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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003 ...

  •   【比深夜更黯沉的黑球承载着绝望和希望。】

      ×××

      [呃呃呃啊啊啊啊啊——!救、救救我,救救我!]友人在惨叫着,他的身体被完美地分成了两截,烂乎乎血淋淋,上半身挥舞着手臂从盘骨那里掉下来,撒腿狂奔的下半身迅速倒下,肠子和脏器一起流了一地……

      敌人在接近。散发着恶臭的触手,喷在面上的腥膻鼻息,深及骨髓的创口,还有迅速流失液体而干瘪的防护服和惊恐的眼神……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轻蔑笑着一脚踢开地上的肉块,蚀骨的恐惧感席卷而来,颤栗了四肢冰冷了心脏僵硬了思绪——

      不,不要过来!不要……!

      啪——!

      手中竹刀无意识间已是以极猛的力道在银灰色护甲上疾速砍下,我听见了一声闷哼——

      “生天目一本——力度太大,日吉注意右上方!”副部长由田提高了音调,“下一组!”

      我打了个寒颤,额际冷汗涔涔而下。

      “……多谢指教。”收起竹刀,我弯下了腰朝自己的对手深鞠了个躬,有些茫然地走到一边的长凳旁坐下开始休息。

      脑海深处一片轰鸣。

      身上的道服全湿了。这天气……剑道馆里虽然有开空调,但冷气还是抵不过剧烈运动的后遗症。我除下头套把毛巾披在了肩上,用力捏着水杯看着下一组人的对练,大口大口地咽下水去。嗯,这次的新人臂力比较弱,但是灵巧度比较好,很有战斗天赋……战斗,战斗。西君那该死的,混蛋混蛋混蛋……

      擦!真暴躁。我扯起毛巾抹去额头上的汗。居然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他。

      “近江,你心神不宁。”清朗的少年声在耳畔响起。

      “咳!咳咳咳……”我一惊,抬头见得是刚刚与我对打的阿若……喉头一滞,气管里呛进了不少水,这让我险些便把水杯扔了出去——吓死我了!这家伙……我拽紧了他的袖子猛地咳嗽了起来。

      阿若面色平平。他把水杯接过去后,便伸出右手在我背上极有节奏地拍了起来。不过这家伙可一点也算不上不温柔,他那暗地里的劲道把我拍得咳嗽得更厉害了,“你刚才的动作里面煞气很重,不够冷静。”他望着我眼神锐利,话语里满是不赞同之意,“那不是师傅教的传统剑法——像那些过于暴虐的流派是不应该带到剑道场来的。求胜固然重要,但你刚才输了心境——学剑道者,重的是心性。”

      我顿时无话可说。果然我是失常了——连他都感觉出来了吗?

      “对不起。”喉咙仍然很难受,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干涩的。我捂住嘴强忍下了把肺咳出来的冲动,一转头却瞄见了他正把左手手腕藏起来。那从衣袖里露出的一点好像肿了……天哪,都紫了!看起来惨不忍睹。我真是糟透了。

      “啊……对不起!”我强去把那只手拉了过来,从包里拿出盒药油给他仔细地推拿起来。

      阿若倒也自在,他伸着胳膊任我折腾着他的手臂;这家伙细细看着我沉吟片刻,便吐出了句吓死人的话——

      “近江,你和男朋友吵架了?——嘶!”这家伙眉毛一跳,脸便彻底扭曲了。他那只可怜的左手像触了电一样抽了抽……嗯,我不是故意按到麻筋上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会有男朋友。”我抿了抿嘴角。

      “……”他挑起眼角,看起来一点都不信这话。哦,我真想去告诉那些小学妹,你们仰慕的那个喜欢走冷静路线的学长私下里是这么一个八卦而嘴碎的家伙,他还为了装帅死活都不愿意戴眼镜……

      “是工作的事啦。我有个老拍档你知道吧?那家伙太二了,昨天又在那儿恐吓新人,我去劝他结果反而被喷了……唔,当时真的是气了个半死。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没错,就是西君那张该死的嘴。可惜Gantz的事不能和普通人说,不然的话我自己会被抹杀不说,阿若也会受连累……我也就只好拿“工作”来比对着给他解释。

      “啊,就是之前那个啊……”阿若一脸了然,“和那种人共事确实挺辛苦的。小孩子脾气。”

      是啊,小孩子脾气……我不由苦笑起来。直到现在玄野那绝望的眼神还在我眼前晃呢。

      其实那天晚上西君只不过是好心想把分数给玄野反被拒之后,自尊心作祟硬要撑起场子来罢了。可正常人有几个会像那样“撑场子”的?

      ……

      社团活动结束之后,社长如月给了我张邀请函。

      “非常荣幸能与贵校交流……下周五体育馆正门口……一对一指导赛……高见泽私立高中剑道社敬上。”我念完上面的字之后把卡片翻过去,就看见了异常精致而带着些古朴气息的线条缠绕出小巧的樱花浮雕……

      “全部人去吗?”我有些迟疑,因为……这所学校正是西君在读的高中。
      总觉得,这次去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大体上来说如此。不过你最好能去,”如月笑容满面地看着我,“生天目你上两次校际交流活动就已经请了假,这一次再不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更何况——”他顿了顿,“据说这次能那位非常有名的神奈川区青少年组剑道冠军也会去呢……你不去和别人切磋切磋?”

      ……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好吧,我会去的……那个冠军是男子组还是女子组的?”我把卡片塞进书包里,“要是男子组的话对我来说会有点艰难——”

      “男子组的。”部长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朝我潇洒地挥挥手,“和泉紫音还记得吗?就是他啊。”

      和泉紫音和泉紫音和泉紫音和泉紫音……和泉紫音!

      ——没想到还会遇到他。

      与社长道别后,我的心就像被装在了半空的罐头盒里般,随着货车的颠簸七上八落,愈发愈忐忑不安起来。我很明白,那个人——和泉紫音当初是个多么可怕的杀戮中毒者。只要他高兴,对方是同伴或者普通人类他都绝对下得去手——只要他高兴。不过前段时间他攒够了一百分之后终于还是选择离开了Gantz……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他会选择更强的武器。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苦笑起来——

      因为西君,我现在的搭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好和他臭味相投。

      一天前•半夜

      夜很黑。

      我、西君和几个新人奇妙地站成了僵持的局势……因为我们行迹太过可疑的缘故,几个新人看起来并不怎么愿意信任我们,尤其是在这死了不少人后我们突然出现的当口儿。

      玄野拒绝开枪。他的手和腿都在抖。岸本只是在一旁抽泣着,看来分外可怜。

      等了半天都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西君耐性似乎已被磨蚀殆尽了。于是他冷冷一笑,逼近玄野——

      “啊,我说玄野,明明就和我一样渴望着杀戮,为什么还要这样逃避自己的本能呢?”西君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那衣服感觉很不错吧?能然你像超人一样拥有杀人的力量……你不是喜欢看尸体的照片吗?”他往玄野身边逼近缓缓逼近,蛇一样目光盯得对方瞳孔骤缩,“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在那房里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了——”

      “你其实和我一样,心里是很•想•看•这•家•伙•死•状•的。”

      那神经低低笑出声来。

      玄野听了见这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后泪水顿时被冻结在眼眶里,和呼吸一起停滞了。

      他是故意的!我忍不住上前拉住他衣袖,打算阻止他继续说出些什么过激的话来——

      西君,算我拜托你了,住嘴吧!把新生战力推到对立面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玄野闻此又惊又怒,沙哑着嗓子叫了起来,“像你这种变态,这样沉醉在漫画和游戏里的世界,真是恶心死啦!”男孩仿佛把所有的勇气都从喉咙里吼了出来,他把手里的枪举起又放下,鼻涕眼泪一起流下,看起来似乎……已经快崩溃了。

      “真让我失望。没想到你我比预想中还要愚蠢……”西君盯着他,继续用气死人的平缓语调讲着气死人的话——

      “够啦!”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推开两人,瞪了那明显乐在其中的家伙一眼,“啊,真是的……我说西君,不亲眼看到的话这家伙是绝不会信服的,更何况他看起来非常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啦,这点分数他不要的话,你就收下当学费好了。”我复又转头朝娃娃脸男生露出一个微笑,“玄野君对吧?好好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看完之后不懂再问。”

      男生看着我,泪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当他扫过我身上狰狞血渍时,喉结又滚动了一下,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你是……”

      “生天目近江,叫我生天目就好。”我笑嘻嘻地把他握着枪的手压下,“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了解状况,不是吗?”

      “哼,多管闲事。”西君皱起眉,有点不愉快地把Y-Gun对准葱星人按下了制擎;一道刺眼的光洞穿了那面目狰狞的怪物——

      脑壳,脑浆,颈椎骨,心脏,肠胃,盘骨……骨节苍白,肉质粗砺。那些粘稠而新鲜的血肉以极精密的切片状逐渐消失在我们眼前,最后化作天边一道流光。事实上这些被称为外星人的家伙们身体基本结构……看起来与普通人类差别并不太大。

      “这边是传送用的,那边是杀人用的。”西君举过Y-Gun,扣起两个按钮仔细地展示给娃娃脸男看。

      “传送?传送去哪里?”玄野明显是冷静了下来,只是眉头皱得山紧。

      “这个嘛……也许是上面。”西君轻笑,漫不经心看了眼夜空。

      玄野微微颤抖着,眉目间隐含戾意更深。我猜他应该挺恨我们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出面把规则说清楚,“你们……知道全部吗?”

      气氛糟糕极了。玄野那张清秀的娃娃脸扭曲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发狂一般。

      不能再让西君继续说什么可怕的话了!我在西君回应之前急急插了一句,“当然不是全部。我们两个只是稍微比你多经历了几次而已。还有很多事说也说不清……”

      “那现在……该怎么办?”因为丧气,玄野的表情稍微垮了下来。

      “那当然是……先回那个房间啰。”西君脸上看不出表情,“之后你就自由了……要回家去也行。”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玄野闻此大骇,急切上前拉住他,“什么?回家?等等,难道我还没有死?”

      “嗯……你还活着呢。总之待会儿你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身旁的少年把枪收起来换上了哄人的口吻。我知道,他是懒得再说更多了。

      至于回到房间里的结果?不要说结果了。西君这个人发起疯来要拦都拦不住!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他和几个新人吵翻了,并给他们一个非常狠的下马威。

      我到最后和玄野他们告别的时候格外尴尬。西君冷哼一声就隐身出门去了,我只有急急留下手机号码给那叫岸本惠的女孩,一转身也跟着追了出去——

      “西君,为什么不能好好跟他们说呢?我知道以你的能耐,想要他们以比较平和的心态接受事实并不是难事……干嘛老要把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这样太……”

      “你好罗嗦!”西君不耐烦地回过头冲我吼了一句,“他们不是觉得我应该就是个恶心到底的坏人吗?那我就恶心给他们看好了。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怎么好,再加一个我也不会更糟。”

      这神经!我气不打一处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绝望啊,他要是真不在乎就不会被Gantz选中了。但我不能这么直接说出口……他确实有个不怎么好的过去。

      “你傻啦!”我只有伸起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以为自己活过了这么久就可以独力闯过一切难关吗?把和新人的关系搞坏是最愚蠢的做法!”瞧,我这是多笨拙的转移话题方法。

      “所以呢,”他呲牙咧嘴地甩开我的手,勾起眼角神情不屑,“就应该像你那样装•好•人?哈,完蛋在你手里的到底有多少新人,你清楚得很……”

      那一刹我真恨。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自己的手保持干净?

      “混蛋!我最讨厌你了!”我抬脚给他在小腿上狠踢一脚,猛捶肚子,迅速跑开——

      “喂!生天目!”他在后面恨恨叫着,声音痛苦而虚弱。

      我偷偷回头瞄一眼,见得那个混蛋正弯下腰捂着肚子满脸发青。

      活该你!

      直奔回家从窗户爬进卧室之后,我躺在床上稍稍失眠了一小会儿——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没有被人看见真是太好了。

      啊……装好人吗。

      我睁大了眼,看见天花板上的荧光海星图案越来越模糊。胸口有点闷,有细微的疼痛在迅速生长着……我用力拍打脸颊,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生天目近江,好好睡觉,明天上课。我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我做了个梦。梦里是老鼠啃木头一样的劈咔劈咔声……我睁开了眼,赤着脚往前走去。

      白色房间的尽头是比深夜更黯沉的黑球,它散发出了属于海洋的辽阔感,光滑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缝隙——

      [希望。]球面上突然显出了这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词,伴着嚓嚓的杂音。

      我瞪大了眼看着,却突然觉得脸上生疼。于是一伸手,便摸到了微凉的瓷质在不断破裂,缓缓剥离下来,尖锐的棱角硌得人发慌……不安感愈演愈烈,我颤抖着伸手想摘去那些奇怪的东西,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摸不到了……

      冰冷的风穿过了我。

      那个黑球上正在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字体和语种的“希望”和“绝望”两词,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带着我所不敢去想的可能性……

      1999年的时候,人们曾经预言过一次世界末日。但一次毕竟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对,那一年由里子失踪了。但地球并没有毁灭,整个世界也都还好好地运转着。人们照常工作生活上班玩乐。

      我之前曾和西君联手调查过Gantz的诞生。而正是在那一年,大量的黑球出现在了世界各个角落……

      阿光,阿若,店里的那些长辈,班里的后桌,剑道社里的前辈,还有……西君。我们的未来到底会怎样,这是谁都没有办法预测的事。也许下一次我就会再也见不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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