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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陆听安问完,周大庆还没说什么,他的妻子薛梅梅就先大叫起来。

      “阿sir,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会怀疑我们家大庆吧?天地良心的,他对我们孩子都没有对周婉喜那么好,这么多年来我们家就没有亏待过她,倒是她越长大越成了白眼狼。死者为大,事情到这个地步,你们应该先去抓凶手啊!”

      黎明最受不了和这种不讲道理的活人交涉,趁着这对夫妻不注意,她脚底抹油就溜回了法医室。

      陆听安没有搭理她,只是视线在女人抬起来的手腕上停留了半秒,她戴了个金镯子。

      很快他又微笑着看向周大庆,“不方便告诉我吗?周先生。”

      周大庆扶着墙摇了摇头,悲痛欲绝,“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不过就是个种果园的农夫罢了。阿sir,我求求您一定要找到杀害阿喜的凶手,我们阿喜这辈子啊,太苦了。”

      说到后面,周大庆痛哭流涕,哽咽到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听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那双通红得像要滴血的眼睛,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周大庆跟薛梅梅很快离开了,陆听安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警署门口,脑海中开始不断浮现周大庆的微表情。
      越回忆,他越觉得这个男人像个矛盾体。他为自己妹妹被杀而悲伤,却好像又不止悲伤……

      陆听安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直到一道高挑靓丽的身影从楼下上来。
      在看到他时,来人诧异地挑了挑眉。

      “陆sir,怎么傻站在这。”

      陆听安眨了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sir’是在称呼自己。

      这一整天只要是认识他的,哪怕看到他穿着一身警服,也顶多是叫一声陆少。毕竟谁都不会把他这个港城毒瘤当做真的警员。

      眼前这个女警员却是例外,而且她眼神干净,没有半点阴阳怪气和戏谑。

      陆听安往旁边走了半步,让出路,“你认识我?”

      “港城上下应该很少有人不认识你,就算没见过你也听过你的名字。”

      陆听安泰然自若,仿佛这是什么夸奖的话,心都不带虚一下,“但你对我出现在这并不意外。”

      女警员笑起来,眼睛都弯成月牙,“自我介绍一下,俞七茵,重案一组唯一一个女警探。你问我为什么看到你不奇怪是吧?很简单啊,警署的柯督察是我表叔,一开始就是我建议他让你来重案组后勤队的。”

      陆听安头顶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

      他跟这位madam是旧识?

      不可能吧,原主鲜少与女人打交道,更不可能和一名女警探关系好。

      猜不如问,陆听安直接开口,“我以前,得罪过你?”

      “嗯?”俞七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噗嗤一笑,“你想多了陆sir,我们以前也就只有几面之缘吧。不过向督察提议让你过来,确实是觉得你这样的危险分子应该放在我们重案组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这个原因?”

      俞七茵耸了耸肩,略带欣赏的目光停留在了他脸上,“好吧,也有一点私心。陆sir可是港城数一数二的大帅哥,我们重案组呢要看很多尸体和凶杀案的,我想在办公室的时候看看帅哥洗洗眼不过分吧。”

      陆听安哑然失笑。

      难怪俞七茵能成为重案组的一员,不管她的表叔是不是督察,她的坦然和话术都足够证明她的能力。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危险分子,却一点都生气不起来。

      “你们顾警长长得也不赖。”陆听安随口说。

      从他身为男人的眼光出发,顾应州这种长相已经是天花板级别了。

      他虽然对自己的五官很满意,但有时候照着镜子也会觉得自己太过精致漂亮了,要是下颚线有小说里写的那般‘刀削凌厉’,喉结像个小山丘那么明显就好了。顾应州就是五官与脸型恰到好处的典范。
      当然,这也只是心里想想,人还是得学会知足。

      “顾sir确实帅,但是——”俞七茵话音一转,“谁敢总是盯着他看啊,有时候觉得他比尸体还恐怖啊。”

      陆听安:“……”

      有点夸张了madam。

      好歹也算相处了一早上,顾应州这人确实不太好接近,但也不算冷酷无情,至少还没有为难过他。

      陆听安没有对顾应州做什么评价。

      见他不搭话,俞七茵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一对夫妻,是周婉喜的哥嫂吧?”

      “是,刚认了尸。”

      俞七茵摇了摇头,“周婉喜的这个嫂子真不是个有良知的人,她刚才竟然问我,等抓到凶手,他们家能不能拿到一笔补偿款。”

      陆听安眸光一沉,“她真这么问了?”

      俞七茵啧啧感慨,“可不,还说家里急用钱。难道这钱收着她真的会安心吗?”

      陆听安低头,不置可否。

      按照法律规定,受害人家属确实可以拿到凶手给的赔偿款,包括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那些。

      一般情况下,受害者家属悲痛下只想把凶手绳之以法,像薛梅梅这种在意钱的的确不多。

      可就是因为她满脑子都是钱,她和周大庆身上的嫌疑更少了。如果他们真是凶手,哪里还会对赔偿金有期待,躲起来都来不及。

      俞七茵还要回重案组汇报线索,她抖抖手上的笔录,笑问:“要一起去分析案件吗,陆sir?”

      重案组办公室和后勤办公室在同一个方向,陆听安跟她一同往里走,嘴上却拒绝,“那不是我的工作,咱们各司其职。”
      想了下,他又语气温和地提议,“以后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俞七茵侧头,“怎么?”

      陆听安和煦一笑,“陆sir,听着真的是很像loser啊。”

      俞七茵:“……”

      -

      警署下班时间五点半,五点二十五分时,陆听安已经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桌面了。
      其实根本也没多少东西,从阿海那领的一个刻着他名字的保温杯、一本很厚的牛皮封笔记本,还有一红一黑两支钢笔。

      他优哉游哉地把每样东西摆好,心里是说不出的安逸。

      活了短暂的一辈子零三天,他第一次知道下班原来是可以按时走的。

      回想他当主播的时候,第一年为了维系直播间仅有的几百个粉丝,发烧、胃疼到抽搐都不停播,整年加起来没有休息超过十天。
      第二年他火了,一个月的收入足以支撑妹妹一年医药费,还能给母亲在老家买一套两百平的房。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忘本,互联网更新换代太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这张脸就不受欢迎了。

      兢兢业业两年,在第三年他被平台推选为人气主播,短短一个月就涨粉一千万,是真正意义上的爆红了。

      流量来的太快,陆听安还没反应过来,各种好的坏的言论就接踵而至。那两年比以前更累,除了疲劳到近乎透支的身体,精神上他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他要保护家人,每场直播都谨言慎行、不能给黑粉一点捕风捉影的机会;同时他还要调整自己的情绪,再心累也不能在粉丝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们花钱刷礼物不是为了看他垂头丧气。喜欢他的人越多,他通宵直播的频率也直线上升……

      陆听安不是一个很多愁善感的人,可能在最需要关怀的年纪独自承担起了家庭所有重担吧,死亡并没有带给他太多悲伤与落寞。他太习惯生活中发生变数了。

      他知道家里人在得知他的死讯后会悲痛欲绝,但只难过了一晚上他就释然了。他有一份人身意外险,又是在活动现场碰到这种事,他的家人是理所当然能够得到一笔补偿款的,而且他妈妈知道他的银行卡密码,里面有足够母女俩生活好几辈子的钱。

      他想,时间会冲淡一切。
      而他原本应该终止的生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延续,或许也是老天看他过得辛苦,想让他体会一段轻松的日子吧。

      保不准哪天他又突然死了呢?所以能偷闲摆烂的日子,他都要好好珍惜。

      五点半,陆听安准时抬屁股走人。

      阿海正在整理文档,把一些旧案的笔录、审讯结果以及证据都输入进电脑再上传到警署系统。
      听到脚步他抬头,眼神羡慕,“下班了陆少?路上小心哦。”

      陆听安嗯了声,“你还不走?”

      阿海点点头,小声解释,“我负责重案组的收尾工作,一般都是等阿sir们都走了才下班。”

      陆听安了然,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在九几年的港城,警署内部工作调动都是十分正常且普遍的。后勤工作简单又稳定,这个位置多的是人盯着,阿海一没有好的背景,二没有太过出色的能力,想要牢牢占着这个坑就需要多在领导面前刷存在感了。而他的方式,就是拉长工作时间,至少督察上下班都能看到他,会觉得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

      陆听安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警署,外面天还没暗,陆家的司机已经等在路边了。

      刚要抬手招呼,他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被停在另一边的一辆奔驰吸引。在这九零年代,能开上奔驰的,哪怕在港城那都是妥妥的大佬啊。

      根据陆听安不算太匮乏的见识,这辆银白色的车应该就是20世纪八十年代末奔驰投入研制的新车。这款车底盘代号w140,由于车头造型让人联想到老虎,所以有个别名叫虎头奔。

      虎头奔在这个时候可是王者,落地价至少一百万。

      就是不知道车主人是哪位神仙,刚出没两年的新车居然已经开得风尘仆仆的,车身上的灰尘厚得像刷了一层雾蒙蒙的漆,挡风玻璃也是以雨刮器为半径,分为明暗两个区域。

      正想着车主人暴殄天物,奔驰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

      陆听安躲闪不及,直勾勾的眼神跟顾应州撞了个正着。

      “……”怎么又是他。

      都已经在对视了,再躲开是不是就有点像心虚了?可是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他只不过就是虚荣地多看了两眼豪车。

      陆听安心理活动百转千回,面上却十分平静,在顾应州还未收回视线之际先对他礼貌地笑了下,“回来了顾sir,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顾应州很不怜惜地一把甩上车门,像是把追案过程中所有的烦躁都甩在了车上。
      他很淡很冷地嗯了声,本来已经从陆听安身边走过去了,没两步却又脚尖一转返回来。

      “胡走南不是凶手,他昨晚带江采亭回家了,一晚上都没出去,胡家的佣人都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陆听安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跟自己提起线索,愣了两秒后他点点头。

      顾应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表情,“看来你早就猜到了。”

      陆听安不卑不亢,“不算猜吧,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胡走南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他是万和生物药厂的少爷,在港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跟周婉喜有过一段感情后又移情别恋,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更不值得他花这么多精力杀人抛尸。”

      “顾sir知道恋尸癖吗?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大多数情况下,一些从小自卑、受到漠视、在大众眼中存在感很低的社会底层人物有可能会心理变态,对尸体产生别样的欲\望。在他们看来,尸体不会说话不会动,是可以随他们摆弄并且绝对不会忤逆他们的存在,你觉得胡走南那样身份地位的人,在感情中会处于下位吗?”

      “再换个角度,胡走南对周婉喜怕是早就没多少感情,更没有强烈得变成执念的占有欲,他要是个变态,有危险的应该也是江采亭。”

      顾应州薄唇轻抿,看着陆听安的眼神愈发沉,带着探究。

      半晌,他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一些,“多谢,你的分析对案件很有帮助。”

      “不客气。”
      陆听安随意地摆了摆手。

      正事谈完,他的思绪又开始飘。

      会影响他睡眠质量的到底是不是顾应州?
      他的这个体质,说奇怪也真是太奇怪了,下午他在办公室打过盹,事实证明警署也不能压住他身上的阴气。
      可早上坐在顾应州身边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做梦。

      顾应州比别人多了些什么?
      长得帅?个子高?还是开虎头奔……
      不是吧,难道这年头连阴气都拜金吗?

      顾应州将近一米九,眼皮一垂就看到陆听安跟盯稀罕物件似的看着自己。

      “我脸上开花?”

      陆听安讪讪地扯了下嘴角,答非所问,“顾sir平时住哪?重案组每天下班都挺晚的吧。”
      他想起早上看到顾应州的时候,外面没停他的车,他和付易荣也是从警署里面走出来的。

      顾应州答,“警署有单人宿舍,你要是有诉求可以找督察申请一间。”

      “你也住宿舍?”

      顾应州声音中已经多了一丝不耐,“偶尔。”

      陆听安淡淡地哦了声,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顾应州要是经常住宿舍,他就还能找理由去他房间蹭一觉做个实验。可他只是偶尔住一晚,那还有什么申请单间的必要吗?

      顾应州已经开始抬手看时间,注意到陆听安低头走神,他拧眉提醒,“你家司机已经等你很久了。”

      陆听安半清醒半神游,还在绞尽脑汁想有什么一起睡的机会,他有些敷衍地应,“行,那我就先下班了,再见,有时间一起睡——”

      说话声音戛然而止。

      顾应州眯了眯眼。

      陆听安脑子跟被浇了一泼冰水似的,一下子就清醒了。

      死脑,想的什么东西!
      死嘴,说的什么话!

      他心里大骂自己神经,脸上却保持着微笑,“我的意思是,都是同事,有时间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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