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72、良辰

　　昭华仙姬先前派去找人的侍女在整个蜀山仙门找了一圈都没发现缪懿覃的身影，结果一进仙姬的别院，就听到男欢女爱的声音隐隐传来。
　　这男的声音不太熟悉，但女的一听就是缪懿覃，她胆敢在昭华仙姬的房中跟一个陌生男人翻云覆雨，实在是太过放肆，侍女气冲冲跑上前去本来打算一脚将门踹开要好好教训教训她，结果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清宥的贴身侍卫打晕在地，“殿下！昭华仙姬的侍女回来了！”
　　既然侍女都回来了，那说明仙姬也在不远处了，可他现在跟缪懿覃这副赤身裸体激战的样子根本不适合去见昭华，思来想去也只能打道回府，“走，回龙族！”
　　可缪懿覃一下抱住他纠缠道，“殿下、殿下！”
　　推门进来的侍卫更是让缪懿覃惊慌失措，“你们进来干什么！”
　　侍卫罔若未闻，一个去点灯，另一个正快速清理现场，清宥拍走缪懿覃的手道，“慌什么？我的人。”
　　缪懿覃拉着被子遮住自己委屈道，“可是……可是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怎么能被他们看呢……”
　　清宥却不以为然道，“没想到你竟如此纯情，还不喜欢被人看着行房？”
　　缪懿覃是第一回，羞涩难免，可没想到这个龙族殿下竟如此荒淫，她羞愧得将脸埋在被子里不敢抬头看一眼，而两个侍卫却放肆的打量着她，评头论足道，“恭喜殿下又得佳人！”
　　床上的清宥伸出一只手道，“来，扶本殿下起来……”
　　两个侍卫听命上前搀扶，清宥命道，“你们一个扶我，另一个扛上她，我们回龙族！”
　　缪懿覃原本还想反抗，闻言是将她带回龙族领地，便也不再推辞，任由侍卫给她扛上了肩膀，披上薄衣，娇嗔了一句，“……奴婢以后定会更加努力的服侍殿下的。”
　　清宥正在穿衣，转过头来跟缪懿覃对上，这才被对方看全了正脸，“……嗯？”
　　清宥道，“怎么了？怎么眼睛突然瞪那么大？是被本殿下的神采迷住了吗？”
　　原来这就是昭华仙姬口中有着帝君三分姿色的龙族殿下？可在缪懿覃看来，他除了跟帝君是一样的性别，其他分明哪儿都不像！
　　不过普普通通一张脸，还因为纵欲过度眼角下垂着，这气质容貌甚至都不如程道玉，程道玉至少外表装得还人模狗样的。
　　见她不回话，识相的侍卫拍了一下她的大腿，训斥道，“殿下问你话呢！”
　　缪懿覃只得违背心意道，“殿下……自是英俊不凡，气宇轩昂……”
　　她现在已无路可走，就算喊救命叫来周成骧也未必能改变什么，只能低头趋炎附势，又讨好的说了句，“……能与殿下春风一度，是奴婢的荣幸……”
　　扛她的侍卫撇了撇嘴，在殿下看不见的角度下，放肆揉捏了下缪懿覃，缪懿覃一下紧绷，可清宥已整装完毕，只吩咐一句道，“上路。”
　　缪懿覃有苦说不出，登上龙族车辇以后，这侍卫愈发胆大，引得她轻轻呻吟，见清宥回过头来，侍卫道，“殿下您的美人是不舒服吗？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把她放下看看。”
　　清宥道，“看什么看？赶路，赶回去我还得给仙姬写信道歉呢！”
　　忍气吞声的缪懿覃只得咬紧了牙关，任由这该死的侍卫折磨她，听到她的琐碎呻吟，清宥显然有些上火，“一直乱叫干嘛？想要也得等到回蓬莱再说！”
　　缪懿覃疼得泪水都流了出来，可侍卫却捂住了她的嘴道，“殿下既然嫌你吵，那我就不得不让你闭嘴了。”
　　可事已至此，她绝无任何回头之路了。现在她惟愿慕容枫已经被那妇人带走，一切计划如常，将来慕容枫的遭遇定会比她痛苦千万倍。

　　夜深了，昭华仙姬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别院，怒气冲天的吼道，“还不快去将婚书拿来！”
　　侍女们都噤若寒蝉，跪了一地，等昭华仙姬展开婚书，看到的确确实实是清宥的名字，脸色登时惨白，而那两个贴身侍女更是吓得将头磕出了血，“仙姬饶命！仙姬饶命！”
　　昭华此刻身体冰凉，仿佛被冷水浇灌一般，缓过神来才爆吼一声，“杀了！”
　　门外的侍卫立马进来将人拖走，两个侍女差点哭晕过去，但也无济于事。就在这时，倒在游廊边的那个侍女终于醒来，慌张的赶来昭华仙姬的房内，告状道，“仙姬仙姬！您让我找的那个缪懿覃，她方才在您的房里跟野男人交合，还把我给打晕了！仙姬！”
　　昭华仙姬闭眼吸一口气道，“……都杀了。”
　　侍女还不明白发生何事，就被刚刚行刑完毕的两个侍卫一并拖了出去，再多的挣扎叫唤也于事无补，“仙姬！仙姬！”
　　一屋子的人都战战兢兢，瑟瑟发抖，昭华看一下那还散发着欢爱气味的床上，一声令下道，“回南天仙族！”
　　“是，仙姬！”

　　子时过后，依赖着慕容枫的梁芙宁终于在她怀中睡着。
　　一回房梁芙宁就缠着慕容枫给她讲她曾外祖母的故事，慕容枫便如哄孩子入睡般给她讲了几件往事，终于把她给念睡了。
　　慕容枫将她的睡姿调整调整好，自己则是下了床，准备去对面的床铺，可是此时仙姬离开的车马辚辚声引起来她的注意，她推窗望向远空，“……终于走了。”
　　小蝴蝶飞离了她的身躯，取笑道，“她接下来一定忙坏了！”
　　令慕容枫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多的人憎恨着我，看来我的摄心之力也不能一直搁置不用。”
　　小蝴蝶道，“人怎么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呢？人若是十全十美也会引来他人嫉妒的，所以人无完人呀！”
　　“对了，你喝了良辰，现在感觉如何？不难受吧？”
　　慕容枫摇头，“并未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也许这酒仅仅是名声大作用小而已。”
　　小蝴蝶停在窗棂上，“……你师父房里的火还亮着，看来他也很担心你。他不会一夜不睡，守着你吧？”
　　慕容枫回头看看熟睡的梁芙宁，她似乎在做一个美梦，连睡颜都如此美满。
　　慕容枫道，“你帮我看着她，我去一下师父房里。”
　　小蝴蝶震惊，“你干嘛去？你这不存心吓你师父吗？”
　　“可我不想看他坐等一夜，还是让他早些入睡吧，毕竟他今日来回跑了那么远的路程。”
　　小蝴蝶道，“你师父是剑仙，偶尔奔波一下不会伤他元气的，他比你这个神族还要强上很多呢！”
　　但小蝴蝶劝不住她，慕容枫还是平静的走出了门外，关上房门，朝紫胤真人的房间走去。
　　她敲了两下门，就听到师父的声音，“是谁，枫儿吗？”
　　慕容枫道，“是我，我来是想跟师父说，我没什么问题，师父您早些就寝吧。”
　　她站在门口并不打算入内，可门却开了，紫胤真人站在她的跟前，看她面容状态，问道，“当真无碍？”
　　他说着也执起慕容枫的手腕替她诊了下脉象，确实平滑稳当，无半分异常。
　　慕容枫沉默，心想着就是有反应您这个当师父的也未必可以帮忙……
　　谁知师父扣完脉象却不曾收手，慕容枫抬眸一看，师父像是愣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听到了。」
　　没有人回应她，因为小蝴蝶目前不在她身上，唯一能与她心灵感应的便是现在执她手腕的师父。
　　慕容枫此生最为尴尬的一刻，竟是因为一句调戏师父的心声被对方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来缓和此刻凝滞的气氛才好，“……”
　　紫胤真人本想就这样松手关门，没想到他指尖的脉搏竟开始加速，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这是徒弟在愧疚害怕还是她身体里的良辰起作用了，“你……”
　　慕容枫轻轻缩回了手，即便在这晦暗灯光下也能见她脸上泛起一丝撩人红晕，她刚才就应该听小蝴蝶的话好好睡觉，跑来这里反倒让自己心绪不宁了。
　　“……我回房了。”
　　她就要告别，可师父却拽住了她的手，这一下还挺突然很用力，差点儿把她心脏给拽停了。
　　等被拽入房间关上房门后，慕容枫更是惊得睁大了瞳孔，动也不敢动，就贴着门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她这样的表情当真很少见，尤其是惊吓过后止不住的脸红，不知是羞怯还是惶恐所致。
　　小蝴蝶不在，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现下凝滞不前的状态，明明身体一动不动僵硬着，心却扑通扑通要跳出胸腔了。
　　抬眸之际，师父的容颜近在咫尺，吓得她又慢慢偏移视线，看向一侧。
　　这时师父开口道，“枫儿。”
　　慕容枫的内心又开始恍惚无措，像是溺水之人在急于攀附树枝一样。
　　“枫儿，你怎么了……”
　　此时就连师父的声音都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忽远忽近，而这房内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慕容枫终于无力倒下，紫胤真人稳稳当当的接住，看她一副有气无力又昏昏欲睡的模样便将她横抱起身，放到塌上，继续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她没有哪里不适，就是这失力的身体跟强烈跳动的心脏有点儿矛盾，紫胤真人摸她额头，也不见得有多滚烫，“为何不说话？”
　　慕容枫微微启齿，声音虚弱中透着一丝暧昧，“我……我不知道……”
　　她怎么突然就脱力倒下，又为何觉得好像有人在拿捏她的心脏，这种感觉不痛，但很无助，“……”
　　紫胤真人道，“没事的，枫儿，那不过是一杯烈酒，睡一觉醒来也许就好了。”
　　慕容枫轻轻颔首，听话的闭上眼睛，感知到师父握住她的手也渐渐平复下来，直至睡去。
　　夜深人静之际，唯独这一点烛火在风中摇曳，宛如一颗跳动的心，在摇摆不定着。

　　南天仙族。
　　因为昭华仙姬的擅闯，仙翁与诸位护法下属的闭关中断，这几个月的静修全部白费，出来了还要听她的无能狂怒，气得仙翁径直吐出一口血来，“……你疯了吗？自己才订下的婚事又要让我去帮你悔婚！”
　　可昭华不管不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阿翁！阿翁！这都是我侍女的错！是她们看走了眼我才盖的印！不是我想嫁……我不想嫁给那个扶不起的殿下……求你了阿翁！”
　　“那你倒是说说，我还有什么办法来帮你！你上一回我就已经是寻遍了人才帮你解除的，这回若是再要反悔，这龙族生生世世都不会同我们往来了！”
　　昭华仙姬哭道，“那就还是按上回的方法，让您好朋友的徒弟替我去，让那个慕容枫替我去！”
　　南天仙翁气到脑壳发疼，“人家慕容姑娘连清苑殿下都不想嫁，更何况是清宥呢！”
　　“那阿翁你帮我去上天庭求帝君好不好！上回不也是他亲自写信去了龙族的吗？只要他出面，一切都没问题的！”
　　南天仙翁甩都甩不开昭华的拉扯，“你的丑事我都知道了！你擅闯上天庭被帝君罚了回来，他不杀你已经是念在我的面上！你竟还异想天开他能帮你，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死也不要嫁给清宥！他无才无德无貌，如何配得上我！”昭华近乎疯狂，可等来的却是仙翁的一记巴掌，“就你那点修为还敢看轻别人，你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昭华眼看着就要希望落空，便松手跑去拔出一名守卫的佩剑架在脖子上决绝道，“若是连阿翁都不帮我，那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南天仙翁果真动容，气得摔袖离开，“真是欠你的！”
　　“……来人，随我去上天庭一趟！”
　　见南天仙翁终于乘着祥云而去，昭华的剑这才哐啷落地，而她本人也是跪倒在地，脸上泪痕斑驳，妆容散乱。

　　上天庭。
　　朝议之后，南天仙翁到访，他一来先是为昭华仙姬曾擅闯上天庭之事深深谢罪，可白帝并没有时间跟他欲扬先抑，“仙翁说吧，所为何事？”
　　南天仙翁跪在那儿一连叹了好几口气，“……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女……她、她接受了龙族的再次求婚，却没看清婚书上的人是清宥殿下……”
　　白帝一下便了解了，“所以仙翁前来就是想要我上天庭出面，替昭华再度解除婚约？”
　　南天仙翁默认，将头垂至地面，诚恳卑微的乞求着。
　　白帝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这昭华不懂事，难道连仙翁你也拎不清么？”
　　南天仙翁老泪纵横道，“帝君……昭华她确实任性蛮横，不明事理，可她终究是我的孙女，是我管教不周宠出来的，现在她以死相逼我实在不能置之不理啊……”
　　“那仙翁可知你已经将她宠到连本座都不放在眼里了？”白帝抬眸之间，尽是肃杀冷漠。
　　南天仙翁战栗道，“……怎会、她再怎么样也——”
　　白帝起身将未看完的书卷背在身后道，“昭华她当初擅闯上天庭，本座已经看在仙翁的面上对她网开一面了，还允许了她在此停留以躲避与龙族的联姻。可她不仅不知感恩，在我上天庭待着的时候还去找了本座的未来帝后，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刺伤了她……本座这才忍无可忍将她逐回南天仙族的。”
　　“不知此事，她有跟你提过么。”
　　南天仙翁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吓得一声不吭的。
　　白帝震怒道，“本座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心慈手软过！她竟还敢教唆你来劝我？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座这便宣七武神去夷平你的南天仙族！”
　　南天仙翁连忙闭紧了嘴巴，在白帝的寒冷目光下颤颤巍巍的起身走人。
　　等到走出殿外，他差点儿站不住脚要摔倒下来，好在李文倾扶得及时，关心道，“师父！你没事吧？”
　　南天仙翁无从言说，只能闭眼摇了摇头。
　　李文倾扶他走远了些才对他告知实情，“师父有所不知，上回替昭华代嫁的那个慕容枫便是帝君的心上人！她那时不知为何躲着帝君才选择的代嫁，回到上天庭二人就在中天神殿吵了好大一架，整个上天庭的人都心知肚明帝君宠她爱她，就昭华一个不长眼的还去招惹她。”
　　南天仙翁也未曾料到，“那个慕容姑娘……竟——”
　　李文倾又道，“师父您还是尽快劝昭华嫁去龙族，因为昭华不仅在上天庭伤了那慕容枫，前两日她还在仙门剑试中找人又特意为难了她……不过这些帝君还不知道！是我安排在仙门的人偷偷回来上报的。”
　　南天仙翁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这时另一个路过的人扶稳了他，“……仙翁小心！”
　　“……清苑殿下？”
　　风清苑听闻南天仙族来人，一下就联想到了昭华跟清宥的婚事，但看南天仙翁为昭华操心成这副模样也是于心不忍，便劝诫他道，“仙翁，昭华您还是让她尽快嫁出去吧，否则以她傲慢莽撞的性格将来会给南天仙族带来更多祸患的。”
　　李文倾也是赞同点头。
　　风清苑又道，“就连您的徒弟也被她连累过了。”
　　南天仙翁看向李文倾一眼，可李文倾摇头道，“我没什么，帝君不过是小惩大诫……是我当初做错了判断，才将昭华留在上天庭得罪帝君的……早知我应当一发现就将她送回南天仙族的。”
　　南天仙翁终是闭眼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再这样纵容下去，最终毁灭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整个南天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