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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拒婢女锦庄夜试探,惊画中人笑疼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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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暗了。
典锦庄被楚秋背到了寝殿里,医师简单看了后,开了许多药,并嘱咐要休养生息,不可剧烈运动。
楚秋端来熬好的药,温柔地说:“快喝吧,你的伤马上就会好了。”
典锦庄笑了笑,接过一口饮尽。潇洒是潇洒,苦也是真苦。他抿紧嘴唇,不禁吐槽一声。
“饿了没?我让厨房备菜。”
“好!”典锦庄脱口而出。
他实在是饿了,早上和楚秋一起吃过后,便再没吃任何东西了。
“……麻烦殿下了。”
“怎么会呢。”
楚秋立刻吩咐下人。
在这时,典锦庄才看清楚秋的容貌。
眸光清淡,鼻梁挺拔,轻抿着的薄唇透出一丝冷峻。谈吐间有润玉仙鹤之恣态,又有竹石菊兰之孤傲。
见典锦庄看得入神,楚秋笑道:“有这么好看吗?”
典锦庄回过神来,耳尖有些泛红,“没有,是在下冒昧了。”
楚秋浅笑,“不必拘谨。”说着他起身坐在典锦庄面前,双手轻揉着典锦庄的膝盖。
“请不要疏远我。”
典锦庄一时无言。
“在下尽力。”
话罢,饭菜摆了上来。
此时,一名身着碧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俯近楚秋耳边低语了什么。
楚秋微微颔首,像是同意了某事。
“她叫藏风,以后是你的贴身侍女。”
典锦庄扯嘴微笑,他的心中却有一丝莫名的不安,不可言说的讨厌。
因为他儿时曾遭贴身侍女诬陷,跪在雪地里一整天,后来发了高烧,命悬一线,亏他命大,勉强活了下来,自此也落下了腿疾。
至今他还未曾对人讲过。
“以后没有人能欺负你,包括我。”楚秋的话萦绕在他脑海中。
他真的会听我的吗,若是我拒绝,他会认为我驳了他面子吗,会杀了我吗……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反正人生苦短,试试他的心何妨。
典锦庄沉下心来,尽量让语气和缓平稳:“我不需要贴身侍女。”
说着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直视着楚秋。
楚秋愣住,轻轻地笑起来:“那便不要。”
“我亲自来服侍你。”
“!”
此言一出,别说典锦庄,在场的人无一不呆住。
典锦庄浑身汗毛竖立,“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秋挥手示意让侍女都退下,微蹙眉头,目光间夹着委屈:“你嫌弃我?”
典锦庄最见不得别人哭。
他连忙哄道:“没有,我不嫌弃你,只是有些害怕……所以别哭了喔。”
闻言,楚秋:“真的?”
“嗯。”
“太好了。我一厢情愿,你不必害怕,没有人伤得了你。”
典锦庄拢了拢衣衫,半信半疑。
饭后,侍女传有客来,楚秋离去。
月明风清,烛火照亮了整间寝殿,海棠纹圆窗窗棂上竹影斑驳。
典锦庄坐在窗边,月辉倾洒在他癯清的身体上,望着圆月繁星,眼中不知不觉就湿润了。
他忍住眼泪,起身向睡榻走去。
不经意地一瞥,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是他自己!
一袭雪白衣裳,面色清寒,眼神却无比温柔,恍如隔世。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我到底是谁?”
我是典锦庄,生于崇乐十八年,今年二十二,家族没落,沦为奴隶,被卓骨买入收作侍卫。
是吗?
典锦庄陷入了沉思:忠陵王不可能无故对一个奴婢如此,他之前说我们曾拜过堂的……难道他爱我,我却不记得他?
“竟是如此吗。”
他走近那幅画,伸指抚摸,是上好的丝绢,云锦装裱,可想而知,楚秋有多珍爱。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月光如水,典锦庄坐在床边发愣。
半晌,他决定先睡。
褪去外衣,脱下鞋子,钻进冰冷的被窝里,侧身半蜷着闭上眼。
他的手紧紧攥着枕下的金钗,是他之前在密室里找来防身用的。知人知面不知心,留个心眼为好。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楚秋低头吹灭了床头烛光。黑暗中,他慢慢脱去衣服。
典锦庄看着身后人被月光照在床幔上的影子,心跳迅速加快。
楚秋掀开被子进入,典锦庄的手紧紧抓住钗子,竟有点轻微的颤抖。
身后人将额头抵在他的背上,典锦庄不禁心头一颤。
良久,楚秋轻声道:“楚琏去了。”尾音中有些哽咽。
典锦庄紧绷着的身体变得放松。
他暗自想道:姓楚,看来是亲人……一定很伤心吧。
突然,一双手环上腰间,身后的人将他紧紧抱住,“她终于死了。”
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典锦庄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身体下意识地反抗,想要将人推离。
典锦庄:“……她怎么了?”
楚秋:“别动……不要离开我。”
典秋庄停住挣扎的动作,“……”
楚秋:“忘了的就忘了,这种不好的事不需要记得。只要你知道,她这是咎由自取,恶人恶报。”
典锦庄:“……”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记忆真的缺失了?不安与焦虑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低头垂眸,道:“殿下就这么瞒着我吗?既然我失忆了,既然我对你毫无感情,既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殿下又为什么要当我什么都记得,我不安、害怕……甚至是厌恶……殿下就这么——”
闻言,楚秋:“不是的!我不知道你竟如此难受,我只是……想你了。”
典锦庄苦笑:“你的相思之苦,也要加诸在我的身上吗?”
他转过身盯着楚秋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看好了,我是典锦庄,不是忠陵王妃。”
“若你还将我当作‘他’,我绝不原谅。”
楚秋看着眼前人坚毅的眼神,仿佛久别重逢,心中感慨万千,眼眶顿时湿了。
他微笑着说:“知道了。”
看着共枕的人,典锦庄微微皱眉,转过身去,道:“睡吧。”
“……”
楚秋抵上他的背,将一绺长发绕在指尖,顿了顿,“不要讨厌我。”
典锦庄感到好笑又心疼,笑的是王侯将相也有卑微之时,疼的是身后人的一片深情付诸东流。
第二天,典锦庄早早起了床。阳光下,黄鹂啼啭声婉丽,满树的海棠花轻摇,风轻拂起发丝。
他笑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随风而去。
看着树下修长的身影,楚秋并不准备去打扰。他屈肘靠在窗上,默默欣赏着这一幅美景。
微风带来淡淡的海棠花香,清冽极了。
他捋了捋头发,眉眼中尽是温柔,低声浅笑道:“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忽然,两人对上眼。楚秋敛笑,“外面冷吗?”
“不算冷,殿下要一起吗?”
“好啊。”
楚秋心中欢喜,却故作冷静地缓步走出。
楚秋:“海棠花开得正盛,香气也格外浓郁。”
典锦庄抬眸扫视一眼海棠树,“海棠花多无香气,这一棵是上好的品种吧。”
楚秋:“不错,是一棵百年垂丝海棠。”
“其花叶可水煎服,有去风消痰之用,其果实药食兼用,其木质坚硬,可作家具木雕。这么说来,殿下的选择无比明智。”
“此并非我目的。物尽其用是好,但在这个庭院里,花开花落足矣。”
典锦庄笑着拱手行礼:“在下唐突了。”
楚秋:“不用客气,各言其意罢了。”说着,他伸手轻轻拍落肩上的细蕊。
突然,一名侍女着急跑了过来,禀报道:“禀殿下,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