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入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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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赶走武元爽和武元庆的时候，嘴上说着要入宫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实际上，离进宫的日子越近，我内心就越慌张。
后宫的波云诡谲难以想象，历史上的武媚智慧超群，她能在后宫中活下来，还搭上李治这个下一任皇帝，在我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件事情致我终日惶惶不安，思索进了后宫要如何应对那几百几千双眼睛，又要如何伺候太宗皇帝。
虽说男女欢好是人间常事，我顶着武媚的躯壳，总让我觉得怪怪，只能不断强迫自己忘掉现代世界，如果时刻用现代世界来评价现在所在的李唐王朝，不过是徒添烦恼。
我看得很开，当下的正事应该是依据武媚的人生轨迹把这一生走完，如果因为我的矫情，误了武媚的命格，那才是我的罪过。
皇帝钦点的入宫终是逃脱不掉。就在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就是武媚，武媚就是我”的时候，时间悄悄溜到我正式入宫的那天。
天还没亮，母亲就要送我出武家的门。
我头上顶着入宫秀女要梳的发髻，身上穿的也是宫里派人送来的衣服。母亲握住我的手，泪眼婆娑：“媚儿，是娘无用。若能重来，娘更情愿你嫁给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弟，夫妻和顺恩爱地度过一生，而不是似如今这般，伴君如伴虎。”
寻常人家的女儿有幸被皇帝钦赐入宫伴驾，都会将其视为是天大的喜事。唯有母亲，是满满的担心。
我大概猜测到，她担心什么。
武媚年少的时候，曾有一位著名的相卦大师袁天罡到武家预言。
当时武士彟仍旧在世，听了袁天罡说杨夫人必生有贵子，便将几个孩子叫了出来。袁天罡一番相看，预言武元庆武元爽兄弟必将官居三品，姐姐武顺也将大贵，只是会丈夫早逝。
那时的武媚尚且幼小，加上孩童打扮，肉眼看去难辨男女性别。乳母得武家授意，将走路尚且不稳的怀中幼女谎称为男孩，抱给袁天罡相面。袁天罡观武媚走路，看她的眼睛，断言武媚龙瞳凤颈，是极其贵气的长相。
武士彟和杨夫人自然高兴，满门的孩子看似都有好前程，他们作为父母已别无所求。
只是袁天罡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震惊不已。
袁天罡细细给武媚相了面，他摸着胡子摇摇头，有些惋惜。
“只可惜是个男孩，若是女孩，今后必定君临天下。”
袁天罡不知武媚就是女孩，可武士彟和杨夫人知道。
袁天罡朝他们拱手拜别，“只是虽为男孩，今后必也为人中龙凤，为社稷做贡献。我袁某相面从未出现过差错，小公子日后前途定然无量，夫人不必挂心。”
在这里的我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我不曾了解在穿越之前，真正的武媚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因要入宫，我心里不是滋味。
这里都是武家人和武家的心腹，母亲说的这话虽不算什么逾矩之言，我怕传出去，会为她招来祸患。
姐姐忙提醒她：“母亲慎言。”
我在心里掂量着武媚会说的话，握住母亲的手。“母亲莫伤心，媚儿此番入宫随侍皇上，是我们武家满门的荣耀。媚儿愿倾尽所能辅佐皇上，一如长孙皇后和魏征魏大人一般，做皇上的镜子。”
“媚儿心中的志向，唯有这世间的真龙天子能托起。”到现在，我竟还有心情同母亲开玩笑：“母亲原打算将媚儿许配给一普通子弟，才是要至媚儿于夫妻不和顺之地。此时此刻，于媚儿而言，入宫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落泪的她。“母亲，今日大喜，莫要再落泪。”说完，我便放开她的手，要往宅门处走。那里已经停了送我入宫的马车，再晚，怕是要迟了。
武顺在我松开杨夫人手的那一瞬间，走上去扶住了她。
我没有回头。
走的时候我在想，这些是武媚的家人，书上说，武媚的父亲因袁天罡的预言，将武媚视为掌上明珠，直到他去世。我穿越到此，虽没亲眼见过武士彟，但也在入宫为妃之前在母亲和姐姐的身上体会到了亲情。
不管后事如何，她的人生前十四年应该是幸福的。
我上了马车，由着宫里派来的人将我送到宫门前。
一道宫门，将皇帝的宫殿与老百姓的长安城就这样隔开。入了皇城，便不再被允许坐马车。
皇城之内住的，就是那群能掌控人生死的至高权贵；城墙之外，是托起这群权贵的普通百姓。
我忽然很感慨，封建帝制在现代世界早就是公认的糟粕，为百姓带来压迫和剥削，很多时候的百姓，是为了应付繁重赋税而日以继日在田间操劳，遇上极旱还会颗粒无收。
国家疆域辽阔，大大小小的官员成千上万，就是这世间最英明的帝王，也无法将所有的贪官绳之以法。太宗皇帝已经是人人称赞，甚至千古留名的明君了，可总有无法沐浴到他恩泽的土地，总有无辜被欺负和压榨的农民无缘得以面见圣颜。
而我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又该何去何从，如何去适应这惊心动魄的皇宫生活？
被宫里的侍女迎下马车，梅春和竹冬没有资格入宫，姐姐将她们要了过去做些清闲的活计，兰夏和菊秋与她们在一处。姐姐说，等我有能力将梅春和竹冬接入宫的时候，她再将她们送过来。
刚入宫是没有名分的，我跟着许多应选入宫的秀女，顺着宫道一直走，走到宫女住的掖庭宫。
“诸位以新入选的秀女身份入宫，在这宫里是没有名分的。娘娘们住的宫殿自是无法踏足的，只能委屈诸位在这掖庭宫暂住，若有哪位修女日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是我们这掖庭的荣幸。”带我们进来的嬷嬷此刻正站在人群前，介绍道：“我是你们的管事嬷嬷，你们可以称呼我孙嬷嬷。”
秀女们齐声应了一声，“是。”把我吓一跳。
眼见着大家都正视着前方，不再齐齐低着头听嬷嬷的训诫。我也悄悄抬起头，打量着这掖庭宫里的一切。
我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观察窗子，正盯着嬷嬷后方精致的窗子发呆，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好似在叫我。
“喂，喂！”
我收回盯着那窗子的眼神，想着日后找机会定要去仔细看看。四处找声音的出处，无意间，竟有人袭击了我的屁股。
我大惊，皇宫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竟会有如此轻佻的行为！
幸好是我因着刚来还不熟悉，屏气凝神就怕行差踏错，才强忍下了这声惊呼。我委实不敢想，若我真的在此处出了声，只怕除了逐出皇宫，武家里的母亲和妹妹不仅要再受武元庆和武元爽的冷嘲热讽，我的一顿责罚也是免不了的。
到那时，别说是高宗的皇后，大周的皇帝了，就连太宗的床榻也没有靠近半分。
我想回头看看是谁这般动作，差点要陷我于不义。
只见站在我左后方的一位秀女正对着我挤眉弄眼。想必也是碍于嬷嬷在场，她挤眉弄眼朝我示意的时候，眼神还忍不住往嬷嬷站立之处瞟。
待到嬷嬷终于让我们下去休息的时候，这位秀女也终于原形毕露，兴奋地冲过来挽住我的手臂。“武姐姐，好久不见你，你近来可好？”
我实在是不记得在过去有见过她一面，面露迷茫之色。
她看我一脸迷茫，她也迷糊了。“武姐姐，这才几月不见，你就不记得思悦了吗？”
我一听这话，内心警铃大作。
不好，遇上原先的武媚在我穿越之前认识的熟人了。
这个自称是思悦的女子，还在抱着我的手臂兀自摇晃，而我也在脑中迅速查找这个人，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好能判断出她的身份。
她突然俯身到我耳边，“武姐姐，你难道忘了，你带我去怡红楼里听莺莺姑娘唱曲儿吗？”她看着我，满脸怨气：“都是你害我几月不能出门！那次和你去听曲儿，给了莺莺姑娘我身上所有的钱，回家被我阿娘责骂，幸亏我义气没有向阿娘供出武家姐姐，不然连你也要一起受罚。”
我对她话里行间透露出的点滴信息感到好奇，就问她：“那你是如何与你阿娘说的？”
她无奈，“我还能如何说，我说我和武姐姐出门，不小心钱袋子被无良贼人抢了，还连累武姐姐替我付了一天的银子。”
我正琢磨如何答她的话，才能让我看上去更像武媚一点。思悦原先还在和我说话，就在我思考这空档，就有人来和她打招呼。
“萧姐姐，好久不见。我们早知你也被选为秀女，只是刚刚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你，总算是在这儿遇见了。”那两位秀女对思悦说。
姓萧的秀女？
我记得以前翻阅过唐太宗的传记，莫不是这位便是日后的萧美人。
我在心里默默数唐朝妃嫔品阶。美人可是正四品，而历史上的武媚，混到唐太宗崩逝也才是个五品。不知道五品才人能不能见上李治，要不要先倚靠住这位未来的四品美人？
萧思悦倒是热情，她拉着我，将我介绍给这两位秀女。“这位是武姐姐，是我入宫前就认识的至交姐妹。”
说完，萧思悦在我耳边偷偷告诉我，“武姐姐，我在入宫前塞了点银子给嬷嬷，请她讲我和你安排在一个房间，她应允了。说可以在房间门口就找到我们的名字，你若不嫌弃可先跟着我们去认识别的秀女。若是觉得疲累，便先回房间休息一阵，待晚上用膳的时候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