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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陶悠然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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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有只手轻轻托了她一下,只是小小的支撑,背上的某个点却隐隐灼热,像是深海之中找到攀附的一块舢板,虽然渺小却能救命。莫亭的焦灼奇迹般的瞬间消融。
“要是不舒服先去外面走走。”是欧阳。
莫亭不回头,垂了眼点了点头,侧开一点位置,收了脚转身向外走。欧阳就在她身后,是她闭上眼睛都能辨认的出的熟悉脚步。
一直走到花园,莫亭找了个石墩,欧阳就远远地看着。莫亭的身上散着疲惫,她倦睐着眼,在冬日的萧条中,静默在日光下,仿佛只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欧阳有愧疚,有心疼,这样的莫亭是他不曾见过,不曾想象的到的。多陌生,让他觉得往后莫亭只会离他越来越遥远,远到拼了命追赶也赶不上。有些错误无法被宽恕,只能自己去救赎。可是结果会怎样?欧阳忐忑,从未有过的忐忑。
“过来坐吧。”莫亭挥挥手,而后撑了胳膊支着脑袋,看着夏商周从一片金色光芒中迈着长腿走向她,她又恍惚。有那么多记忆仍是挥之不去的,像点在心头的一颗痣,哪怕经年,都清晰可现。
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呢?一年,两年,三年?哪怕更久……还是会有个尽头吧?
“很累?”
“很久没见你,还好么?”
莫亭摇头,操着问候故人的语气,欧阳不由紧了手。点头:“还好。”
“何许找过你?”莫亭是了解何大爷的,在他的字典里,有条很绅士的规矩:男人不能随便欺负女人。
“……嗯。”欧阳挪了挪腿,犹豫怎么开口才得当。“我知道照片的事了,我……”
“不用解释,都过去了。”莫亭一听他要提及的话题就摇头制止,她不想那些照片就跟幽灵一样阴魂不散。就同那双恶心人的玫红色高跟鞋早就被她丢弃在了门外。
“不能解释么?”欧阳紧抿了唇线,不死心。
“嗯,没必要。你的那些苦衷我不想听。”莫亭坚决的态度让欧阳愈发不是滋味,早知道莫亭不会想听,早知道莫亭会阻止,他还是想试试,只是没料到居然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男人翻起脸来猪狗不如,女人翻脸就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知道陶悠然进医院的?”她记得欧阳那时候不大喜欢陶悠然,总有借口挡着她出去见陶悠然。
“你哥告诉我的。”欧阳不知道此时自己多紧张,生怕抖落些什么事,那就根本没办法回头余地。
“莫止?”莫亭直打鼓,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陶悠然出事会先通知欧阳而不是自己。
“是啊,他说好歹认识一场。”欧阳铆劲压制悄悄冒头的不安,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你怎么了?胸闷?”莫亭发现欧阳的脸色不大好,注意到他最近瘦了一圈,怀疑他是不是又扛着病不肯去看医生。
“有点,你知道我讨厌医院的味道。”欧阳口中一涩,某些往事犹如潮水翻滚而来。
莫亭听完了然笑笑,一个大男人怕来医院,硬说是对苏水味过敏,她都不知道嘲笑过多少回。只要能不来就不来,还加上赖皮撒娇,每每最后还是视死如归的被她押着来,还得加上讨价还价……不知不觉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是莫亭离婚后第一次有机会静下心来面对眼前的男人,已成了她前夫身份的欧阳,曾经深深镌刻在生命,深深以为要共携一生的男人。走过三年春秋,依旧逃不过分离。离婚,不是不痛,只是怕去深思,越清晰越皮开肉绽,越是皮开肉绽就会到血肉模糊的地步。
“你跟夏商周……”欧阳嗫嚅,还是问了。
“嗯?”眼前闪过那张脸,“很陌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了,很心慌的感觉。
“还是离他远点吧,我觉得他总没那么简单。”垂眸,十指交握,不简单?好像谁都简单不了。
“好。”欧阳的睫毛很浓很长,但不卷翘。从莫亭的角度望过去,顺直的搭着,像两把扇子,轻轻颤着。这个男人纵使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真正要害她的事却是没有过。
欧阳讶异莫亭的乖顺,不像那时候总喜欢跟他反着来,喜欢看他急的跳脚才会罢休。一转念,那时候他总要她听话一些,可现在才醒悟这种跋扈带着爱意,对亲密的人才做的来。要苦笑,搓了一把脸,阻止怅然要冒尖。
“还进不进去?”不晓得一片卷曲的枯叶什么时候粘上了她的发梢,略俯身,抬手摘去,莫亭也觉察到了动静,抬头,正好是他的手拈着叶子僵在半空的姿势。
莫亭没来由的酸涩,他脸上的表情是她熟悉的,这张脸也是她熟稔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线条,每一个棱角,她都细细描摹过。眉深目秀,难得的,还有一份情深意切。多少个浓墨泼染的夜,起伏的汹涌情潮下,她不止一次的庆幸,上天对她不薄。她爱他么?不是不爱,是不敢爱,来不及深爱吧?
对于遗憾,总不是没有惦记的。残缺的,总不能让人深忘。
莫亭这般对自己解释。
欧阳注视莫亭脸上片刻的失神与怔忪,手指想抚过去,擦走那停驻在莫亭眼底的一抹沉灰。可是越靠近越是颤抖,颤颤巍巍的终是叫他停了手。
“去吧。”莫止说的对,朋友一场,好聚好散。莫亭起身,不理会落在身后的欧阳,一前一后,一米的差距,欧阳的双眼就像起了雾,莫亭的背影模糊且遥远。
医院的走廊苏水味常年的浓厚,气温仿佛也永远比外面低了两度,人却没有断流的时候。
夏商周不在,莫止靠在病房的窗前,手指夹着半根烟,熄灭的。看着莫亭从门外进来,“护士刚走。”
“情况怎么样?”莫亭走到床边,给床上的陶悠然掖掖被角。
“醒了一下,又睡了。”莫止不动,对着欧阳仰了仰下巴,“去买点吃的,小二早饭还没吃。”
“问过没,为什么出这样的事?”身后欧阳的脚步远去,莫亭顺手掂桌角的水壶,“哥,去打壶水,空了。”
等莫止也消失在门口,莫亭拉过唯一一把椅子坐了。
“醒了?”刚才就发现陶悠然的眼皮动了几下,想必是醒过来了。
床上的人没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身后的莫亭。
“你来做什么?”干涸沙哑的嗓音。
“你跟欧阳?”有些问题想想也就能摸出一点头绪来,莫亭不傻,只是不愿意多揣测。两个人摊开来讲,或许是解决的唯一途径。
“呵。”很轻的一声笑,似带着刺刮过莫亭的神经。
“要不然,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莫亭的声音低了些许,怕莫止突然就闯进来。
“有因有果,纯粹报应。”陶悠然的言语间不觉就透出一丝决然毅然。
“为什么是雅韵苑?”莫亭没忘记早晨自己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的震惊,一切无不散发着诡谲的气息。
“想知道?”陶悠然哂笑,“不久就会知道了,很快。”
“打水的人可真多!”恰巧莫止推门,莫亭回头看他,陶悠然已闭上了眼,就像一直沉睡着一般,没有醒来的迹象。想起刚停留在她嘴边的那抹笑,莫亭的心还是漏跳了两拍。
“等欧阳回来我们就回去吧。”
莫止听莫亭的意思,大概也是累了,遂点了点头,放下水壶。“那我去交待下护士,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又出去。
莫止再回来的时候是骂骂咧咧的,“欧阳那小子走了,刚打电话给我。”抬头见莫亭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混蛋,火烧屁股了,儿子都不管。”
莫亭想笑,却笑不出来。推了莫止一把,“哥,饿了,带我去吃东西。”
两人出了门口,没发现身后原本沉睡的人攥紧了拳头,苍白的手背青筋浮起,正在极力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