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敌（GL）》剡羽

88、华雷斯

　　丁一一此前对墨西哥这个国家并不熟悉，认知也仅仅停留在‘美国旁边’这样而已，更加不知道墨西哥有一个城市叫做‘华雷斯’。

　　但是对于万俟安而言，那个地方她永生难忘。

　　再次来到这座城市，空旷的街道，一片凋零萧条的景象，柏油路灰黑色，周围的房子也是灰暗的颜色，并不破旧却被人为毁坏的，随处可见空无人烟的房子，玻璃被打破了，墙上用喷漆喷涂着下流的话。墙角堆着垃圾和酒瓶子，偶尔一张报纸被风卷过，便利店里的店员无精打采的站在收银台后，时而警惕的抬头看着路过的人。

　　明明是一座设施完善的现代化都市，可是那些精致的公园雕像上总是被泼上油漆。

　　“如果我不在身边，你一辈子也不要踏足这里。”万俟安说，她们手牵着手走在华雷斯的街头，十指相扣，像是两个外星来客。鲜衣华服，一个高挑俊美，金发璀璨，一个娇小甜美，妩媚动人，每一处都是精致高贵，每一处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万俟安说出的那句话无比苍凉，丁一一抬头看着她，手边的人对她笑了笑：“我很熟悉这里，我曾经在这里待了……两三年。从欧洲逃离后，我乘坐的船抵达了墨西哥，我一路流浪想要去美国，结果在路上被人拐卖了，原本应该开膛破肚割了脏器拿去卖，结果给我逃出来，然后……”

　　那时她受了伤走不远，也受不起偷渡边境这样的冒险，便在华雷斯里停留下来。

　　“这里每一年都有无数人逃离，因为□□。墨西哥□□是世界5大□□之一。由于美国对贩毒活动的打击，哥伦比亚贩毒集团在国际贩毒活动中的地位逐渐被墨西哥□□取代。在华雷斯，街头暴力、绑架人质、枪杀警察、警匪混战等犯罪行为都司空见惯，这里的警察不会管，甚至，他们是仰仗□□生存的。”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的威胁，店铺要承受高昂的‘保护费’，任何人都有可能被□□绑架和杀害，每一户有女性成员的家庭都提心吊胆，一旦天黑便没有人再敢上街，甚至白天也少有女性敢独自出门。这里是全球最暴力的国家，每天都会有至少二十件暴力犯罪事件发生，十万人里面最少有一百三十二人被杀，一百四十二人被绑架，每一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被杀害或者因为毒品活动而死。”

　　“没有我在的话，永远不要涉足这种地方。”她又强调了一遍，丁一一点头，口腔根部一阵苦意漫出来。这是万俟安永远不准她独自涉足的地方，可是十三四岁的万俟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残喘求生的。

　　她们牵着手在街上闲逛，万俟安一点也不担心两人的安全，保镖和警卫在这里根本不起作用，她能够仰仗的，就只有自己的身份没有被泄露，不会引来兴师动众的绑架而已，在这座城市里学会的厮杀的本领。如果不是军队，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压制这些大批的黑色势力，但是只要不是以一敌众，万俟安完全有自信可以保丁一一安全无虞。

　　如果她十五岁就能够在这地下世界中令人闻声丧胆，那么没有理由她会在二十四岁的时候败在走过的足迹里。

　　她们去街头吃了些晚餐，等到夜幕降临，万俟安终于牵起丁一一的手，带她走进很多在华雷斯住了一辈子的人都不曾知道的地下世界。

　　丁一一跟着万俟安穿过一条条的小路，她们在偏僻而狭窄的小巷弄里面越走越深，路灯昏黄，等下站着打扮艳俗而暴露的女人，丁一一紧跟在万俟安身后打量着那些女人——她们看上去并不是真的很老，但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暮气，死气沉沉和病态的感觉，丁一一能够猜测到这多少是由于毒品和纵欲造成的。

　　街边的女人们看见万俟安稍微迟疑了一下，也许是万俟安今时今日的打扮实在是与这座城市再搭不上关系，也许是因为她美丽但中性的外表和气势，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大步流星，显然熟门熟路并且坦然自在到如入无人之境的态度。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紧紧护着的自己身后那个更加不像是会出入这种地方的女孩，但是没有过多考虑的时间，很快有一个女人靠过来把自己丰满的身体贴上来揽客，接着周围的女人也纷纷上前推销自己。

　　丁一一被扑面而来的劣质化妆品味，烟草，酒精和其他混杂的说不出的味道薰了个两眼发花，万俟安挡在她身前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不耐的皱起眉头呵斥了一声同时粗鲁的横臂一挡，将过分靠近她的一个女人直接推出去摔在地上。

　　她鲜少偶对女性如此粗暴的时候，丁一一有些惊讶，但是这些威慑随即发挥了作用，女人们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两个人继续深入，毒品虽然是华雷斯的主要毒瘤，但是随着毒品一同存在的，枪械军火，□□买卖，还有用作娱乐只用的其他项目也不会少，这些任何一项都不会单独存在。丁一一一路上看到了揽客的娼妓，缩在墙角给自己打针的羸弱少年，还有三五成群，拎着酒瓶子叼着大麻，在街上殴打欺负别人取乐的年轻人。

　　万俟安捕捉痕迹的绕过他们，虽然通常她们的外表和装扮都会引来一番注视，但是一路行来都没有遇到正面阻拦，直到在一个街口。

　　再往前都可以看得到热闹的店面和房子，里面点点灯光也传来喧哗的声音，万俟安向着那边走过去，光线暗淡的环境里能看到有几个人影从角落的地上起来，摇摇晃晃，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拦住了万俟安。

　　他们之间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那些其实还很年轻的男人们说话的腔调充满敌意而又懒洋洋的，拖着令人厌恶的尾巴，而万俟安的回答则是简短冷漠，稍微有些不耐烦，带着她习惯的，居于人上的命令语气和威慑力。

　　有一个人伸出手来推了万俟安一下。不，这样说并不确切，因为实际上他的手根本就没有碰到万俟安的肩膀，万俟安闪电般一翻手扼住对方的手腕，一弯一折，骨头错位的轻微声响，男人哀叫着半蹲下身。

　　周围的人纷纷打起精神，和那个男人一伙的同伴敌意的威胁万俟安，并且掏出枪来，要说用枪，万俟安的确是不能跟简单比，但是她好歹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出身，全球综合排名的赏金名单上排名前五十的人，没等那些小子把保险打开她的子弹已经准确击碎了他们的右手舟骨。

　　惨叫哀号顿时引来了很多人，万俟安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狐疑的看看万俟安，没有再阻拦她。

　　在一栋看上去并不很高大的小楼前，万俟安停下脚步。

　　“刚才我们走的那一段路，是只有真正的□□成员才敢进来的，这里面聚集的都是亡命之徒。可以肯定的说，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几条罪名背在身上的。”她望了一眼丁一一，笑了笑，温柔的理了理爱人的鬓发：“别看这里小和破旧，不比有些地方做得那么张扬，里面一样是销金窟，只是这些年军队大力整顿华雷斯才有这样的效果，而且……总之原因很多。”她似乎不愿意深谈这些事情，丁一一也没多大好奇心要知道。

　　她所想要知道的，只有面前这一个人就够了。从踏上这座城市起她就敏锐的感觉到万俟安周身萦绕着一种陌生的气息，很淡，连带着整个人的笑容都很淡，她对着丁一一总是笑着的，但是那笑意到达不了眼底。淡漠的眼里好像一颗没有生命的美丽蓝宝石，无机质的反射着外界的光线，没有丝毫温度。

　　她看着周围这一切，熟悉，而又极度厌倦，好像为了什么而不得不强自忍耐着自己极为厌恶的东西，为着这种忍耐，她已经没有半点多余的心神可以用来调笑。丁一一握握她冰冷的手，万俟安的身体很健康，她的手向来是温暖的。

　　“……”无声的开合唇瓣，想了无数遍还是不知道过去的那些让她深恶痛绝的记忆怎么才能用语言向丁一一描述出来——如果可以，她绝对守口如瓶一辈子！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深怕聪明的情人终有一天会听到什么风声，与其到时候让丁一一在残缺的而片面的只言片语前疑惑或者伤心，她宁愿要死要活来个痛快。

　　她自己的伤口，她宁愿自己来揭开，至少最后还能留下一点尊严……不论结果如何。

　　“这里面有一个地下拳击擂台，去看看吧。”万俟安说得很轻描淡写，但是真的进去以后，丁一一才发现这里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黑压压的人，喧闹，嘈杂，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地上几乎无处下脚。光线只集中在被人群包围的最中间，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人山人海，丁一一也能看到那用布满了尖刺的铁丝网框起来的笼子——上面有干涸的，褐色的血迹，还有血淋淋的布条和肉屑。

　　丁一一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翻涌，连忙转过脸把头埋进万俟安的胸前狠狠吸了口气，万俟安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抚慰缓和了胃部的不适，丁一一抬起头看着万俟安，那颗金灿灿的脑袋正关心的低着注视着她：“没事吧？还好么？”

　　丁一一点点头，她知道既然万俟安带她来，必定是有需要她知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