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戏》半夜闯鬼

1、秋风生渭水

　　这是路子颐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面朝江河，背靠青山。
　　洪水期声势浩大的江水从小城边上浩浩荡荡地奔腾而过，裹挟着数不清的泥沙掀起汹涌波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座在山坡上摇摇欲坠的小城一口吞没。再往远处看，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将这里包围，绵延不绝，蜿蜒起伏，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驱车跨过大桥，小城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古色古香的小楼一排排整齐地坐落着，错落有致，鳞次栉比。不远处是现代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人潮川流不息，藏着浓浓的烟火气。
　　少年坐在车后座上，穿着白色的体恤和灰蓝色的工装裤，白得有些发光。他用右手撑住脑袋，专注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露出清晰分明的下颚线。眉眼自然地带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脉脉含情，又密又长的眼睫毛扑闪着，五官端正精致，格外俊朗。
　　路子颐和母亲徐芷安不停地叽叽喳喳着，兴奋地讨论着这座小城独一无二的景致，父亲路承和则默默地开着车，一声不吭，反正他的脸上一年四季都永远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老路，咱们之前怎么没想到来庆城玩玩呢，这地方可真美啊。”徐芷安两眼放光，忍不住感叹道。
　　路承和只是淡淡道：“现在你至少要在这里待三年，够你们慢慢玩的了。”
　　肤白貌美徐女士坐在副驾上撇了撇嘴，回头对路子颐说：“你看你爸，真煞风景。”
　　路子颐无奈地摆摆手说：“没事儿，反正他马上就要去部队里关着了，不会在你面前碍眼了。”
　　“啧，怎么说你爸呢。”路承和不耐地回应他们。
　　一家三口轻松悠闲地聊着天，时间就仿佛过得特别快。
　　路承和一个帅气的漂移，便将车子稳稳当当地停靠在了新家的车位。
　　路子颐一家原本住在江城，徐芷安是家庭主妇，因为路承和军衔晋升被调到了庆城，徐芷安女士心念一动，干脆叫一家人都跟着搬了过来。
　　小区叫春和景明，绿化、基础设施都很好，尤其是他们住的这块别墅区，被茂密的竹林环绕，鸟雀喳喳鸣叫，不远处还有一潭碧绿的湖水，仿佛远离了城市喧嚣。
　　他们下车开始搬东西，徐女士拿上自己的包包就优雅地走进了别墅，路承和仿佛走正步一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在后面，留下路子颐一个人背着自己的书包，转身看见了对面人家的院子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身量挺拔的少年，一把长枪在手耍得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收放自如，矫健的枪法与优美的身姿结合在一起，仿佛潜龙在渊，有盛气凌云之势。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武术服，汗水湿透衣衫轻薄，漂亮的肌肉随着不停地动作若隐若现。
　　路子颐忍不住走近了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家的栅栏外。
　　少年还在认真的练习着，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看见眼前人的英姿飒爽，看见少年的五官硬朗，眉眼间满是浩然正气。他的瞳孔清亮，眼神里仿佛泛着光。
　　就像......就像不远处的那一潭湖水，风平浪静，波光粼粼，却让人如醉如痴。
　　“路子颐——！”徐芷安女士的超绝高音陡然响起，一下子就把路子颐从失神中给拉了回来。
　　“在那站着干什么！快回家收拾东西啦！”
　　　“来了！”
　　他连忙匆匆忙忙地往家跑，怕那人发现自己在偷看，突发奇想地回过头去，想看一眼对方，谁知猝不及防地，就这样与他四目相对了。
　　……
　　“那是谁？对面人家的，是新搬来的邻居吧。”
　　陈秋生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微微喘着气，心中暗暗想着。
　　“他怎么......回头看我了......”
　　或许是路子颐的目光太过直白，自己偷看被发现后不躲也不闪，甚至转身就向他跑来，又回到栅栏外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好，我叫路子颐，是刚搬来这里的，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路子颐兴冲冲地给陈秋生打了个招呼，满脸笑容灿烂，让陈秋生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舔了舔嘴唇，不自在地摸了摸长枪上的红缨，眼神躲闪着说：“你好。陈秋生。”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急急忙忙的说完，转身就要回屋里去。
　　“陈秋生......秋风生渭水，好好听的名字。”
　　“哎！等等！哥们儿你是唱戏的吗！”路子颐见他要走，连忙大声喊他。
　　陈秋生顿了一下，回头疑惑地看了路子颐一眼说：“嗯。”
　　“我是唱武生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他为数不多地主动提问，也不知道怎么，顺着路子颐的话就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闻言，路子颐骄傲地挑眉道：“我从小和我外公外婆一起听戏，无论是眼神，动作还是姿态，曲艺人和普通人都是不一样的。”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年人喜欢听戏呢。”
　　路子颐两手一拍，还准备和他再唠嗑几句，路承和那比徐芷安更吓人的声音震耳欲聋：“路子颐！跑哪儿去了！”
　　“我回来了！”
　　他连忙大声应道，这下真的匆匆转身跑回家，边跑还不忘对陈秋生说：“秋生儿你等我收拾完东西就来找你玩啊！”
　　少年清瘦的背影奔跑如风，留下陈秋生一个人呆愣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这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路子颐这样这么自来熟的人。
　　“汪汪——！”自家的小边牧丢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溜了出来，陈秋生放下长枪将他抱了起来。
　　“你又从哪里溜进来的？爷爷呢？”
　　丢丢咧着嘴角凑到他的胸前疯狂地蹭了蹭，陈秋生的眉眼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他小声说着：“好吧，你又把爷爷甩在后面了是吧，嗯？”
　　“那你再来早一点就好了，刚才有位特别有意思的哥哥。想不到吧，他竟然喜欢听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