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梦成真》小北风

17、假正经

　　“季…清林……”禾燕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懈，脚腕上的疼痛叫她一时有些站立不稳。

　　踉跄间，他已攀上巨石，长腿迈开，几步奔到近前，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扶起拥入怀中。

　　“说你笨，你就真的笨！一点都不聪明！出门不看天吗？不知道有暴雨吗？不知道早点下山吗？不知道我……”

　　会担心你吗？

　　幸好他来了，若是没遇见他，她该怎么办？只会比现在更惨吧！黑漆漆的天还下着雨，蹲在大石头边一直哭，或者一边走一边哭，脚一滑然后……

　　季清林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并不可能发生的画面会在脑海中不停闪过，越是胡思乱想就越是心疼难忍。

　　脸上的雨水与泪水交织，模糊了她的视线，禾燕抖着肩膀在他怀中后怕到放声大哭……

　　“你能不能不骂我！呜呜呜……”禾燕好委屈。

　　“笨还不让人骂！”已经缓和下紧张情绪的季清林此刻只想一巴掌拍死她。

　　“就你聪明！”她窝在他怀里锤他。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季清林抚着怀里姑娘的小脑袋，抱她抱得很用力。

　　感觉到腰间力道的禾燕反应过来两人现在是什么个情状，她脸红红，瓮声瓮气地开口，“其实有点事儿？”

　　“嗯？”季清林明显愣了一下。

　　“她……脚崴了！”见禾燕不敢说，小白只好代劳。

　　季清林os：……骂多了是不是真的会变笨？

　　难言的情绪一时得不到缓解直堵得嗓子生疼，硬生生地把那句“就说你走路都走不好，还学人家徒步”憋回肚子里，季清林拉开拉链脱下冲锋衣兜头罩住禾燕。

　　看他只着薄薄一件衬衣，禾燕想拒绝，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拉下她的手，穿戴好后又检查过帽子和拉链，他沉默着俯下身去，留给她一个宽阔的后背。

　　“上来！”季清林嗓音沙哑，只说了两个字。

　　“我！这……”禾燕愣了。

　　“矫情什么？抱也抱了过了，摸也摸过了！你再墨迹一会儿，天都要黑完了！”季清林不耐烦。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小白，因为面前这个一米八几的陌生男人的出现，莫名就有了些安定的感觉，此刻也缓和了情绪，劝禾燕，早些下山比较重要。

　　扭捏着攀上他肩头的禾燕，整个人显得异常安静，可也只有她自己晓得，借着帽子的掩护，自己一张脸会有多红！此刻满脑子都在计划着怎样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前胸同他的后背隔开些距离，好不要贴的那样近！

　　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季清林，力气却不小，背着禾燕往山下去的步子迈得稳健，身边跟着小白。

　　雨停了，没了愁云惨雾，身边却多了一个他……

　　那惧怕于山林旷野的心也为之驱散开去，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自他额头划过面庞滴滴坠落，那俊脸第一次显得如此狼狈，禾燕有些动容的扯着袖子想帮他擦干净。

　　“脚还疼吗？”他绅士的以臂弯夹住她的双腿，两手紧握成拳，尽量不碰不该碰的地方。

　　“疼～”

　　禾燕发誓，她真的没有在和他撒娇，只是出口的嗓音却有些变了形的软弱。

　　季清林眨了眨眼，抖落长睫上的水滴。

　　“给冯英打个电话，一会儿直接送你去医院！我手机没电了……”

　　“可我也没有他的号码呀……”

　　话音刚落，禾燕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终于打通她手机的许曼菲。

　　＊

　　坐立不安的许曼菲匆匆给艾琳发了信息，简单收拾过衣服拎着包就出了门。

　　春雨连绵，断断续续，一出大堂，飘落的雨水即刻溅湿了她的鞋面。

　　下一秒，大伞已经遮过了她的头顶。

　　为阴影笼罩下的许曼菲抬起头，那清俊又熟悉的面容还带着淡淡的暖意，像是一种无声地安抚。

　　“程先生？”许曼菲很惊讶。

　　“我猜你会回来拿衣服，走吧。”

　　许曼菲还未从在家楼下遇到他的奇妙感觉里回神：“就连你都被惊动了？”

　　程越冉将她整个人罩入伞下。

　　“冯英给我打的电话，说她们被困在山上，季清林一个人走野路上了山，身上又没有专业装备，电闪雷鸣得怕他们会出事。”

　　“……我有点担心燕子的脚！”

　　许曼菲刻意同他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势必整个人会落在伞外。

　　“放心，已经通知医院那边候着了…”

　　伞很大，许曼菲的发尾却淋湿了，程越冉叹口气，一把将她拉近了些，轻轻拂去落在她肩头的雨水后，顺了顺她的发梢。

　　这拉扯的力度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可许曼菲脚步却有些虚浮，直直撞上了他的胸口，那一味轻易就能扰了她心绪的熟悉气息直冲肺腑，叫她的视线冷不丁地顿在面前人握着伞的手上。

　　他掌心里，雕工精湛的银色狮头伞柄正泛着幽幽寒光，像是被具象化的权利的象征，高高在上又冷冽如冰，亦如此刻响起在她耳边的那句：“所以就不用顾虑自己了，是吗？”

　　“春雨多凉，嗓子又才好不久，你这样，倒叫我忍不住开始时时担心，就像季清林担心她那样……”

　　程越冉叹了口气：“接到冯英电话的时候，我以为你也在山上……”

　　他声音逐渐转轻，后面几个字几乎分辨不明。

　　难得听他讲这么长一段话，许曼菲怔怔地看向他。

　　所以，能惊动他的不是冯英，也不是季清林，而是她吗？

　　“许曼菲…”

　　她被程越冉极妥帖地送进副驾驶位，关门前，他低头叫她的名字，隔着漫天雨幕，雨水打在伞面溅落在他深色的外套上。

　　“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阿冉也可以，和季清林他们一样叫也可以，总之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冷冰冰的程先生，这会让我觉得，我们还很陌生……”

　　说完，他指尖划过她的面颊，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勾过她的耳后，复又捏了捏她饱满的耳垂，动作之温柔，就好像她是一件易碎的珍贵艺术品。

　　许曼菲窝进椅背里，被他触碰过的耳朵好似火烧，抱紧了怀里装衣服的小包，她压根不敢往他的方向再多看一眼，生怕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或者又对着她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潮湿的水汽为车内通风系统吹散，升腾起薄雾般的粉红泡泡缭绕在不大的车厢内，那熟悉的逼仄感叫许曼菲自感面热得紧，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反感这种被他碰触的感觉，甚至是有些喜欢的。

　　终于，她憋不住悄悄瞥了他一眼。

　　熟悉的开车姿势，熟悉的专注表情，面容略显清冷，好像方才撩她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所谓道貌岸然，也不外如是了吧！

　　＊

　　赶到医院的众人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禾燕，衣服还在往下滴着水，巴掌大的小脸掩在厚毛巾下，雨水和泪水糊了满脸，脏兮兮的。

　　靠在墙边的季清林也没好到哪去，程越冉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狼狈如斯的样子。

　　许曼菲吓了一跳，冲上去一把抱住禾燕，丝毫不在意她身上那件不甚干净的外套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宋谨仁双手插兜站在一旁，此刻已经安排妥了更衣室，好叫淋成落汤鸡的几人去换身干净衣裳。

　　三两下扯开粘在身上的衬衫，季清林嫌弃的直接丢在地上，接过程越冉甩进他怀里的健身包，肆无忌惮地裸着上半身走近浴室。

　　“难得，一向爱干净的林少爷，也有为了个小姑娘搞成这样的时候啊！”冯英调侃道。

　　“少幸灾乐祸，当心以后报应在自己身上！”季清林的声音自朦胧的水汽中传来。

　　“呀！这话说得，这是已经享受上之前造下的孽了？”冯英哈哈大笑。

　　程越冉轻哼一声：“告白了？”

　　冯英：“还未表白，胜似表白！成天说自己还没玩够的人！这算不算在阴沟里翻船？”

　　“说什么呢，冯英！什么阴沟！会不会说话？真烦人！”季清林不满道。

　　“啧，那是了！咱们都烦，就你不烦！咱们林大少能有什么烦恼呢？最大的烦恼就是得不到她呗！”冯英损他。

　　程越冉摇摇头出了更衣室。

　　另一头的许曼菲推着禾燕，艾琳搀扶着小白，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后换了身干净衣服。

　　知道禾燕已经被季清林骂过一通，许曼菲心疼地帮她吹头发，兴师动众地闹这么一大出的禾燕，只觉又疲乏又愧疚。

　　小白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曼菲，又看看一旁双手环胸靠在穿衣镜边的艾琳，忍不住感叹：“禾燕，这两个姐姐都好漂亮！真的好好看！”

　　艾琳笑：“都饿了吧，漂亮姐姐请你们去吃火锅！”

　　“时间不早了，还要回学校……”小白为难道。

　　“都这个时间点了，还回什么学校！”艾琳瞥了眼挂钟。

　　“今晚都回工作室吧…楼上客房也好住。”许曼菲的指尖穿梭在禾燕柔软的头发间。

　　“……这不太方便吧？”小白迟疑道。

　　艾琳笑：“没事儿，曼菲老师的工作室有两层，足够你们一个班来开睡衣派对了都！”

　　小白：听起来有点厉害是怎么回事？？？

　　小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曼菲老师是做什么的呀？”

　　“绘梦师~”艾琳比介绍自己的职业还要自豪。

　　许曼菲抿唇轻笑：“所有想把自己梦境画出来的人，都是我的客户。”

　　“好……小众！应该很难吧？！”

　　“嗯！”她歪头看她：“过程并不简单，但很治愈~”

　　“好厉害！”小白：“我天……难怪姐姐气质这么绝，简直飒疯了！”

　　许曼菲笑：“你都还没看过我的画！”

　　小白忍不住摇摇头，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这一晚不断被刷新。

　　先是像季清林那样清俊帅气的公子哥，好容易到了医院，迎接她们的是颜值高到堪比一线明星的医生！最后，是那个姗姗来迟，气场强到叫人不忍直视的男人！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身边有哪个男人能像他那样，看起来端雅清隽，可分明高不可攀……那是阶层之间无形存在的壁垒……

　　小白抬头看着给禾燕吹头发的许曼菲，她眼神温和有力，语速平稳，更难得的是，情绪异常稳定，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责怪她的话也没有嫌她们脏和麻烦，一直都是面带笑容在安抚她们的情绪。

　　脑补了一万字故事情节的小白接过艾琳递过来的毛巾，香香的。

　　敲门声响起，艾琳过去开门。

　　咦？没人……

　　迈出两步，艾琳看见是靠在墙边的宋谨仁，他手里拿着打包好的姜汤，面上满是非礼勿视的矜持。

　　“哪来的？”这假正经的模样叫艾琳忍不住抬起头，故意贴上他的人。

　　宋谨仁：“偷的…”

　　“净瞎说！外卖吧？”艾琳戳他。

　　“知道还问？？”他斜她一眼。

　　“呀，不愧是医生！一圈人里头，那还是阿仁想得最周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艾琳拨弄着宋谨仁的领带结，提花暗纹，只一眼便知是桑蚕丝材质，乍一看商务沉稳，实际上细节精致，小心机满满，像他一样，闷骚！

　　一阵穿堂风过，吹起艾琳套裙的裙边，擦过他纯白外褂。

　　宋谨仁终于一手抚上她娇艳面庞，“结束就早些回去休息？”

　　“那你呢？”艾琳鼓了半边腮帮子，嘭起的软嫩肌肤蹭着他的掌心，格外搞笑却也很是可爱，俨然一副黏人小妖精的样子。

　　宋谨仁弯了下嘴角，正色道：“值班~”

　　“好可怜，掐指一算，宋医生需要安慰一下！”艾琳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勾住了他人，才要送上香吻，却被他一掌怼着面门罩下，推远了些。

　　……好不可怜，她脸小到甚至还没有宋谨仁手大。

　　“喂！！！”艾琳皱了眉，非常不满！

　　宋谨仁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门廊。

　　顺着他的视线，果不其然在角落里发现了监控摄像头，艾琳忍不住眯起眼，狠狠地朝那个方向比了个手势，宋谨仁终于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按入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去吧~”

　　艾琳：看吧，我就说他是假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