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炽水渔舟

4、出名

　　办公室里本来闹哄哄的，听到他这句话立马都安静下来。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向池站在余闻帆身旁，闻言也转头看他。
　　余闻帆比他高了半个头，跟他说话的时候向池要微微抬头。

　　“说个对不起会少你一块肉么？这种时候装什么逼。”

　　“少管我。”

　　余闻帆依旧目视前方，眼睛盯着窗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想说就是不想说，哪有什么理由。
　　他还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对不起。

　　就他，也配。

　　庄子幽握紧拳头，眼睛好像要盯穿余闻帆。
　　“你什么意思？不道歉是吗？你凭什么不道歉…你…”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只好转头看向肖主任：
　　“主任你看看他！”

　　肖主任的手机却在此刻响起，他接了电话后一脸匆忙：

　　“好了你们走吧，自己私底下道歉就好了，别围在我办公室。”

　　说着就提起自己的公文包匆匆走向门口，经过时还不忘转头对向池说：

　　“向池你劝一下哈，我先走了。”

　　“好。”向池应道。

　　所有人目送着肖主任离开，余闻帆率先走出了办公室，向池也跟了上去。

　　“为什么打人？”

　　“我不想告诉你。”

　　“余闻帆，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

　　“向池，你很关心我啊。”余闻帆打断了他的话。

　　向池盯着他的脸，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管余闻帆的事，可能是职业病吧。

　　学生会会长就是会管的宽一点。

　　这个解释能接受么？

　　—

　　21：45。
　　余闻帆看了眼手表，晚自习快结束了。

　　身边的向池突然起身，走出了教室。

　　何逸已经提前把作业都收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班长去哪？”

　　“广播站。”

　　余闻帆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去广播站是要念他的处分通告吗。

　　可是他自己还没收到啊。

　　下一秒。
　　“对了余闻帆，我刚去了一趟清姐办公室，她让我给你。”

　　“啪。”
　　一张处分通告拍在了余闻帆的桌上。

　　“…”
　　好了。收到了。完了。

　　何逸看他脸色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刚开学就拿到了处分通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余闻帆看都不看一眼将那处分通告塞进抽屉：

　　“不知道，别问。”

　　“哦…好。”

　　何逸刚转过身子，下课铃声就打响，与此同时向池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

　　“同学们好，接下来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我代学校德育处宣读一张处分通知书。”

　　余闻帆此刻心如死灰，正趴在桌上把头埋在手臂里装死。

　　“名城一中高一年级第二学期第二周一号文件。”向池的声音还是听起来冷冷的。

　　周围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轻声讨论，脸上都隐隐带着兴奋的神情。

　　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呢。
　　而他就是那个笑话。

　　“对我校高一八班余闻帆同学的处分如下：余闻帆同学于周三傍晚在学校植物园门口同另外六名同学发生打架斗殴行为，余闻帆同学一人导致其余六人受伤，经校医鉴定达到轻伤级别，对他人的身体和心里都造成了严重的创伤。”

　　向池念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而此刻的八班已经沸腾了。

　　“我靠我没听错吧？余闻帆不是我们班那新生吗！！？？”

　　“天啊这才刚开学多久，这么嚣张？”

　　“就是他，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一打六啊？还打赢了？和谁打啊太他妈强了吧！！！”

　　“好可怕……”

　　余闻帆趴在桌上试图屏蔽掉周围的声音，耳朵里还是一直传来“牛逼”“嚣张”之类的字眼。

　　“余闻帆同学无视校规校纪，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他同学的校园生活。经学校管理处慎重考虑，决定给予余闻帆同学警告处分，扣德育分30分，本学期操行评定暂定D等，评优评先一票否决。”

　　“希望余闻帆同学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积极改正，作阳光向上的好学生。”

　　向池念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变了，余闻帆在其中听出了一丝笑意，顿时火冒三丈。

　　向池你敢笑。

　　另一边，广播站内。

　　向池看着手里的处分通知书，弯着嘴角念出最后一句话：

　　“这是本学期的第一张处分通知书，也给大家做了个反面例子，希望同学们以此为戒，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中安分守己，遵规守纪。”

　　话音刚落整个教学楼都响起了剧烈的掌声，余闻帆这下是彻底出名了。

　　“反面例子”本人此刻正眼睛死死盯着桌子，恨不得变成一条虫钻进抽屉里不要被人发现。

　　他也随即反应过来——向池只念了他一个人的处分通告，没有其他人，王幼他们…没有被处分。

　　合着就他一个冤大头。

　　现在已经下了晚自习，班里的人零零散散走的差不多了。

　　余闻帆还沉浸在被嘲笑的恼火中，不想现在出去面对这个吵闹的世界，就留在教室等人走光。

　　学委张悦然收拾好东西走到教室门口，她扫视一圈班级，发现只剩余闻帆一人还趴在桌上。

　　她怕余闻帆睡着了，小心翼翼地叫道：

　　“余闻帆？”

　　余闻帆抬头。

　　“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余闻帆点头。

　　张悦然飞快跑出教室，像躲避什么猛兽似的，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砰——”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室。

　　余闻帆：“…”
　　我有那么吓人吗？

　　他慢吞吞的起身，走到教室门口把灯关了。

　　周围的环境在一瞬间暗下来，关着门没有光，余闻帆什么都看不到。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有个人推门进来，两人迎面撞上。

　　余闻帆下意识爆了句粗口，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半个桌子，他腿磕到桌角，手抓了个空。

　　那人反应很快，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前走了一步，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借着门外倾泻而来的月光，余闻帆终于看清来人，恼火地开口：

　　“向池你是不是有病啊…吓死我了。”

　　向池松开他的手，径直走向自己的课桌：

　　“我也没想到这个点教室里还有人。”

　　“那你回来干什么？”

　　“拿东西。”

　　余闻帆看着向池在抽屉里翻找，起身的时候手里抓着两包袋装的东西。

　　他走出教室，余闻帆跟着，随口问道：

　　“拿的什么？”

　　“没什么。”

　　“哦。”

　　向池看他在旁边嘴巴张了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慢吞吞地走到他前面：

　　“想说什么就说。”

　　“那个德育分…有什么用吗？”余闻帆装作不在意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如果分高的话在学期末能得到一个奖项，综合评价会高一点，有些社团或者学生会都有德育分门槛，只有达到一定的分数才能竞选相关职位。”

　　“哦。”那就好。
　　学期末综合评价无所谓，他不加入社团，也不竞选职位，德育分应该对他没什么影响。

　　“那扣光了会怎样？”

　　向池垂眸，好像在思考。

　　“不知道，暂时还没有出现德育分被扣光这种情况。”

　　暂时还没有出现，也就是说他的德育分没有被扣光，还有仅存的一些？

　　“不过有件事情你必须要清楚。”
　　向池突然面带笑意看向他。

　　余闻帆有些读不懂他这笑是什么意思。

　　“什么事情？”

　　“你是新生，初始德育分是0——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德育分是负三十分。”

　　“……”

　　哦，原来他不是被扣光，而是直接被扣成了负分！

　　没关系。
　　余闻帆想，又不重要，负分就负分吧。

　　他们走到操场，看见前面闹哄哄围了一群人，里面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走上前拨开人群才发现被众人围着的竟然是何逸。

　　几分钟前还在教室里活蹦乱跳的他此刻正坐在地上一脸痛苦。

　　他的腿受伤了，上面有一道细长的口子，正一点点冒着血。

　　一旁胖胖的徐智涛对向池解释道：

　　“我们几个本来约着出去吃宵夜，何逸跑太急了，就摔倒了，还划到铁栏杆弄出血。我们说要送他去医务室，他又不肯。”

　　余闻帆看了眼周围的人，跟他同个寝室的吴诺也在，还有陈笑笑和其他几个女生。

　　向池上前拉起何逸：

　　“为什么不去医务室。”

　　“我要吃麻辣小龙虾……去晚了就没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余闻帆突然叫住他：

　　“等等。”

　　何逸僵硬的回头。

　　刚刚的处分通告大家都听清楚了，特别是八班的人，心里都想着余闻帆这人肯定脾气不好，难以接近，惹他生气就要被揍死。

　　更何况余闻帆眉眼间的痞气很重，没表情不说话的时候这张脸在外人看来十分危险。

　　周围的人包括向池都盯着余闻帆。

　　只见这位以一敌六刚刚拿到处分通知的凶神恶煞的危险人物缓缓从兜里掏出一包湿纸巾和……一小卷粉红色的绷带，递给何逸。

　　wow，这就是危险人物吗！居然随身携带绷带！还是粉色的！

　　何逸颤抖着手接过，感动的脸皱成一团。

　　“谢谢谢谢，这个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你擦一下再拿绷带缠几圈，要不然晚上会很疼……”

　　余闻帆越说越小声，他疑惑的发现除了向池其他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何逸点点头，狠狠地责怪了一下刚刚还对余闻帆带有误解的自己。

　　周围的人也都跟何逸一个表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余闻帆看得莫名其妙，只有向池看透全局，笑了一下。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其他人散了，余闻帆就傻傻的跟着向池走到了校门口。

　　他愣了一下，问道：“你也去吃宵夜？”

　　“不是。”向池顿了顿，看向他。

　　“我去喂猫，你要和我一起么？”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邀请，只是淡淡的询问。

　　余闻帆没有听出向池话里赶人的意思，他想着既然都跟到这了……

　　“好啊。”

　　“…”
　　向池没有想到余闻帆会这样回答，挑眉看向他。

　　那晚的月光很亮，向池这样望过去，余闻帆高大的身形却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只有高挺的鼻梁和突出的喉结在月色下能被看清。

　　只是一瞬，向池立马移开了目光。

　　余闻帆跟着向池走了一段路，最终停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破败的胡同口。

　　向池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久，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轻车熟路地走到向池跟前。

　　余闻帆见到那只猫立马皱起眉头，又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子轻轻眯起眼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

　　向池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奇妙。

　　他蹲下身子，刚拿出从教室带来的猫条朝猫伸出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向池闻言疑惑的转头，就见余闻帆走到他身旁蹲下，审视着面前的猫。

　　那只猫却只是喵喵叫一声，冷淡的看他一眼，仿佛在说：

　　我们认识吗？

　　余闻帆气得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它的头：

　　“我说最近怎么看不到你，也没饿着你吧？怎么丢下爹出来找别人？”

　　向池夹在两人中间，看看余闻帆又看看猫：

　　“你们认识？”

　　余闻帆用手戳猫脸：
　　“你自己告诉他。”

　　见猫半天没动静，余闻帆叹了口气。

　　“你经常来喂它吧，谢了。”

　　“嗯，就最近。这是你的猫么？”

　　“算是吧，好久之前捡的。”余闻帆撑着手蹲在路边，应该是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睛。

　　“怎么到处乱跑？”

　　“野惯了，不喜欢住在家里，随它。”

　　怪不得，向池见了这猫好多次，它虽然到处跑，但身上很干净，也很胖，跟其他流浪猫不一样。

　　向池看着眼前的猫，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它叫什么名字？”

　　“秃耳。”余闻帆伸手指了指猫左边的耳朵。

　　猫全身都是雪白的，唯独左边那只耳朵没有颜色，一根毛都没有，格外突兀。

　　秃了一只耳朵，就叫秃耳。

　　向池笑了，余闻帆这人，给猫取名也太随便了。

　　两人一猫就这样在路边蹲了很久，秃耳把猫条吃完，突然走到余闻帆脚边歪头蹭他的鞋，随即转身朝不远处的一个草丛走去。

　　余闻帆立马起身跟上，他知道秃耳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

　　秃耳钻进一片草丛，身后的向池也跟了上来，余闻帆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秃耳从草丛里走出，嘴里叼着一只小小的猫，眼睛还没睁开，明显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猫。

　　“……”

　　余闻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秃耳又钻进去，出来时嘴里又是一只小猫。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短短几分钟，五只小猫整整齐齐摆在他眼前，一人一猫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这是哪只野猫的种？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余闻帆的表情看起来很危险。

　　“喵。”秃耳心虚地低下头，绕到他脚边。

　　余闻帆转头看向池：
　　“你最近有看到它身边出现什么别的猫么？”

　　向池认真回忆了一下：
　　　“好像是有一只，黄色的，看起来很脏，昨天还一起来了……”

　　余闻帆绝望地转过头，轻轻踢开秃耳，“好，你完了。”

　　向池看了觉得有些好笑，劝道：

　　“你怎么跟个老大妈似的，生个孩子而已……”

　　“它才11个月！！没成年呢！！屁大点就学别人谈恋爱生小孩！经过他爹同意了吗？？”余闻帆打断他的话，指着秃耳气急败坏。

　　秃耳不满地喵了一声。

　　“你才老大妈……我上星期看到一个新闻，有只猫不到一岁就生小孩，生完立马猝死了！而且这大晚上的……”

　　余闻帆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等等——”

　　他猛地站起身。

　　“现在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