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又又》祈明佳

2、05-09

　　05
　　谢遇的书房侧窗正对程幼幼家的书房侧窗。他俩经常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有没有认真做作业——当然，程幼幼即便是在书房做作业，也能玩出一堆花样。

　　谢遇抬头，今天的程幼幼裹了一身的床单，右手拿着纸张卷出来的长长的白色魔法棒，站在书房的椅子上对着作业自言自语。谢遇额头滴下一滴无语的汗来。

　　他知道程幼幼又在施法。

　　最近的少儿频道热播一档魔法节目，主人公是魔法使，可以施法一次性完成作业。但是她变身的时候会变成一身紫色的罩袍，谢遇光看那床单颜色，就知道程幼幼又在做什么美梦。

　　程幼幼念念有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手机突然响了。程幼幼闭着眼睛拿起来，嘴巴还在嘀嘀咕咕，他看都没看备注姓名，随意地点击接通，“——喂——”

　　对面窗户打开，谢遇对着手机说话，冷静又淡然，“写你的暑假作业。”

　　“啊！你干嘛！”

　　电话“啪”一下被挂断了。

　　他沮丧地垂下肩膀，“啊…上苍啊，请原谅你的子民。罪民谢遇打断了魔法步骤，不是我！”

　　他爬上书桌，也拉开窗户对着谢遇狂吼，“不准打断我的魔法！”

　　“还有！直接对讲就好了！你打什么电话啊！你是看不到我哦！”

　　谢遇做口型，“我——这——样——比——你——帅——”

　　面前的窗户“碰”一下关上，百叶窗帘也被拉上了。

　　谢遇火速用老人机发信息，九键按的噼里啪啦响：程幼幼世界第一帅。

　　对面发过来一句话：你给我大声喊出来。

　　“程！幼！幼！世！界！第！一！帅！”

　　百叶窗帘“唰”地拉开，程幼幼笑出两个梨涡，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得意劲儿，“我原谅你了，我们又是好朋友啦～”

　　06
　　程幼幼准备去野外生存了。

　　帐篷、睡袋、防蚊液、背包、发送信号的手电……等等，还有——一个对讲机。按照程幼幼的说法，对讲机要排在第一名。

　　他正在往背包里塞东西，除了吃的以外，还塞了本《笑猫日记》。

　　“我们出发吧！”程幼幼站在客厅桌子上，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银色口哨，掏出一个小旗子直指门口方向，神气地发号施令，“谢排长，和我走！”

　　谢遇懒散地敬了个军礼，“好的。营长。”

　　“谢排长。”程幼幼吹得口哨叭叭响，表情很严肃，“你怎么目无法纪？”

　　谢遇立正站好，中气十足，“好的！营长！”

　　程幼幼小老头似的背过手，满意点头。

　　经过两分钟的电梯，三分钟的步行，他们抵达目的地——小区滑梯乐园旁边的一个草坪。

　　“啊……………！谢排长！我们来弄这个帐篷吧！”

　　谢遇掏出说明书认真阅读，他知道程幼幼这个家伙是没有耐心看这些东西的。他一般会找到更好的办法——

　　“叔叔！阿姨！我们在进行暑假实践！可以帮我们一起整理一下帐篷吗？”

　　嗯！惯常的套路！

　　二十分钟后，他们顺利入驻帐篷内，程幼幼热的满脸通红、浑身冒汗。谢遇从包里掏出一个充好电的手持电风扇。

　　“不用担心。”他对着因为吹到风开心地发出呼噜声的程幼幼解释，“我带了3个这样的电风扇。”

　　程幼幼紧握他的手，“好兄弟！”

　　“接下来的步骤是——”程幼幼仔细回忆，然后嘿嘿一笑，滴溜溜地转了下眼睛，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我们来睡午觉吧。”

　　谢遇没有戳穿程幼幼，这个笨蛋一定又是把后面要做什么给忘记了。

　　“不会睡午觉的冒险家不是好的冒险家。”程幼幼一脸正直。

　　所以到底是怎么跳到奇幻漂流的故事背景的啊，谢遇在心里吐槽。

　　07
　　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晚餐是两家父母配合送来的所谓的什么“冒险苦难饭”——装了四个盒子，两份饭两份菜，青椒炒肉、白灼虾、清炒空心菜和凉拌海带，一人一个鸡翅，非常丰盛，两个人吃得肚皮圆圆只能躺尸无力动弹。

　　这时候，程幼幼的对讲机终于派上用场。

　　程妈妈和程爸爸躲在被滑梯挡住的一侧，不远处就是微风送来的程幼幼的童音。

　　对讲机里传出他清脆的声音：“朱雀1号吃饱了！朱雀1号吃饱了！青椒也都吃完了！白虎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啊等一下，谢遇谢遇，你还没说！”

　　“我没有代号。”谢遇不愿干这种幼稚的事情，理由都想的很充分。

　　“你是…你是番茄！”

　　“什么？我不要，明明你的名字那么酷。”

　　程幼幼撅了嘴。

　　“好的，我是番茄。”谢遇秒投降。

　　不用谢遇回答了，程幼幼急吼吼替他喊道，“番茄也吃饱了！番茄也吃饱了！”

　　关于每天都被自己的宝贝可爱到这件事，郑佳和程济可以说十分有经验了。

　　“白虎收到！白虎收到！朱雀和番茄表现很好，奖励明天公园野餐。”

　　对讲机那头又传来程幼幼夸张的惊呼。

　　08
　　程幼幼就住的西康小区是地段十分好的学区房，入住者无一不是奔着周围良好的教育环境来。

　　春风小学、南广大学附属中学和长郡高中，皆为附近的优秀名校。就连家长们相互遇见也都是关心成绩。唯有程幼幼别具一格，因其放肆的行事作风名震西康小区。

　　要说程济和郑佳都毕业名校，读书时代也在学习上颇有悟性，一个本硕博连读，现于省眼科医院当医生；另一个求学三连跳，数学奥赛冠军，任职南广大学教授，偏偏生出程幼幼这么个…乖张的孩子。

　　程幼幼回家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谢遇不准把这次考试成绩和爹妈说，但……班级排名早就在家长群里通知了。

　　程幼幼一开门就知道事态严重，蹑手蹑脚地准备偷溜回屋子。

　　“啪”落地灯亮了。程幼幼僵在原地，手上还提溜着他的拖鞋。

　　程济和郑佳坐在沙发上，对他齐齐招手，微笑道，“过来。幼幼。”

　　程幼幼打了个哆嗦，“爸…呃…妈…晚上好。”

　　“好…好你个头！你给我过来！这次数学！30分是怎么回事儿？”

　　……

　　“呜呜呜呜谢遇。”程幼幼在电话里啜泣，“我的漫画书都被没收了！”

　　“我要去你家睡觉。我不要理他们了。说好的不强迫我学习呢…”

　　那天晚上，程幼幼噔噔噔抱着枕头和棉被过来了。他们缩在谢遇的小床上，头顶是星河闪闪的灯光特效，谢遇给他讲古希腊神话故事，说宙斯和太阳神阿波罗。

　　“那我是什么神啊？”程幼幼心情不好，一直躲在被子里。

　　“你是阿芙洛狄忒。”

　　“这什么？”他钻出被子，熠熠发光的大眼睛盛满了好奇。

　　“智慧之神。”谢遇闭上眼睛，好像要睡觉。

　　果不其然，程幼幼很快高兴起来了。

　　“你在夸我聪明吗？”

　　过了很久，程幼幼才知道，智慧之神的名字是雅典娜。

　　而阿芙洛狄忒，是爱与美的化身。

　　09上
　　程幼幼又生病了。

　　谢遇印象里程幼幼不常生病的，五年级那次是最严重的。那年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冷。初雪来得很早，雪化后因为道路结冰，他和程幼幼的上学路走得非常小心。

　　程幼幼走路的时候，喜欢一蹦一跳的，聊天聊到高兴的地方，就会哒哒哒在原地踏步，或者蹦起来。谢遇用右手紧紧牵着他的左手，就怕程幼幼控制不住摔倒。

　　因为天气冷，他们都裹着围巾、带上手套，毛茸茸的触感叠加，明明是在冬日，还是热得出汗。

　　那天程幼幼热的一到班上就把外套扒掉了，尽管谢遇和他说这样会生病的，但是程幼幼没有听从，课间还跑到楼下打雪仗去了。

　　“我身体…超级！强壮！”他是这么说的。

　　但结果显然并非如此——

　　“幼幼发烧了哦！今天小遇可能要自己一个人去上学了。”

　　谢遇想，自己脸上浮现的表情一定非常担心。不然郑佳不会毫不犹豫地让他进来看看程幼幼再去上学。

　　程幼幼躲在小床里，因为高烧，睡觉时呼出的气体都滚烫。他瑟缩着，眼角还有泪滴。

　　娇气包一定因为生病吃药哭了吧。谢遇默默地想。

　　这一次，去学校的路变得无比漫长。天气寒冷，路上只有匆匆的学生和工作党。

　　虽然平时老觉得程幼幼是麻雀化身，不过，谢遇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个笨蛋不在还真是不习惯啊。以后还是当医生吧，可以给他看病了…

　　应该明天就会好了吧？他是在一路想念程幼幼的思绪里去往学校的。

　　这天晚上回家，他连书包都来不及卸掉，就敲响了程家的门，但是家里没有活蹦乱跳的小麻雀、也没有欢快的交响曲，只有回家拿东西的程济。

　　“啊，小遇…幼幼住院了不在家。这几天你都要一个人走了哦，等幼幼病好了再和你一起。”

　　谢遇的脸色好难看。

　　“不用担心，小遇。”程济拍了拍他的头。

　　09下
　　虽然说着不用担心，但是程幼幼的高烧似乎一直不退，转成肺炎了。

　　他住院了。

　　“谢…谢遇。”程幼幼应该因为难受哭了好几天，眼睛红肿，泪汪汪地看着谢遇。

　　“下次不准随便脱衣服了。”谢遇从病房门口跑过去，非常严肃地说。他又打开了身边鼓鼓囊囊的小背包，从里面拿出了最近热播动画片的变身器和一个小玩偶，“让他们陪着你，你不要害怕了。”

　　明明已经五年级了，但是程幼幼果然还是会因为这些小朋友的东西感到惊喜和激动啊。看着明显高兴起来的程幼幼，谢遇暗想。

　　不过程幼幼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格。

　　那年冬天因为发烧脸红彤彤的程幼幼，又和今年倔强地打完雪仗回班级脱掉衣服的程幼幼重合起来。

　　这时候的他长了个儿，不听劝的样子却好像他们小时候。

　　“程幼幼，给我穿上外套。”

　　“我不要。”

　　“这样吧，你穿上外套，我就把你在我手机的备注名改掉。”

　　程幼幼的眼睛转了下，是在考虑的意思了。

　　“再请你吃火锅和芒果慕斯。”

　　“那好吧。”

　　可是当晚，他还是高烧了。

　　这是谢遇印象里，程幼幼第二次生病了。

　　而他还是无能为力。

　　10
　　“谢遇。谢遇。谢遇。谢遇。谢遇！！”因为感冒，程幼幼的声音黏黏糊糊的，撒娇的杀伤力更是成倍增加。

　　但是谢遇并没有理会，“我不会帮你写作业的，就算你生病也不可以。”上次郑佳阿姨生气了，惩罚他俩不准一起上下学。比起程幼幼又绝交之类的，不能见到程幼幼好像更难受一点。

　　程幼幼鼓起脸颊，沮丧地瘫在书桌上，“为什么…每次生病，你都不会忘记帮我带作业啊。可恶的谢遇。我要和你绝交。”

　　“看一下这道题，程小幼。”他这边说着，又叉了个哈密瓜给程幼幼，“嘴巴张开，啊——”

　　程幼幼别过身去。

　　“我买了新的漫画还有游戏，快点写、快点好起来，这周末一起打。”

　　“程小幼。程幼幼。程呆瓜…”谢遇戳了戳他的背，又揪了揪他的头发，他妥协了，“好吧。”

　　“你要干什么？”

　　“漫——画——和——游——戏——不——够——”程幼幼闷闷地拉长音调。

　　“那——你——要——干——嘛——”谢遇很配合。

　　“想——去——电——玩——城——”程幼幼转过头，开启盯盯状态。

　　谢遇举双手投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