，孙珩顿了顿才说：“晚上我医院那边可能走不开，你要不到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你忙你的，不用分心，”姜芷冲他摆摆手，“我已经预约了美容科医生，得考虑一下后续除疤的事情，顺便重新包扎就好了。”

　　孙珩轻笑起来。这还是他这个心外科专家，头一次被美容科医生给比下去。

　　*

　　姜芷的伤口挺严重，但工作同样拖不得，她找理由在家办公了两天以后，还是回了公司。为了避免伤口被人议论，姜芷特意穿了件长袖西服小外套。

　　刘小东不愧是炆银集团最会察言观色的实习生，虽然姜芷什么都没说，但半小时后，他就拎着炖鸡汤出现了：“姜总，这个可不是淘的便宜货，我特意跑到楼下那家店里买的，您喝了补补。”

　　他说着就打开包装，鸡汤浓郁的香味瞬间飘散出来，姜芷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她左手握着勺子，尝了口，味道很好：“谢了。”

　　“姜总，你这是怎么光荣负的伤啊？”趁着姜芷喝汤的功夫，刘小东在旁边热情八卦，“严重吗，最近需不需要护花使者，我可以兼职！”

　　“得了吧。”姜芷笑，“把弘扬地产的资料再给我整理一份，越仔细越好。”

　　刘小东何其敏锐：“我操！这是那帮孙子干的？”

　　“不确定，酒驾伤人的那两个大后天才能从拘留所出来，你帮我想个办法，到时候跟他们碰一面。”姜芷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财务数据上，“对了，这两天有没有其他事情？”

　　“没有。”刘小东摇摇头，“那你慢慢喝，我先出去。”

　　这段时间除了弘扬地产，姜芷手上还有个老牌家族企业并购的案子要做，她向来把工作摆在第一位，眼看着时间来不及，只能打消了今晚去医院重新包伤口的想法，继续投入到加班事业中。

　　晚饭时间点的时候，刘小东进来问她想吃什么，姜芷那会儿胃里还都是满满的喝了鸡汤后的满足感，也就没吃东西，现在倒有点饿了。

　　姜芷看一眼时间，九点钟了。她把数据拷到U盘里，打算回家再继续做，出了上次的事情，她近期也不敢加班到太晚，结果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刘小东正在看书。

　　“还不回家？”

　　“姜总，”刘小东打着哈欠站起来，嘴里还在贫，“我想着弘扬地产这事儿结束前，要不我送你回家？虽然我年轻帅气未必抗揍，但毕竟是个男人，也能有点威慑力嘛，嘿嘿。”

　　姜芷心里一暖，正要说点什么，就看到刘小东桌面上的书本封皮，他刚才看的就是这本——《一个助理的自我修养》。

　　“学习嘛，嘿嘿。”刘小东毕竟是个还有两个月才能拿到大学毕业证的实习生，被姜芷撞到他看这种鸡汤文学，也有点尴尬，马不停蹄把书收起来，“姜总，我护送你回家？”

　　姜芷胳膊受伤，早上也就没开车过来，她是想自己叫车回去的，然而刘小东十分坚持，要送她到家。结果两个人刚从炆银集团大楼里出来，就又看到了那辆奔驰。

　　刘小东恍然大悟，立刻站定：“姜总，我赶地铁回家，再见！”

　　逃跑速度之快，姜芷连阻拦他都没来得及。

　　孙珩已经推开车门下来了，他视线在刘小东背影上停顿片刻，然后才看姜芷：“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就猜你忙工作，还没下班。”

　　姜芷张了张嘴，她工作起来的确不会太注意消息，而且这微信用了很多年了，里面加了各种同学亲戚朋友客户陌生人等等，再加上还有无数工作群，消息随时随地都是爆炸状态，孙珩作为“相亲6号”，他的消息很容易就会淹没在其中。

　　“孙医生，你工作也忙，其实不用这么……”

　　“没事，”孙珩示意姜芷上车，“你的伤口需要换药了。”

　　他这次随车就带了药箱，先给姜芷处理完伤口，才问她吃没吃晚饭。

　　姜芷向来自在惯了，家里除了周美丽女士唠叨一点，其余都不会拘束她的生活。跟孙珩也见了几次，对方既然表现出了持续相亲的意向，她也打算坦诚一点。

　　“要不去吃火锅？”

　　姜芷吃不了辣，可这改变不了她嘴馋的毛病，她也当然知道胳膊上伤口还新鲜着，这时候不适合吃火锅这种东西，但这种加班结束而且晚上回去还得持续加班的日子，她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但孙珩是个医生，应该会不建议，姜芷已经做好了自己去吃的准备，并且心里有点后悔刚才放跑了刘小东这个饭搭子。

　　“好，你有哪家特别想吃的么，或者，我推荐一家给你？”孙珩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

　　他说完，毫不意外对上了姜芷愣怔的目光，她的刘海有些长了，头发轻轻盖在睫毛上方，莫名带着些柔软，像意料之外得到了糖果的小朋友。孙珩心跳快了几分，他偏过头，没再敢触碰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