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黄馅月亮》我喜欢吃甜的

3、你清醒一点

　　他在做梦呢应该。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有人在拍他的脸。
　　是温热的，带着香气的，软软的，女孩子的手。
　　耳边，是她焦急的呼喊：
　　您好，醒醒，不要睡先，去医院，别睡，没事的，没事的。
　　声音有些熟悉，但林一元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来人是谁了。
　　林一元再次睁眼，看到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医院的消毒水味，竟然没完全掩盖那一丝丝残留的桂花味，鼻尖嗅到熟悉的香味时，彻底昏厥前的梦让林一元联想起那道焦急的声音，都串联起来，心头被什么东西震得微微发麻。
　　“这么巧的吗？”他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头，仅仅是猜测，用桂花香氛的人很多，不清醒时自己的听力也不太值得相信，但他还是有些隐秘的期待。
　　他起身时压住的输液管可不管他在干嘛，回血回地猝不及防。
　　林一元没注意。
　　“醒啦？”
　　温和柔软的音调，带着些笑意。
　　周点星提着一袋子药和吃的，很有分寸地站在离病床三米远的地方，对着林一元打招呼。
　　男生的脸上依旧带着粉意，额头上贴着一个退烧贴，还是卡通图案的，眼睛里是掩藏不了的震惊，微微张着嘴巴，好像要说什么。
　　但其实，林一元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完全不一样，又一样的，哦，就是那副知书达理的温柔佳人模样。
　　周点星看着呆呆的林一元，眼睛忽然撇到那抹突出的红色，她微微张大眼睛，也很震惊道：你不痛？
　　她很着急的用手指了指林一元的静脉注射处。
　　“哦哦哦”林一元终于发出了，和周点星再次见面的声音。
　　是很尴尬的三声哦。
　　男生的额发被撇到两边，露出干净漂亮的眉眼，但眼下青黑明显，唇色苍白，瘦骨嶙峋，一副没吃饱饭的冷清样，此时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周点星。
　　可怜巴巴的感觉，周点星觉得，像被困在笼子里没给为青菜的小兔子。
　　林一元在斟酌语言，狼狈着的样子应该全被女孩看见了，心下有懊悔，自己为什么生病了还跑出来平白给人添麻烦。
　　他无意识地咬了咬唇肉，看了看周点星，又迅速敛下眸子。
　　“昨晚刚见过哈，真巧。”
　　年纪稍长的女孩子打破了沉默着的局面。
　　沉默几秒，林一元扬起有些红的眼睛，淡淡回答:嗯，谢谢。
　　沙哑着的，沉沉的，因为生病，显得有些奇怪的声音。
　　好难听。
　　林一元说完后就有些懊恼地拽了拽自己的耳垂。
　　其实不难听的，男生原来的声音清澈，带了些老家的口音，生病了也只是会有些低沉而已。
　　至少在现在的周点星看来，男孩刚刚的一系列神态完美和小兔子重合，蛮可爱的。

　　凑近了突然发现也没那么冷嗖嗖嘛。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点星，点是一点点的点，星是星星的星。”
　　好像昨晚上的狼狈模样是一场梦，周点星的语气正常，表情正常。
　　女孩婷婷站在那微笑，看着他的目光稳定安和。
　　天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点懒得装了。
　　但没办法，这是医院，公共场合，她可不希望自己又怎么样的被狗仔拍到。

　　“林一元。”
　　男生抬眼望了望周点星，周点星挑了挑眉，继续说:哦，林一元？名字挺好的，你今年多大啊，你家里人知道你发烧还工作，下雨不带伞？发烧还淋雨吗？
　　周点星不说还好，越说眉毛拧得越紧，担心的目光有些锐利，直直看向被问的懵住了的林一元。
　　两级反转，昨天的角色好似对调，现在的林一元有点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叫周点星的女孩根本不需要他担忧教导，人家不仅比他大好几岁还很成熟。

　　昨天那个蠢货是鬼上身？
　　情绪百转千回，林一元通通掩在黑沉沉的眸子里。
　　家人吗？他没有。
　　所以他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周点星的表现对他还是有冲击力的，至少这一刻他恍恍惚惚地想，恍恍惚惚地在心里回答。
　　意外地听话。
　　被高温折磨过翻着红意的眼睛地看向周点星，撞进女孩温和的，澄澈的，盛着关心的眸子里，他不是傻子，他看出来周点星没有恶意。
　　她在关心他。
　　心头积攒的郁气却让他不想开口说一个字，他把头低了下去，自顾自地看着床单。
　　没被注射的右手撰住被角，越撰越紧。
　　“19了。”
　　男孩低着头，缓缓回道。
　　男孩陡然低迷的情绪让周点星后悔说那么废话了，她算老几啊凭什么教育人家，虽然她是有逗乐的心思在的，但这也不是理由。
　　不要和宿木学啊，学什么不好喜欢学他爱当妈？
　　周点星心底扶额无语。

　　她得做点什么来缓和缓和。
　　“哦”她拽了拽裙子，有些局促地回答。
　　男孩中秋节晚上还在便利店打工，今天早上又看见他带病穿着环卫服倒在花店对面，瘦成这个样子，脸色也不好，医生的话还在耳边：
　　小年轻营养不良，低血糖，早上应该没吃早饭，发热又在路上跑来跑去，还淋雨，这是要干嘛？
　　她站得有些远，看到男孩耷拉下了脑袋，心下有些微微发苦，她刚刚过分了。
　　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能仗着不知道就随意乱戳。
　　没上大学？十九了？还有在念书吗？她没法开口问。
　　今天是星期三。
　　她的眼睛有点酸。

　　少年人是凛冽的风，迷蒙着的神情慢慢变得锋利，清清淡淡又不失锐利地看着她，她拎着袋子晃荡，缓解着内心的不适，意识到什么，周点星柔和了面目表情，慢慢走近靠在病床上的林一元。
　　“医生说你有些低血糖，我买了点甜的，里面有巧克力蛋糕，芋泥大福还有些小饼干。”
　　“嗷，里面的草莓牛奶也好喝，你挑你自己喜欢的，多吃一点。”
　　她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草莓牛奶，不费劲打开递给了有些无措的林一元。

　　林一元缓缓伸手接过，没有拒绝，只是抬起眼看着周点星。
　　他还在观察。
　　“喝呀”女生明朗的声音很俏皮，亲切得好像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感觉又没病了。
　　不知道林一元说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他微微抿了一口。
　　低头敛目，眼中是化不开的不解和沉郁。

　　还有一丝痛意。
　　他没法理解。

　　“里面有医生给你开的药，你好像还有点扁桃体发炎。”
　　周点星说着指了指林一元的喉咙，男生顺着手势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处，眨了眨眼睛，脸颊热热的，被张扬的关心劈头盖脸砸了一顿，刚刚才准备沸腾起来的冷漠与不屑顿时熄火。
　　周点星将袋子轻轻放在林一元床头，正好与偏头看向她的林一元撞上，男孩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眼睛里雾蒙蒙的，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被紧紧咬着。
　　他没躲，直直盯着看。

　　被看得有些疑惑的周点星没在意，眼睛弯起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嘴巴也笑得优美。

　　假得可怕。
　　林一元想。

　　她扬起温柔的笑颜，带着上扬的声调。
　　“那，下次再见。”
　　转身就走的样子没有一丝迟疑，这个时候，林一元才有一种他们本来就不熟的实感。

　　“谢谢您”沙哑的声音很迫切，林一元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
　　“啊”却被忘拔掉的输液管拽的一痛，轻呼出声。
　　周点星听见了立马回头，几乎是没有迟疑地朝着病床快跑了过去。

　　她总是让人心软的魔力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善良会被人看见，被记住。

　　“没事吧”
　　清灵的面孔染上担忧，从睁眼看见周点星到现在，林一元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活人气。
　　傻子至少是个人。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哦，他知道怎么形容，鬼气森森的洋娃娃。

　　林一元鼓起勇气很认真地看向了她，用眼睛细细抚摸着周点星面部的每一个细节。

　　“没有事”温柔低哑的少年音轻轻咬住每一个字。
　　“谢谢。”他抬起泛红的眼睛，看着周点星道。

　　谢谢。
　　林一元遇上周点星的第二次。

　　他一向知道自己是装可怜的一把好手。。。

　　昨天那盒月饼，伴随着感谢，还有令人恐慌的空寂一起和它降临在林一元心中。

　　他暂时没办法解决，那就先拖着罪魁祸首，至少得离得近些吧。

　　“我可以，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哦，对了，还有医药费，我得转你”他故作冷静地开口。
　　“当然。”周点星掏出手机来，很主动地开口:你扫我吧。
　　她指了指床头柜，林一元的手机，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几秒后解锁，他双手将手机捧着，递到周点星面前，
　　“周同学，真的很谢谢你。”林一元抬起干净的眉眼，看着面前的周点星，轻轻开口道。
　　周点星闻言笑了下，“我们不至于那么生疏吧，我也不比你大几岁，以后喊我周点星就行。”
　　林一元加上了周点星的联系方式。
　　“下次再见。”女孩朝着林一元摆了摆手机
　　她微微垂下眸子，男生的行为处事礼貌有分寸，她还挺想交个朋友的来着。

　　周点星沉浸式演戏演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刚刚竟然能脱口而出那么利落的客套话，甚至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她的被动和林一元的稳定冷淡。

　　刚刚少年装出来的青涩腼腆几乎幽默地覆盖了昨晚混沌一夜林一元所有的样子。

　　她竟然在林一元面前端起了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心态。

　　要说不说呢？周点星记吃不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