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地狱学府叛乱纪】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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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特的印象里，进过校长室的学生寥寥无几，能够安好无恙地出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最近的印象还是一年前的弗里德安，老同学不知从哪天起，忽然开始神经兮兮、叨叨唠唠，嘴上嚷嚷着什么自由啊、真相啊之类听不懂的话，被摄像头举办，最后进了一趟校长室，再之后就是诊断出玉玉症、休学一年再在怪谈中遇见了。
不过话说回来，弗里德安现实里的身体在哪里呢？没跟卜商雪和夭桃客在一起吗？
“集中精神。”
谷沉欢看着凌乱了一天的高中生还在凌乱，小声提醒了一句。
拜托，现在真的有点严肃的——要办正事了。
圣布鲁斯学校是百年老校，校长室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橱窗，里面摆满学校荣获的社会各界赞誉证书以及历届优秀学生的奖状。卡特神色惶惶地看了一圈，最后才落到校长身上。
乔校长人刚过中年，头顶已然秃了大半，虽挺着一个大啤酒肚，但身上昂贵的西装和价值不菲的袖扣等小装饰却在不经意中显露出他的金钱与地位。乔校长光秃秃的头背对着卡特，直到木彤谄媚式地说了一声“请您慢慢聊”后离开了校长室、关上门时，才转过身来看卡特。
“哦，小同学，”乔校长黑框眼镜后的蓝色眼睛和蔼温柔，他随手指了指自己身侧，边说着边回到他那把金把手大软椅上坐下，“还有谷老师，请坐，请坐。”
谷沉欢微微欠了欠身，大方地走到厨窗旁的小沙发上坐下。卡特眼珠子转了一圈，在沙发旁边找到了一把小凳子，乖巧地坐下来，心里忐忑。
乔校长并没有着急说话，而谷老师似乎也不急。
你们不急，让我急啊！
急死了！被叫过来训话的是我啊！我现在就是急急国王！卡特心态在安静又诡异的氛围中有点小爆炸。
过了良久，乔校长终于开口：“最近一个月呢，正是冬日渐暖、春风回归的时节。我呢，和学校的老师们，认为学校受社会上不良的风气——尤其是一些网络舆论风气，影响太深。作为学生，学习自然是第一位的，但没有了基本的规矩，如何成的了方圆？于是，我们决定进行一场对于同学们最基础的道德品格的修正……”
这下是个人都知道他后面接着要说什么事了。
卡特见校长顿了顿，一只手伸向桌子上的茶杯，硬着头皮大胆道：“校长，今天信息课的事情，其实是——”
“欸，年轻人，别那么急噪，”校长吹了口茶，余光瞅向谷沉欢，随后飞快地收回来，继续以一种和蔼的眼神注视着卡特，“我并没有认为你在信息学科的当堂作业中与同学分享是件坏事，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另外的事情。”
卡特心里疑窦丛生，但又不知道校长意在何处，只得一遍拼命把眼神往救星谷老师那边撇，一遍模糊应答道：“啊，校长，那是为了……”
校长摆手示意他中断，卡特愣愣地看着他，校长依旧温和，放下手中的茶：“卡特同学，你今天见到一年前休学的弗里德安了吗？”
啊？？？
这是——卡特震惊的看向谷老师，但后者仍然平静地望向窗外，从进到这个屋子开始，谷沉欢的眼神就没怎么动过，活像一具木头人——这是直接跟我爆了！
卡特下意识看向背后的门，然而温和的乔校长大笑着拍了拍手：“啊，不必如此紧张，小同学，你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答案。”
糟糕！卡特不知道学校知不知道弗里德安现实中在哪里，也不知刚才那番话有没有暴露他，只能内心怨恨自己一介牢学生，蹲了几年牢，演技还是太差了。
就在卡特内心疯狂思考怎样给弗里德安找补时，校长自顾自地站起来，叹了口气，转头温和地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卡特同学，”校长仍然在笑，但这一次，卡特清醒地意识到，红影已经爬满了他的眼眶，“你觉得你在圣布鲁斯高中辛勤学习三年，为的是什么？”
为了什么？学生……学生要是不学习，还当学生干什么？学习三年当然是为了高中毕业考大学啊？不考大学怎么工作，怎么生活？
但如果说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哦，我想是为了，额，毕业之后拿着offer面试进我推的游戏公司吧……”
这样他就可以成为公司员工，拥有许多接触内部号的机会，这样就不用担心抽卡会歪，不用担心充游戏的钱不够用了——说来惭愧，这个人生阶段，他还真没什么追求。
“……”校长脸明显垮了一下，但还是继续滔滔不绝，“这都是表层，是肤浅的，忘本的！你们读书多年，为的是建设，为的是奉献——但是看看现在的社会，成了什么样子！”
成了什么样子？道理我都懂，好话谁不会讲，所以你一个坐拥百万家财的成功人士在这里叫什么啊？
“钱，钱，钱，现在的学生们一思考未来，就只知道钱！”校长重重摇了摇头，“社会太过虚伪，像学校这样教书育人的地方，是这个污浊的世界里最后的净土！我们守护秩序，我们保留梦想！我们不让学生们储存知识的大脑被肮脏的利益所侵蚀——所以我们要先控制住学校的稳定性，建立一座符合【规则】的乐园！”
卡特心里嘟囔着，但没怎么听懂校长这番云里雾里的话：“……这么做没有意义，乔校长。恪守一堆乱七八糟的规矩确实可以暂时将这里变作一个小型的秩序社会，但学生们总是要毕业的，那之后，他们的人生爱怎么过怎么过。”
卡特说完这番话，不知为何，心里大感解气。但这回校长脸上却扬起了一番诡异的笑容。
“卡特，谁告诉你圣布鲁斯学校的学生一定要毕业的了？”
啊？
卡特没回过神，心里回味这句话。
谁告诉他，学校的学生一定要毕业的了？
“你在诓我，”卡特迷茫道，“现在的高三，他们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高考完，难道你还能拦着他们毕业嘛？”
“外面的世界，【规则】混乱，道德不存，为什么必须要出去？”校长接着说道，“留在学校，一边可以帮忙招收新学生，一边可以当教职工，甚至可以帮忙管理学校——我们就是一个完整的社会，不需要有人从学校里出去。”
“一日为学生，便终身不再离开学校。”
卡特完全惊呆了。
“你用什么把他们留住？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你没办法让他们都自愿留在这个狗屁学校里！”卡特几乎是喊了出来。
“权衡利弊，是个人都会选择留下。好了，卡特，回到我最初问的问题，”校长摆了摆手，“我们都在努力为了构建这个完美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而努力，可是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叛徒，一个想把社会上的污浊带回学校的叛徒。”
“弗里德安不是叛徒！这个学校，还有你们，都是些骗子，”卡特一时间勇气高涨，“你们在梦境里对学生进行洗脑，要他们放弃自由、自愿被锁在这里！弗里德安的精神在梦境里想办法帮大家找回自我，他怎么是叛徒！”
“倒是……倒是你们，还有‘摄像头’，”卡特深吸一口气，真正开始不管不顾了，“你们图谋学生什么？你们要他们的灵魂？”
与【规则】作邪恶交易吗？
“唔，你知道的有点太多了，卡特同学，”校长歪了歪嘴，“我一直都视每一位同学为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强迫他们？大家留在这里，才有人教书，有人学习，有人教导新的学弟学妹，有人带来帮助学校运转的资金啊……”
恐怕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吧！
“我们明明可以一起永远地在学校里快乐生活，何必自扰清净？所以啊，卡特同学，”校长转了转眼珠，这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虚化了，外部的阳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上洒下一道血色的丝巾，“弗里德安在哪里？你见过他了——我们不可以让外人知道这里，他们会带来不符合【规则】的东西，他们会破坏我们的家园……想想看，如果你能老实告诉我，你也可以成为‘调查组’的一员，或者假以时日成为年级主任，你可以有许多私人的时间，毕竟你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你懂得配合老师，你遵守规矩，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在学习这种本职上……”
这是什么废话？等等——
校长这是什么意思？
卡特屏住呼吸。
难道，他可以拥有监管别人，肆意挑刺，同时有自由的手机、快乐的游戏，这些——建造一座属于【规则】的乐园有何不好！大家就应该一辈子待在学校里，只要能不愁资金，社会是社会，学校是学校，何必去到学校之外的地方？在学校里过一辈子吧，高考完之后，继续留在学校，重新度过初中、高中……快乐的日子是无限的，为什么要告诉大家真相？世界太残酷了，弗里德安太残忍了……
卡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
就在校长化身的鬼影冲向他的前一秒，卡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学校的【规则】靠梦境维持，但物质与梦境是两种概念，他们怎么维持物质上的生活？大家就这么在脑子里干吃干喝吗？不对，校长自己是否清醒还得另说，他这是在空口套大饼！
还有……
“牢学生，之所以牢，是因为我们必须要遵守这样那样该死的规矩，我们违心痛苦的活着，我们行事一板一眼，如同行尸走肉。”
“不要尝试抢走大家的自由啊！你见鬼去吧！”
无论是什么利益，在自由的底线面前，都不值一提！如果梦境能修改人的记忆，那又如何不能修改人的感官？在脑子里哄骗自己什么都有，然而现实里还是一名一无所有的牢学生吗？弗里德安为了自由能被休学之后努力求救，他不能做不到最基本的诚实。
校长张大了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好，那你——”
你别想和那个叛逆的学生一样溜出去，永远留下来吧！成为学校的一份子，成为祂的养分……
卡特看到校长室里红烟乍起，校长化作一团狰狞的鬼影，心中大骇不已。这不是现实吗！校长到底是真的还是个精神体，难道说学校里的梦境已经与现实产生重叠了？这个世界又要再次异化了？来不及想那么多，一转头，来时的路已经被封住了。
这可怎么办！
完全忘掉他的救星就在旁边坐着呢。
谷沉欢看到这里，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卡特回头看去，大感轻松。
“你有点越界了，”谷沉欢对着前方一团空气说道，“按照【规则】，我们都无权对人类现实中的身体真正做些什么。”
远方的虚空中，仿佛有无数来自双高天之上的眼神伸了过来，张扬的鬼影明显犹豫了一下。
“你企图让【规则】化的精神跑到现实里来，唔，做这样的实验，没有什么不行，”谷沉欢低低笑了几声，“但是凡是不能光顾着自己啊，开了个先河，你倒玩的开心，大家都看的不爽。适可而止吧。”
卡特听的更加疑惑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谷沉欢当机立断拉起他，跑了出去。
卡特都没看清楚门是怎么关上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逃了出来，他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谷老师，你怎么看了那么久的戏才出手哇！还有你最后说了些什么，没听清啊！好好奇！
谷沉欢放下他的手，仿佛看穿了卡特心中所想：“事关心中选择，我又无权干涉。”
卡特恍然大悟。
看见没，牢学生虽然不靠谱，但是原则性问题上还是很坚持立场的！刚才就差一秒就要被校长蒙骗了，出卖大家——幸好，幸好啊！
如果是那样，自己一定会被同化，谷老师……
谷老师也只会看着吗？
卡特低下头，谷沉欢没去看他，眼神转向了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卜商雪两姐妹。
卡特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想。
谷老师是在观察——观察他会不会真的放弃底线。她全程没有插手，也就是说她其实不在乎他最后的选择？她只是在像做小白鼠的实验一样看着他，记录他的作为，并以此为趣吗？
突然有那么一刻，卡特恍然觉得，谷老师有点不近人情。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地狱学府叛乱纪】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