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今天挨打了吗？》棠挽竹

38、第 38 章

　　车在路上缓缓开着，冷静了些许时间后，激进的情绪代替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沈柠安刚才还一句话都懒得说，此时此刻却特别想找人吐一吐心里郁结的怨气，于是趁着等红绿灯，给秦若临打了个电话。

　　秦若临在外边刚和舍友吃完火锅，心情大好，连带着耐心也多了好几倍，愣是充当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理疏导员，润喉的水都喝了一整瓶，总算是把沈柠安的眼泪给安慰了回去。

　　“家长也真是奇怪，我创业赚了钱她说我不稳定，真去当公务员了，肯定又会嫌我赚得少，逼我升职加薪。”

　　沈柠安走出电梯，到了家门口后就唤醒智能锁开始输密码。

　　“要是真有那种又赚钱又稳定的工作，谁不想干啊？也亏她会想，真是既要又要。”

　　伴随着一声“门已开，请进”的电子音，沈柠安进到房里，反手关上门。

　　此时客厅里一阵漆黑，差点让她摸不着拖鞋。

　　这安静黑暗的环境让沈柠安的心头爬上一丝疑虑——现在都十点多了，苏琪怎么还没回来？她的作息一直很规律，每天固定时间要做什么都规划得清清楚楚，平常这个点她应该是在卧室看小说。

　　可现在整个房子都没人。

　　还没奇怪个几秒钟，电话那头秦若临的声音就夺去了沈柠安的注意，“好啦好啦，别不开心了，反正呢生活和工作都是你自己的，你才是主导人，究竟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肯定看你自己呀。”

　　沈柠安往沙发上一躺，“当然要继续了，因为我喜欢嘛。”

　　电话那头秦若临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对了对了，下周就是五一节了，放假五天呢，正好你工作时间灵活，不如为了我腾一天出来去野炊？”

　　“行啊，这段时间一直干活我也累了，确实该休息一下。”

　　“那你跟赵逸尘讲讲，他最近几个月也没啥比赛了，请个假不难吧，我叫州州也去。哎，还有你那个一起创业的朋友，也一起来呗，人多热闹嘛。”

　　提到苏琪，沈柠安刚进门时的不安又加重了，“okok，我去问问她，先挂了啊。”

　　随后她打开微信，给苏琪发消息。

　　【苏琪，你怎么还没回来？】

　　【对了，五一节去不去玩？】

　　【也应该休息一下，这几个月太累了。】

　　消息发出半晌，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沈柠安性子急，心里也不踏实，等了十分钟后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声响了好久才停下，“喂？柠安，怎么了？”

　　“你现在人在哪呢？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噢，我啊……”苏琪吞吞吐吐，“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哦……那你早点休息。”沈柠安怕苏琪不愿意说，也没敢多问，只是提了一下五一节去野炊的事情。

　　苏琪听完就拒绝了，没什么犹豫。

　　沈柠安以为是苏琪怕生人，想再挽留一下，“没事的，我朋友也想跟你一起认识一起嗨皮一下。”

　　“不了不了，我是真没时间……”电话那头，苏琪的话刚传了一半来，突然又传出了另一个声音，这声音有些小，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9号床病人这边给您换一下药。”

　　听到这话，沈柠安猛地僵住，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苏琪，你现在在医院？”

　　苏琪十分心虚，知道瞒不住了，就干脆坦白。

　　原来是她的妈妈脑梗又复发了，医生下午刚做完手术，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并且祸不单行，在全身体检的时候又查出疑似乳腺癌，还需要后续详细检查。

　　沈柠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不容易看着生活渐渐好起来，结果老天又给苏琪来了一记重拳。不过，也幸好生活已经好起来了，现在她的存款给母亲付医疗费完全足够。

　　“没事的，现在医药费都不是问题，给阿姨用最好的药，听医生的话，肯定没事的。”沈柠安安慰了几句。

　　苏琪此时没什么心情，含糊应了几声后，就挂了电话。

　　到了第二天清晨，沈柠安起床，一出房间就看到了客厅右边那套空空荡荡的桌椅。

　　平常这个时候，苏琪已经坐在那里开始画稿了，每天沈柠安一出房间都能瞧见她。

　　现在这客厅瞬间冷清些许，沈柠安心里登时很不是滋味。

　　简单洗漱完，随便往嘴里塞块蛋糕，沈柠安就拿上包出门，到楼下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随后开车去青云市第一医院。

　　到了医院，沈柠安问了苏琪病房楼层和房号后，就抬脚进了电梯。

　　今天正巧是周末，医院人满为患，电梯挤得就剩一点小空隙，沈柠安眼疾手快钻了进去。

　　电梯里实在是太挤，她身材又矮小，几乎是埋在一群人的衣服里，挤得她有些缺氧。

　　很快电梯门打开，很多人都往外走，她也赶紧跟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转身走进病房区，去找苏琪。

　　苏琪母亲的病房在12楼，36号房。

　　沈柠安在病房走廊上快步走着，眼睛左右不停地留意两边的房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看到房号的数字停在了21，沈柠安完全懵了。

　　没有36啊？
　　“是我漏看了？”

　　于是她又回去，来来回回把房号看了好几遍，最后实在找不着，跑到护士站询问。

　　“您好，请问神经内科36号病房在哪里啊？”

　　护士姐姐闻言，奇怪地看了沈柠安一眼，“神经内科？这里是肿瘤科呀，神经内科在楼上，12楼。”

　　“嗯？”沈柠安有点懵，看了天花板垂下的指示牌才反应过来，是她刚才在电梯上没看清楚楼层，跑到七楼去了！

　　她道了声谢，就准备离开。

　　就在转瞬之间，走廊尽头一个人影晃过。

　　沈柠安手里的水果差点没拿稳。

　　那个人影，好眼熟……

　　还没等她脑子转过来，脚已经先迈出去了。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她就已经奔到了走廊尽头。

　　那里四面八方都有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病号服，有的被家属搀扶着慢慢挪步，有的站在窗外独自看风景，有的坐在椅子上痛哭……

　　沈柠安左顾右盼，怎么都找不到刚才那个身影了。

　　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旁边传来“叮”的电梯到达声，把沈柠安的思绪唤回。

　　她迟疑一瞬后，还是转身上了电梯。

　　应该是她刚刚眼花看错了。

　　杨瑛阿姨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昨天她的朋友圈还刚更新了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的照片。

　　她出现在地球的任何角落都不可能会在医院。

　　沈柠安很快从电梯里出来，这次特地看了眼楼层，12楼没错。

　　这次找病房格外顺利，她一眼就瞧见了36号，敲门后小心翼翼地进到房里。

　　这间病房总共三张床，苏琪母亲在最里面靠窗位置，此时苏琪母亲正闭着眼休息，苏琪在一旁给她按摩。

　　沈柠安打了个招呼，把水果营养品放在桌上，随后询问了一些苏琪母亲的情况。

　　苏琪应该是一夜未眠，眼尾通红，眼底青青，语气里也全是疲惫，“检查结果刚下来，确诊了，就是乳腺癌，这两天要准备准备转到肿瘤科了。”

　　沈柠安想起了刚才在肿瘤科见到的悲伤萧条景象，一想到身边这么亲近的人的母亲马上也要住到那里去，心里顿时紧了紧。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不缺钱。”沈柠安轻轻抱了抱苏琪，安慰道，“乳腺癌是比较好治疗的癌症，现在又发现得早，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一定会没事的！”

　　苏琪红着眼睛点点头，随后说道：“柠安，我以后可能要长期在医院住了，不过稿子我会继续画的，以后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怕影响到苏琪母亲休息，沈柠安没有待很久，十几分钟后就起身告辞。

　　回去路上，沈柠安一直心不在焉，在肿瘤科见到的瘦如枯槁的病人、以泪洗面的家属，还有病房里憔悴的苏琪母亲……

　　只有自身浸入濒临死亡的恐惧，才会懂得生命的脆弱，如同干硬的枯叶，一捻就碎。

　　在这残酷的人世间，还未失去，便已足够幸运。

　　思考了一路的人生，沈柠安到了家，给江小芳打了个电话。

　　然而还没“嘟嘟”几声，就被拒接了。

　　沈柠安早就没脾气了，长吐一口气，打开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码了一长串的话。

　　柠好吗，柠没事儿吧：【老妈，我错了，我昨天晚上不该发这么大脾气。】

　　【但是我想说，做设计一直是我喜欢的事情，为热爱奋斗是一件很热血的事情，它不应该被拘束。】

　　【我觉得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能寻找到适合自己、让自己愉悦的生活方式，有的人用尽半生攒够资本去践行自己的梦想，有的人暂无资本却顶着诸多压力最后破茧成蝶，不管时间早晚，他们最后的目标就是取悦自己。我承认自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与其去干大半辈子枯燥乏味的工作攒钱去实现梦想，倒不如现在就直接去触碰梦想，虽然我知道这么做不保守、不安全，但我还是想继续试一试，因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很快乐。】

　　【我不需要老爸老妈你们的支持，但也请别阻止我，我长大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管以后会承担多大的风险，我也会做好心理准备，坦然地去面对。】

　　【希望老爸老妈身体健康，别熬夜别喝酒，记得每天测测血压。】

　　全部发送之后，沈柠安就走进厨房弄午饭，磨蹭了三个多小时才煮好吃完。

　　收拾完毕后她躺到床上，打算睡午觉。

　　不知过了多久，在意识和梦境融合的瞬间，手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沈柠安迅速睁眼，屏幕显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有了新消息——

　　艳压群芳：【哦。】

　　沈柠安盯着这个“哦”字看了半晌，不明白江小芳是想表达什么，究竟是对道歉的接受呢，还是对最后叫他们注意身体这一要求的答应呢，还是仅仅只是对这一大段话的已阅。

　　下一秒，新消息再次弹出来。

　　艳压群芳：【我懒得管你。】

　　【所以你以后欠债了别来求我，我可没钱。】

　　沈柠安：“……”

　　她无语地闭上眼，对着屏幕郁闷地来了一句：“反弹，诅咒无效。”

　　语音录制完成，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