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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原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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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安这些天来显而易见的瘦了,脸上仅有的一点肉都不见,眼下深深的刻着疲惫,有时候她会觉得也许自己撑不住了,就这么放弃吧,不管什么都一股脑的说出来,什么都不用承担,反正是死是活就一句话,她不想再担着了。
她想要和丁一一厮守更长久的时间,也许她还没考虑好这句话确切的意思,但是她清楚她不想丁一一离开,无论如何。而她无法向丁一一隐瞒一辈子,她怕她总有一天是要原形毕露的。
本来是睡眠极好的人——当过兵的人一般睡眠都好,必须得好。这几天却做起了梦来,迷迷糊糊中好像在华雷斯的街头,孤苦伶仃,凄风苦雨,没有流泪,却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天亮。
丁一一睡到半夜醒过来,身边的人一头冷汗,开了床头灯,籍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她眉间深深的折痕,漂亮的金色细眉扭成一团,像是在忍受着极重的痛苦,却又咬牙死撑着,一点也不肯发出声来。
“万俟安……万俟安……”丁一一摇晃着万俟安想要叫醒她,但是那个人紧紧的闭着眼,咬着牙,怎么也唤不醒她。
丁一一拧了热毛巾帮她擦汗,又开了灯,把万俟安搬到怀里来,原本四肢僵硬直挺挺的躺着的万俟安一接触到温软的身体就翻个身紧紧抱住,丁一一被她的体重压得倒在床上,身上的人八爪鱼一样拉都拉不开,脑袋还直往她胸前拱,她终于恼了冲着金毛畜生的屁股狠拍一巴掌:“万俟安!”
万俟安迷迷瞪瞪的睁眼,看到丁一一横眉竖目的脸迷茫了片刻才回转过来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梦……还好是梦……”
丁一一冲她脑袋上又是一巴掌:“醒了还不起来,你想闷死自己吗?”
“埋胸死很幸福啊!”
“幸福你个大头鬼!”凶狠的把人推下来,丁一一把人压倒,把被子给她盖回去:“做了什么梦了?”
“没什么……”万俟安抹了一把汗,觉得不爽利,爬起来跑浴室里去冲了一通。热水洗去冷汗,把骨子里的寒意驱除,她撑着瓷砖摇晃着脑袋,一定是简单,都是因为白天的时候简单宝贝那一脸的苦大仇深,害得自己做恶梦!
她把脑袋埋在花洒下面,没有注意到丁一一进来,惊讶的回身的时候丁一一已经很镇定的在给浴缸放热水滴精油了:“既然都醒了就泡一下吧,反正要不了多久也天亮了,刚好你泡好出来就可以去上班。”
万俟安说好,下意识的侧过身,丁一一冷眼看着她:“躲什么?你身上哪里是我没见过的?”
“没啊……”万俟安张嘴想辩解,偏偏左手很不识相的捂住了后臀,虽然她立刻又松开了,可是丁一一已经过来。
万俟安左边后臀上有一只黑色的蝎子纹身,丁一一一直都知道,也许是因为她本身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她从来没有问过,她知道万俟安过去有些不干不净的灰暗历史,可是她也从没问过,那些……想必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从万俟安的只言片语以及她过往的经历就可以推断出来。
一国公主,十二年前一朝家破人亡,孤身一人流亡国外,十二年后成为世界一流的雇佣兵。
从很小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人生活的丁一一很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不管想要得到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万俟安必定是经历过更加黑暗和惨烈的过往,才能够对于当年的仇恨选择忘记,才能够无视重回高位的荣耀和尊贵,始终都以平常心待之。
她今晚做的梦,一定和她的过去有关,而似乎,又和那只蝎子纹身有关,那么几乎就可以推断出,那只蝎子和她的过去有关。
丁一一拉开她的手,看了看那只蝎子纹身,没有多说什么,温温柔柔的牵着万俟安去浴缸边:“进去吧。”可以容纳两三人的宽大浴缸放满了热水,万俟安一进去就立刻感到紧绷的肌肉舒缓放松。丁一一站在她身后,轻重适度的帮她按捏肩膀。
万俟安舒服得长舒一口气,仰头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丁一一问。万俟安一愣,就想转身,却被丁一一强硬的按了回去:“好好坐着,有话就说,没有就算了。”
“一一……你生气了?”万俟安试探着问。
丁一一硬邦邦的回答:“没有。”
这个样子……明明就是生气了嘛。
“一一……”金毛畜生没出息的仰着头,眨巴着眼睛拉拉主人的袖子:“一一……”
“干嘛?”丁一一拍下她湿淋淋的手。万俟安转了个身,两手扒在浴缸边缘上:“一一,你生气了。”
丁一一退后一步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啊,那又怎么样?我生气又怎么样,你什么也不肯跟我说,我不生气还能怎么样?我生气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你不肯说我也拿你没办法不是吗?”
“对不起……”万俟安认真的道歉,趴在水里可怜巴巴的,丁一一看不过去,还是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笨蛋……”
“我真的很想生气,可是……我怎么对你生气?说不说,都是你决定的,你不愿意说也是你自己的自由和选择,我不可能逼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逼得自己那么累。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跟我讲,我会一直都在,我会一直听……”
“不会离开我吗?”万俟安打断她的话问,丁一一抱住她:“废话,当然不会。”
“要离开早就离开了,我还等现在?”丁一一没好气的拍她。
“一一……简单想要去非洲,东晨也在哪里,你觉得,她该去吗?”万俟安把简单的话转述了一下,丁一一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金毛兽类的毛,万俟安早就把人扒光了拖到水里来,两人肌肤相贴的拥抱在一起泡在水里。
“没有什么该不该,那也是她自己的决定啊。”丁一一说:“东晨对她来说,是真的很重要吧。”
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一辈子里能够孤注一掷的为一个人,哪怕只有一次,也会觉得没有白活呢。”
“嗯?”万俟安警惕的瞪她:“你为谁孤注一掷了?”
丁一一拍她:“是斐颜。她说她追上简单那架飞机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感情是需要自己来营造和经营的,世界上也许根本就没有那种本来就一往而深的感情,她也不相信月老会闲得当真一根一根的去牵红线,红线都是自己牵上去的吧,也许本来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你一直不断地往里面灌注感情,一起和这段感情去经历风雨,你付出的越多,就越会觉得这段感情珍贵,也许你爱的已经不止是这个人,还有爱着她的时候的自己。”
“啧啧……不愧是人民教师啊,真有文化。”万俟安评价道。
“所以啊,我觉得人一生能够孤注一掷的去爱一个人的话,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那也不该是为了那个东晨啊!”万俟安抗议,她就是看东晨不顺眼。
丁一一无奈的点她鼻尖:“有人曾经为了她不惜一切,那是她必须要去回应的感情,不回应,就无法放下,不偿还,她永远都忘不了东晨。你希望这样吗?”
万俟安捉着她的指尖,沉默良久:“一一,你知道简单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杀人,什么样的人都杀过,她杀的人里面,有别人的父亲,有美满的家庭,也有挚友兄弟,有别人的恋人。对于别人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在她的枪口下抵不过一颗子弹,只要一颗子弹,就立刻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而她不会有丝毫动容。”
“她还会很多,指挥战役,指挥着一群人,用生命去掠夺别人的生命,那些人很年轻,十多二十来岁,有的还没谈过恋爱,有的还有父母在家里等着,有的才刚刚订了婚,但是只要是命令,他们都会死。她还会刑讯,不管被刑讯的人怎么样凄惨,怎么样苦苦哀求,她都不会心软,那个时候的她,非常可怕。”
丁一一看着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疑惑与万俟安突如其来的问题,但是隐隐的,她似乎知道答案。
“你不会觉得她可怕吗?会不会讨厌她呢?”万俟安看着她的眼里,像是有一息尚存的希冀。
“我为什么要讨厌她害怕她?她是军人,这是她的职业,我相信简单本人并不是残忍嗜杀的人,她做的事情都仅仅是出于需要,何况战场上本来就没有怜悯可言,在战场上何谈善良?她并没有过错。”看着丁一一平静的脸,万俟安像是看到了希望,她带着犹豫又问:“那么,你觉得,蓝斐颜会接受这样的她吗?”
“为什么不?而且,你觉得斐颜真的不知道吗?”丁一一理所当然的说:“也许她没有亲眼见过,可是斐颜不是那么天真的人,这样的事情,她一定比我更透彻吧!”
万俟安真的没有想到毫无威胁力,看上去似乎善良软弱的丁一一会这么冷静的看待这种事,应该说丁一一分析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能够将不同的情况分开来看待的理智才是成熟和坚强吧。
“一一……”万俟安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把丁一一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一,你知道墨西哥与美国的边境上有一座城市吗?叫做华雷斯,我想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