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同人还归》情癫

25、第二五章 父子反目

　　当一个人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会总想做出相反的事来报复。杨康却还不能，只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完颜洪烈在府中设了灵堂，为了祭奠包惜弱。这个最终离他而去的女人，在他心中，早已是妻子，所以就算没有名份，他也一定要这么做。

　　乌漆发亮的灵位上写明“爱妻”，只是完颜洪烈的一厢情愿，不过，当然不会有人敢阻止什么。颇为讽刺的是前来拜祭的人。

　　也许就是因为是得不到，才更加追念。

　　六弟出事，朝中自然会有知晓之人，不管背地里多么笑话都好，也还是要给个面子。完颜洪熙来的时候，却是带着女人的，如鲜花般盛开的美人。

　　她大概二十出头，穿着宝蓝色的百花褶裙，梳着油亮的辫子，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红润的脸色看得出滋养得很好，粉色的莹亮薄唇轻抿，纤指好比玉葱，行走之时爽快干脆，倒透着几分英气。

　　这是完颜洪熙从精心挑选的金国女子，名唤依娜。虽不十分高贵，但好在出身清白。当然他没指望她可以取代包惜弱的位置，只是给他新的女人，往往是填平伤痛的最好法子，告别往事也最迅速。

　　大金国的六王爷，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如丧考妣成何体统？还有，明明没有名份，却堂而皇之自以为是，这又是多么可笑？最要紧的是，听说杨康那个孽种还留在府中，这又如何得了？

　　赵王府已经成了笑话，总不能让它一直挂给外人看。

　　完颜洪熙进府之时，完颜洪烈正在给包惜弱念往生咒，一旁在烧纸钱的还有杨康。大概是前几天泪已经哭干，在这种时候，为了表达对逝者的尊重，唯有轻轻地颂经声。按照宋人的礼节，完颜洪烈找来的那些和尚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法事，哀思的追念一目了然。完颜洪熙是为了对付杨康而来的，见人就在旁边倒有些不好开口。说实在的，他对包惜弱算得上是厌恶不已，只因这个六弟被其连累得让满朝文武诟病，若不是皇上念及骨肉之情，还有他在旁多多说情，赵王府的势力焉能持续到今日？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对灵位岂能视而不见？他很不情愿地抬起头，稍稍望了一眼，便去上香。

　　心不在焉，也只有假装煞有介事。和尚们的诵经声唯觉刺耳。杨康还在烧纸，近在咫尺他也不便详谈，只对完颜洪烈暗示，希望他注意身后跟着的女人，可是完颜洪熙缺乏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完颜洪烈始终目不斜视，终于完颜洪熙恼了，直接嚷出来：“完颜洪烈，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这都是别人的妻子和儿子，你到底在干些什么！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完颜洪烈面色灰黑，如有大病在身。这几日他不吃不喝，一心惦着包惜弱的葬礼。虽然尸体已被敌方运走，唯一可以纪念的只有这个牌位，可是他还是非常严肃端正，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些什么。

　　旁人说的话，他完全听不见，也不想去听。

　　完颜洪熙转过身看了看杨康，杨康也是如此。

　　也是两夜不眠，不曾进食。虽然很累，却一直打熬着精神，不肯让人小看。他所跪拜的位置，正对着包惜弱的灵牌，身挺如松，一言不发。旁人做什么他都不关心，也不去理。这使得原本想要讥讽他像条狗一样赖着不走的完颜洪熙失去气势，居然开不了口。

　　话题重新回到完颜洪烈的身上，完颜洪熙气鼓鼓地骂了几句。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完颜洪烈都只当没听见。到后来完颜洪熙不再给他面子，直斥道：“你没有骨气，你不要脸！天下间的女人都死完了吗？也只有你，拿着扫把星当宝，我们都跟着变成笑话！那是有丈夫的女人，你抢来干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怎么骂他都无所谓，一旦听到“扫把星”三个人，完颜洪烈瞬间有了反应：“你说什么！？”

　　完颜洪熙还想骂得更激烈些，正在这时，杨康抬起头来，教他望了一眼。

　　好比一柄寒剑，在星夜中发出的光亮。完颜洪熙禁不住退了一步。

　　就这片刻完颜洪烈已经撵来身边，摇晃着他的身体：“你说什么？！不许乱讲！”

　　“抢来的”，这三个字千千万万不能落入康儿的耳内。完颜洪烈只盼还有机会补救，所以他也不敢主动去提。他将双手拎着完颜洪熙的衣领，揪得很紧，恨不得教他将它咽回去：“完颜洪熙，是谁许你胡说八道的！你向惜弱道歉！”

　　完颜洪熙想不到他竟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竟让自己情不自禁地随着他前倾。罢了，当初应承过他不说，没想到一时情急口没遮拦，如今要作补救，也是应当。

　　在将近二十年前，完颜洪烈筹划牛家村惨案之后，曾经教此事被完颜洪熙知晓。那时包惜弱刚随他回到燕京，因诸事不明，完颜洪熙拒绝为他向皇帝求情，让这个宋女留在王府，非但如此，还要痛下杀手。完颜洪烈为了保全包惜弱，只得吐露实情。没想到今天却有灭顶之灾。

　　好在只有简短的几句话，说得又快，康儿想是不曾听清。完颜洪烈小心地朝着杨康望了几眼，见他没有什么异状才稍稍敢去庆幸。激荡不已的心神吓得他滚出泪来，揪住完颜洪熙的力道便越发凶狠：“给巨惜弱道歉！”

　　完颜洪熙从没有见过这种人，越发恼怒，只得扔下一句：“你是疯子！疯子！你等着父皇的圣旨吧！”

　　说完，他便怒气冲天地向外走去。依娜哪里料得到会是这样，不知该走该留，只得小溜步追了一段，可是完颜洪熙发火迁怒，她只好站住，停在院子里。

　　杨康侧过头来看了几眼，终究没有说话。他把手中剩余的那几张纸钱轻轻地放入火盆里，然后起身，走到灵前，点了一柱香。

　　还在错愕的完颜洪烈看着他对包惜弱行礼，心中慌得不行。他不敢打断他，却又怕他这样是明白了什么。杨康始终一言不发吓得他胡思乱想，眼看就要退下，再找解释的机会便难，完颜洪烈禁不住抬手去拉他的胳膊，杨康却灵敏地闪在一边。

　　等待没有结果，依娜从院子里走过来，尝试着向完颜洪烈解释。还未等进门，完颜洪烈突然大吼一声：“出去！”把她吓了个半死，站在外边不敢动。紧接着，他向杨康哀求的意味更浓：“康儿，我不会纳妾，也不会娶妻，康儿你相信我，没有一个人能取代你娘，你知道，康儿，你不要……”

　　他很想说“你不要相信完颜洪熙”，可是万一杨康问他不要相信什么他就得不打自招。可怜他辛苦了半辈子维持的骗局，竟在这样失魂落魄的条件下被证实，他会疯的。

　　他自认从来没有骗过杨康，只因那些是为康儿好，所以他从来不认为那是欺骗，可是现在明晃晃地让康儿听到，他又能怎么办？

　　康儿听见了么？不要听见啊。完颜洪烈战战兢兢地托着他的手，竟是连攥紧它都不敢。杨康保持着让它停留在完颜洪烈的掌控，却是进退两难。

　　不幸他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清楚到他欺骗不了自己。

　　有夫之妇要怎么样才能抢来？要怎么样抢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这些杨康根本用不着问就可以猜得到，只因就连去猜也是不必的。

　　现实的例子早已告诉他答案。

　　这个养了他十八年的人，口口声声说将他当成亲生骨肉的人，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爱。

　　原来，一切比他想象得还要恐怖，还要离奇。原来他根本就被当成傻子一样的耍弄着。不是他的亲爹扔下他，也不是他的娘太过软弱以致投敌，这是有人操控的命运，而操控它的人，竟然就是和他一起两夜不眠，守在这里的人。

　　他不吃不睡，弄得自己半死不活，好似情深无比，难道，竟然还以为这样可以得到原谅？

　　原来这就是自己以为的，天下间仅剩的，唯一善待自己，永远也不会欺骗，永远也可相信的“爹爹”？

　　杨康低着头，紧紧地咬住了唇，他不准自己哭。

　　他的手抬高一些，从完颜洪烈的掌心抽离。

　　完颜洪烈顿时像被踩中了胸口，脸色煞白地哀求道：“康儿，这都不是真的，求你，你不要相信，不要！”

　　杨康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地走到灵位前，双手将它端了过去，护在怀里。

　　“不要不要！”完颜洪烈最怕的局面终于出现了，他知道不可能得到原谅，却还是要说：“康儿，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恨我，我求你，我求你不要恨我，求你……”

　　杨康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开始往外走。

　　“康儿不要！”完颜洪烈追过去，歇斯底里地叫着：“我不准你离开！你是我的儿子！你和你娘，都要留下！”

　　他扳住杨康的肩，试图让他转向自己，却扳不动。杨康连看也不看，只说了一句：“完颜洪烈，别逼我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