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石与品绿》泠泠泠月

45、第 45 章

　　飞机上的说辞显然是堵了他们下飞机就奔赴民政局的退路，为今之计，也只能从长计议，至少短时间之内离婚恐怕是不可能。

　　小绿却没有受影响，推开自家别墅大门的瞬间，仿佛从来没有晕车感受似的，身心舒展就往客厅沙发上躺。

　　等李怀石停好车，进门的时候，沙发上的小人儿已经呼吸均匀的打着薄鼾，安然入眠。他宠溺笑笑，取来一床薄毯，一如在飞机上她照顾他似的，他也给她轻轻盖上。

　　身体猝然触碰到微凉的毯子，小绿条件反射的在梦中翻了个身，小巧的嘴巴砸吧呢喃几个听不清的音节，李怀石还当她要醒来的时候，却又恢复了呼吸均匀。

　　大概是，做了个美梦吧！

　　即便在外面是铁口直断的赝品杀手，回到自己的小屋，依旧温顺可人，如同一只亟待人保护的无辜小羊羔，没有任何戒备与犀利。

　　李怀石转身要走，又看到她梦呓般，一只小手耷拉出来，堪堪伸出薄毯之外，他苦笑回头，又耐心加细心的将她的小手放回薄毯中，还不忘贴心的掖了掖被角，确认盖严实才起身。

　　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睡颜，也许是先前从未见过她睡着的模样，发现她的恬静尤其诱人，小巧如樱桃的嘴唇粉粉嫩嫩，不知道亲上一口会怎么样……

　　李怀石骤然后退一步，摇头将对小绿的龌龊思想赶出脑海，他最近对她的非分之想开始变得越来越多。领悟到这一点的李怀石，头也不回就跑回二楼，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花了很长时间都难以抑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大脑在爱与不爱的概念之间彼此纠缠，直到他自己也疲累得沉沉睡去……

　　右眼悄咪咪打开一道缝隙，已经足够让小绿看清楚李怀石狂奔上楼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在楼梯转角消失，她才放下顾忌，大喇喇地睁开双眼，而楼上清晰的传来落锁声音的时候，她在沙发上坐正，顺带给自己倒了杯水，也让自己缓缓起伏的心绪。

　　酒醉后的那个梦，挺清晰的，她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已经现实发生，若是现实，那么她似乎已经知道谋害她的对象是谁，若是梦境，她堪不破为什么潜意识会对他怀有那么大的敌意。

　　衣帽间里面那一排男士手表，以及手表排列的指针数字，也许都有涵义，小绿隔着冰冷的玻璃展示柜，看它们的眼神比深冬的温度还要冰寒。

　　9-8-1-0-2-6

　　小绿森冷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此刻手里握着的，恰好是她当初说毫不在意的结婚证，没错，这场契约婚姻是假的，然而上面的人，以及参与婚姻的人物信息，却是做不得半分虚假。

　　结婚证上明明白白写着李怀石的生日——

　　1998年10月26日。

　　梦里那姑娘还真是痴情到可悲，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几乎就把自己害死！

　　苦涩的笑再也掩饰不住，随着蚀心的痛，滚烫的泪一起奔涌而出。

　　知道对方喜欢名表，还专门为他购置了这一批，为了给他惊喜，还特意按照他的生日设置的表盘数字，结果这一份惊喜并没有给到他，反倒是送给自己一份惊吓，吓得差点丢了命！

　　当初还在感叹两个人都失忆，实在过于巧合，天下就没有这样奇怪的事，原来一切的结果都是有原因的。

　　也许他只想在车祸里置她于死地，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也受了伤，看他现在的举动，失忆倒不像是装的，那只能说苍天过于有眼，天道有轮回，兜兜转转让两个人又再一次相遇。

　　李怀石醒来的时候，透过2楼的窗户看到小绿坐在1楼的庭院里，两颗大榕树之间，扎着一个白色的秋千，她没有穿着经典的商务套装，反倒是一袭白裙胜雪，随着秋千的高低起伏轻舞飞扬。

　　李怀石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呆了，就像是在睡梦中见到过的场景，在他认知里，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穿休闲装。

　　花园里的她回首，目光不期然和他的视线相遇，只见她洒脱随性的灿然一笑，朝他招招手。

　　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就领着他走下楼，走到她身边。

　　小绿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李怀石站在原地，没有动，虽然对方主动邀请，但在他看来，两人的关系远没有那么亲密，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金主老板。

　　怔愣在原地的李怀石，呆呆的模样逗得小绿咯咯笑出了声，“我坐着你站着，这场景好眼熟。”

　　“像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我记得……好像是中暑晕倒的时候……”

　　小绿回忆着，把李怀石也带入那段记忆里，他记不太清了，只是隐约记得他好像是怀着要在收藏界大展拳脚，才有心接近她。

　　现在想来，不禁汗颜，她心无芥蒂，而他却一开始就居心叵测。

　　李怀石抿唇，想着更加自责了些。

　　毫不在意对方的扭捏，小绿微笑着，给他递过来一个绿色丝绒盒子，“送你的。”

　　李怀石：“？”

　　小绿把盒子塞到他掌心，“之前说好的，拜托你一件事，办成送你一块手表。”

　　“举手之劳，就不用了……”

　　李怀石还想拒绝，小绿打断他，“拿着吧，反正我房里还有那么些男表。”

　　说到那些男表，李怀石的表情倏地紧绷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很在意，在意她的过往曾经，甚至他想去了解那段关于男士手表的记忆……

　　她心里，曾经有过一个他……

　　小绿却好像能量读懂他的想法，洒脱的笑起来，“别乱想，我只是曾经有收集男表的爱好，就像小时候疯狂喜欢布娃娃，长大之后就无感了。”

　　“这样……”李怀石若有所思。

　　“是啊，”小绿继续说，“也许我曾经也有很爱很爱的人，但是现在……没了。”

　　读到她眼里的黯然，李怀石心中几分酸涩，“抱歉啊，让你想到伤心事。”

　　“不不不，”小绿俏皮一笑，“又或者我曾经喜欢女生，幻想自己是男孩子，所以买一堆男表呢。”

　　盯着她身上穿的白裙，李怀石尴尬陪笑，“还真是……年度最佳笑话。”

　　小绿笑而不语，扭头看向远方，神情骤然严肃，“婚姻关系恐怕还得缓缓，希望你不要介意。”

　　回忆起飞机上跟众人调侃的一幕，李怀石心中了然，她在圈子里算是公众人物，说出去的话轻易也不能反悔，“我了解的。”

　　“如果你需要什么物质上的补偿，尽管跟我提，虽然不富裕，但还是会竭尽全力。”

　　“不需要。”李怀石自忖也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收了人家的手表，还妄图坐地起价，跟混蛋有什么差别。

　　“对了，那盆贵妃山茶……”小绿抬眸，被提到的植物在二楼的窗棂跟她招手，她拧眉，“才离开多久，怎么叶子好像蔫了似的。”

　　经她提醒，李怀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盆茶花挺奇怪的，以往植物大多是花谢了，叶子还在，要么是过冬时节，花叶一同调零，偏偏这盆在温室内娇养的花朵，叶子枯萎了，花依旧娇艳如血。

　　“花还在。”

　　“也许是吸了血呢，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白族少女的故事吗？身上的血液化作了花。”小绿用最无害的口气说着最恐怖的故事。

　　李怀石干涩的笑笑，“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挺可怕的，而且家里都没人，谁拿血养它。”

　　“还是好好养着它吧！”小绿顿了顿，“突然想起岛上那株被机器人砍了脑袋的茶花，怪可怜的。”

　　李怀石点点头，虽然答应了要养，但是他压根在植物上没什么认知，要养好花草都是一门学问，更何况要解决花草生病的问题，对他来说，等同于上天揽月的难度。

　　家里的门铃响了，李怀石去开门，对讲系统里面的影像就很诡异，人影没见着，就看到一颗秃了顶的植物……看着叶子，倒是有几分像他们方才提到的贵妃山茶。

　　李怀石在屏幕里面仔细确认了几遍，才确定，真的是贵妃山茶。他不禁有些怀疑，小绿这人是不是有预知能力，方才提到的，这下立马就有人送货上门，还是颗秃了顶的贵妃山茶，设定跟她提到的分毫不差。

　　李怀石不禁怀疑，是不是小绿在整他。

　　他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又是上次那位送贵妃山茶的小哥，他咧开一嘴大白牙，在黝黑的脸上尤其显眼，像是锐利得可以将人吞噬。

　　条件反射后退半步，李怀石定了定神，一个送货小哥有什么好害怕，一定是听小绿的恐怖玩笑多了，听出了后遗症，整天疑神疑鬼。

　　不过……签收是个事儿，他再不能犯当初的错误，谁知道这回的签收名字会不会又是下一次聚会的人员名单。

　　他拿着单据找到小绿，小绿若有所思眺望远方，听他说清楚原委，也只是淡淡应付一句，“你签字吧！”像是对上次的事件丝毫不在意。

　　小绿能做到洒脱不介怀，李怀石却不能，“不如还是你签吧！”

　　小绿无意的瞟他一眼，满不在乎道，“没关系，反正已经是夫妻。”

　　李怀石霎时间红了脸，嗫嚅道，“这里没外人……”

　　小绿撇他一眼，低头浅笑，“收了我的手表，转过背就要划清界限啊？”

　　李怀石：“……”自从上次聚会回来之后，他发现已经越来越没办法应付眼前这个女人，有点搞不清她忽远忽近，若即若离，还说一堆谶语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