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异种之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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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要把这种东西注射进自己的血管里？”
身量高大的男人忍不住质问，“学长，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同化，变成一只畸形的怪物吗？”
越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偏不倚地和他对视。
那双颜色浅淡的琥珀瞳掩藏在一层薄薄的镜片下，明明近在咫尺，也仿佛隔着一段距离似的。
“请注意你的用词。”
越清的声音不冷不热，“方舟计划里没有学长学弟，只有主管和干员。”
“我会为方舟负责，而你需要做的，就是服从。”
方舟计划。
这个名词仿佛一道从脊骨窜过去的闪电，蓦然让叶栖元从那种泰坦尼克式的拯救者情结里惊醒。
他嘴唇嗫嚅着，想要再辩驳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
海蓝星已经覆灭，重燃人类文明之火的计划完全地肩负在他们这群人身上。
也许这是个崇高的任务。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长久的不见天日，让实验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变得绝望。
而那支从虫母身上提取出来的血清，竟成了唯一的希望。
难道他要拦着越清，让自己变成海蓝星的罪人吗？
可是……
叶栖元忍不住抬眸，视线落在穿着白大褂的越清身上。
实验室的灯光很亮，如同煎沸的黄油，滋滋地溅在他的眼瞳，让他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越清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半透明的柱形容器，里面漂浮着一只畸形的虫型生物，被银蓝色的液体包裹着，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这是海蓝星覆灭前，联邦的军队从虫巢里带出来的幼年虫母。
虫母，也就是虫族的母亲。
传闻中，虫族至高无上的主宰。
实验室这群人里，只有越清和虫母基因有着极高的适配度。
一旦越清成功兼容虫母基因，他们将拥有足以掌控虫族的力量，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但如果失败了……
下场也是显而易见的，越清会因为排异化作一滩烂肉，直到彻底死亡。
叶栖元盯着越清的侧脸，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出那样的场景。
从前，他们在研究所时，越清就是最冷静、最优秀的那个。那时，叶栖元尚且默默无闻，他像崇拜神明那样，近乎狂热地崇拜着这个学长。
如果可以，他情愿代替越清去死。
“学长……”
叶栖元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就要说句那句话时——
越清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叶栖元熟悉他的每个微表情——或者说，方舟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擅长通过观察越清脸上细微的肌肉变化来揣摩他的心情，这是在大魔王手底下做事的求生之道。
他很快意识到，越清在对他的称呼不满。
“抱歉，主管。”
他讷讷道。
越清收回目光，低头在白纸上记录着些什么。
“原谅你。”
他说，“计划在两天后进行，N-213号试剂配备好了吗？”
叶栖元深呼吸一口气：“配备好了。雪柔负责的A-12和E-91经过三次排查，确认没有问题，实验可以顺利进行。”
越清颔首：“我知道了。”
叶栖元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越清抬眸：“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
叶栖元哽了一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神色讷讷地退出了实验室。
滴的一声，实验室的大门自动关上。
四下无人，越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和缓。
他深深地凝视着柱形容器，里面的异种被粘稠的基液牢牢包裹。
一方面，基液维持着它基础的营养需求，另一方面，基液也扼制了它的生长，让它始终保持着这种幼小而孱弱的形态。
照理来说，一阶段的虫母幼胎应该尚未发育出语言能力，甚至连自主意识都不一定能拥有。
然而，在这凝视着它的片刻，越清却又听到那道神秘的声音低低回响，如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
【来吧。来吧。】
它在呼唤着越清。
【让你成为我，让我成为你。】
【让我们……】
融为一体。
……
实验在两天后进行。
“方舟”建在地下，无法通过光线来判断时间的变化。光脑的信号波动又太强，不能带入方舟，他们现在只能依靠最简朴的机械表来判断时间。
顾雪柔昂首，亲眼看着时针和分针重叠。
十二点正式到来。
她的身体却仿佛被冻住一般，迟迟无法动作。
关键时刻，还是越清开口：“开始吧。”
他的手脚都被拘束带牢牢捆住，因为绑得很紧，细腻的皮肉都被勒出一圈红痕，看上去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鱼肉。
这是为了防止他和异种基因兼容后，失去理智攻击同类，才做的预防设施。
不过，尽管处于被动姿态，越清的面部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淡和从容。
这让顾雪柔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被绑在手术台上的不是越清，反倒是她自己似的。
“呼……”
她深吸一口气，捏住手术刀，言简意赅，“我要开始了。”
锋利的刀尖抵在越清柔软的皮肤上。
稍一用力，钢刀划破皮肉，颗颗饱满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顾雪柔简单消毒后，便拿起放置在一旁的N–213号试剂——这是从那只幼年虫母身上提取到的溶液，整个方舟仅此一支——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对准创口，将针管里绿色的溶液推进了越清的身体。
做完这些，她放下针管。
寂静的实验室里，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咚。
咚咚。
其实，整个实验过程只有这两步。
明明是尚未走出学校的学生都能完成的再简单不过的工作，做完这一切，顾雪柔却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脊背紧贴冰凉的墙壁，手指轻轻搭在按钮处，做好了随时夺门而逃的准备，眼皮却一刻不敢放松，死死盯着手术台上的男人。
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越清有一张和冷酷气质完全不符的清隽面容。
摘下银丝边框眼镜，他流畅的面部轮廓便完全地暴露在白炽灯下，黑发、雪肤，简单到极致的色彩冲撞，迸溅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意外的……很漂亮。
但，一想到这张漂亮的皮囊可能随时会被异种撕碎，从满地横陈的血肉中，爬出来一只生着漆黑甲壳的怪物。
顾雪柔心中咯噔一下，便再也生不起什么旖念了。
身后的墙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顾雪柔回过神来，想起先前的约定，便蹲下身，从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细缝中摸出一张纸条。
【不要开门！】
白纸上歪歪扭扭地陈列着四个血红色的大字，仿佛是有人字字泣血，拼着最后的力气才写下这句警告，简直触目惊心。
顾雪柔在看清这四个字的一瞬，先是毛骨悚然，随即才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拨开一个金属圆片。
透过那个小小的猫眼镜头，她终于看清了实验室外的场景——
出乎意料的。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虫子。
长长的回廊仍然凄清，银白色的冷金属忠实地反射着白炽灯刺目的光线。
稀松平常的景象，在手中这张纸条的映照下，蓦然变得可怖起来。
怎么回事？
顾雪柔的手指紧攥，呼吸变得急促不安。
不是说好，几人会在实验室外接应的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不要开门？
哪里的门？实验室的？还是方舟的大门？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不能再说清楚些么！
顾雪柔方寸大乱，一时竟忘了盯紧越清的变化，等到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事态已然失控——
咔嚓。
咔嚓咔嚓。
骨骼快速生长的声音在这间寂静的实验室清晰地回响，越清原本正常的人类男性体格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不断生长、抽枝。
惨白的脊骨刺破皮肉，从他纤长的后颈中探出，像一截细长的柳条。
血肉重组、骨骼重塑。
他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碾碎，又轻而易举地重塑，长出节肢，又被折断。长出翅膀，又被拔去。生出尾勾，又被碾烂。
万千种变化后，最终剩下的，还是一副看似羸弱的人类身躯。
越清睁开了眼。
那个长久以来困扰着他的声音终于消失。
他赢了、他才是胜利者。
前所未有的愉悦在他胸腔中蔓延，越清勾起嘴角，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放声大笑的冲动。
“主、主管……”
一道细弱的女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越清循声望去，只见墙角处蜷缩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她抬起头，满脸希冀地望着他：“是你吗，主管？”
没得到他的回答，顾雪柔只当是他刚刚融合了虫母基因，尚未从强烈的冲击中回神，语调加快：
“不能再耽误了……我们现在要赶紧出去，方舟出事了！”
这是……？
越清盯着她，心中竟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年头——
他原先竟然会留这样一个废物在方舟里。
真是奇怪。
各方面都不达标，无法作为伴侣，哪怕是当做食物，也吃不饱……
等等。
越清神情骤然冷下来，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到底是谁同化了谁？
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同类当做食物？
“……学长！”
顾雪柔迟迟得不到回应，不由得拔高音调，神色焦急起来，“你在想什么？不能再耽误了！我们要尽快转移阵地！”
“……”
越清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半拍地掀起眼皮，刚要抬脚，身体却不听使唤，砰的一声，直直摔倒在地，便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滋滋两声。
一道蓝紫色的激光如同锋锐的尖刀，像切豆腐似的，轻而易举地割下了实验室的墙壁。
轰隆一声，金属墙壁彻底坍塌。
从废墟中，走出两只高达两米、漆黑油亮的巨型甲虫。
它们环顾一圈，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反抗激烈的顾雪柔。
但在面对双眸紧闭、陷入昏迷状态的越清时，这两只虫子竟然踟蹰不前，不敢再靠近半步。
「我听到了，虫母的呼唤。」
其中一只虫子，转过头，对着它的同伴说。
「错觉。」
它的同伴这样回答他，「虫母已经抛弃了我们。」
「假如，虫母真的诞生了？」
这只新生的虫子迟疑地问。
「那么，在它掌控我们之前，我会先杀掉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异种之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