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者》》半染烟岚

2、庆功宴

　　“小姐，该起床梳洗了，今日还要入宫呢。”宋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青梅手中捧着一个匣子。

　　“小姐，这是老夫人送来的衣服，今日入宫小姐可要漂漂亮亮的。”青梅边笑着边扶着宋婕起床，“春雪，快来给小姐梳妆。”

　　“来了！”春雪笑嘻嘻的对宋婕说，“小姐，这次老爷的庆功宴上可来了个稀客——洛丞相！这位洛丞相洛无夜掌管朝政大权，皇帝都要敬他三分，往年这种宴会他从来不会来，也不知这次老爷的庆功宴他怎么想来……”春雪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边给宋婕带上老夫人送来的那些首饰。那些首饰沉重又有些违和的土气……

　　“春雪，”她转头道“这些首饰都摘掉吧，把平时的素簪带上就好。”

　　春雪愣了愣，一边试探的询问一边往下摘簪子

　　“小姐，这…会不会有些太素了。”

　　宋婕稍加思索，“那就摘下一些华丽的，其他的就戴着吧。”春雪说的并无道理，进宫面圣打扮太过素气会让人认为对圣上不敬，有缺礼数。

　　宋婕看向镜中的自己，她今日穿着一身烟紫色儒裙，肌肤赛雪，唇瓣殷红，眉似柳叶，可首饰却有些违和，她摇了摇头，罢了，将军府让她去这场庆功宴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衬托其他女眷，何必在意这些。

　　她走到大门处，家人们已经要上马车了，门前一排马车停的整整齐齐，可偏偏却少了她的马车，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第一次进宫却遇到这种事情，多少会有些不知所措，玉清公主假装愧疚的看向她

　　“婕儿，是母亲的疏忽，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你和春雪青梅坐一辆马车吧。”

　　玉清公主说的轻松，可是谁家的小姐进宫要同下人挤一辆马车，这让人见面必定会遭到非议。

　　可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宋婕点了点头，和青梅春雪一起上了下人的马车。

　　马车到了皇宫门前，将军府的人纷纷下了马车，待老夫人她们先下去后，白雪正要扶着宋婕下马车，突然听见不远处，公公正喊了一声。

　　“洛丞相到——”

　　宋婕闻声，掀起马车帘子，微微抬头向外看，正巧对上了他的目光。

　　明媚的春光洒深红的宫墙的上，却不及那人耀眼半分。

　　宋婕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便是今早春雪说的当朝丞相洛无夜，连忙下了马车随机家人一起行礼。她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的男人，他一身红色官袍，与上次在青山上显现出的气质判若两人，可宋婕没有察觉。虽说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宋婕，可这却是宋婕第一次见他。他身边的侍卫看到宋婕从下人的马车上下来时，眼中皆有些惊讶的神色，可他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脸上仍挂着体面的微笑，作揖回礼后又与宋威攀谈几句，随后拿着折扇进了殿。

　　宴会还没有开始，皇上仍在乾清宫中。洛无夜走进了乾清宫，撩起裙角行礼，

　　“臣拜见陛下。”

　　皇上看到洛无夜，面上有些惊讶之色。

　　“洛爱卿，你前来找朕所谓何事？”

　　洛无夜笑笑

　　“微臣并无大事，只是刚刚偶然碰见了翼云将军，臣看到他身后有一位年轻女子，臣不知其身份，想来此询问陛下。今日本就是为翼云将军所办的庆功宴，不了解其家眷赏赐时恐怕有失礼数。”

　　洛无夜装作一副并不知道关于将军府庶女的所有事情，也对翼云将军并不了解的样子。

　　皇帝听到后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

　　“想来应该是翼云将军的庶女宋婕，她可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她的生母是个通房丫鬟，生下她便去了，朕的妹妹将她和锦儿一起抚养到大，将她视如己出，朕的妹妹前些日子进宫，一见到朕便泪如雨下，向朕诉苦这些年宋婕是如何欺负锦儿的，可她为人母要仁慈大度，只能看着天真的锦儿被一个庶女欺负！朕可真是不敢小看那丫头！”

　　视如己出，仁慈大度…，洛无夜在心中默默嗤笑，玉清公主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这金銮殿上的九五至尊也信了她的鬼话。

　　洛无夜的面上仍是体面的笑，回了句“臣知晓。”后便退出了乾清宫。

　　出了乾清宫，他的目光变得阴冷，他打开这扇遮住了半张脸，无人看见他嘴角的冷笑。

　　一个颠倒黑白，一个是非不分，你们倒是继承了这皇室独有的血统。洛无夜在心中这样想

　　走到转角处，他看到宋婕正坐在棋桌旁独自对弈，身边的丫鬟面上有些忧郁。

　　他向宋婕走去，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小太监在悄声议论。

　　“刚刚太后召见了宋家所有人，唯独剩下了宋婕，果然庶女上不得台面。”
　　“太后娘娘最宠爱的便是玉清公主，捧着手心上的公主殿下和郡主殿下如今却被一个庶女欺负，太后娘娘难免心生怒气。”

　　洛无夜瞬间了然，太后召见宋家人却唯独剩下了宋婕，想必玉清公主又跑去太后那诉苦去了。

　　她目光从那两个小太监身上移开，看不远处正独自对弈的女孩，她的相貌不似玉清公主那样娇艳，也不是顺安郡主那样甜美，她的相貌不算出众，顶多算上清秀，可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坚毅，那是世间女子少有的。

　　洛无夜走到了她面前，面带微笑向她作揖

　　“宋小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与宋小姐对弈一局。”

　　宋婕见到洛无夜，毫不掩饰面上的惊讶，洛无夜待她的态度与对待公主甚至六宫之主皇后娘娘一样有礼，好像丝毫不介意盛京城里的传言和她的庶女身份。

　　宋婕起身回礼，面上也带着笑

　　“小女子能与洛丞相对弈，是小女子的荣幸。”

　　虽然她并不明天洛无夜与她毫无瓜葛，为何要与她对弈，可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不会害她，她早就听闻关于洛无夜的各种传闻，有说他架空天子独裁专政，也有说他城府深沉，冷酷无情。

　　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含情脉脉却又深邃难懂，可在他眼里看不见一丝像旁人看他那样的轻蔑。

　　宋婕和洛无夜对弈了几局下来，她发现洛无夜的棋法与旁人不同，他的前期只守不攻，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后期却拿回了主动权，乘胜追击，最后胜利。

　　他觉得洛无夜想表达什么，却不敢多问。

　　一局毕，洛无夜含笑着看她

　　“宋小姐，你可看懂了这棋局。”

　　宋婕似懂非懂的点了个头。

　　“与洛丞相下棋，小女子万分荣幸。”

　　说完宋婕恭恭敬敬的向洛无夜行礼便要告辞，突然她感觉好像有人取下了她头上的什么东西，她本想回头，身后却传来了洛无夜含笑的声音。

　　“宋小姐，别动。”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可以控制人心，宋婕听到后真的就没有回头，静静的站在那里，她感受到了洛无夜取下了今天早晨老夫人送来的发簪，为她重新戴上一支发簪。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小心的将发簪插进宋婕的发髻中，宋婕感受到簪子已经插好了，她脸颊微微泛红，回过头正好对上了洛无夜的眼睛。

　　洛无夜一只手打开这扇轻轻摇着，另一只手拿着取下来的那根簪子，含笑道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戴这种老气横秋的东西。”

　　他正对的宋婕，好像在打量着什么，随后伸出一只手轻轻的将他刚刚为她戴上的发簪扶正，随后朝宋婕行礼

　　“在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宋小姐，告辞。”

　　宋婕还在怔着，等她缓过来时洛无夜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只留给她了一个背影。

　　洛无夜的脑海里浮现出宋婕脸颊微红的样子，轻笑

　　“还是个小姑娘。”

　　“小姐！”春雪有些着急的叫宋婕，“洛丞相与小姐互不相识，为何要送小姐如此贵重的玉梅花簪。”

　　“而且，洛丞相身为男子，为何会有女子的发簪。”

　　宋婕愣了愣，她刚刚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可是直接问洛无夜会很冒犯，于是她在心中默默的想。

　　或许是心上人的吧。

　　“陛下驾到”

　　座上的宾客们纷纷跪下行礼，宋婕跪在地上，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的注视着她，她悄悄的抬起眼，瞧见明黄色的龙袍一角，她心中突然有了些猜测。

　　皇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上，身边站着洛无夜，他眉眼含笑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手拿折扇，看着殿内的宾客。

　　今天的洛无夜与上次在青山上的他判若两人，若说上次他是藏匿于山林的儒雅仙君，今天他就是话本里的妖孽，面上含笑却笑里藏刀，毫不掩饰一双凤眼中藏着的城府深沉。

　　他在人前永远是冷血无情，桀骜张扬的样子，而那日青城山上的翩翩公子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宋婕有一种错觉，她感觉洛无夜站在那，皇帝的气质也要逊他三分，仿佛这震慑住金銮殿的不是天子，而且他——洛无夜。

　　殿前的大臣们肃穆庄重，恭恭敬敬的等待着皇帝给宋威赏赐，而洛无夜的几分随意却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他虽身为丞相，却也是臣子，本应和文武百官站在一起，可他却不同。世人皆知如今年纪轻轻的皇帝不过是一颗棋子，而背后操纵全局的执棋者，便是站在天子身旁的洛无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翼云将军宋威，因收复边疆有功，赏黄金万两……”皇帝身旁的李公公随即念出了丰厚的赏赐，在最后还给宋威的家眷赏了珠宝，而唯独没有宋婕。”

　　座上的宾客瞬间议论纷纷，皇帝身旁的洛无夜微微蹙眉。

　　小皇帝也太沉不住气了，他想。

　　在他心里，皇帝这颗棋子虽然不算好，但还是有用的，可如今…

　　洛无夜摇了摇扇子，不徐不疾的对正在念赏赐的太监说

　　“李公公，您年纪大了眼花了，这后面还有一行是宋家二小姐的赏赐呢。”

　　李公公不明所以的回头，对上了洛无夜的眼，他的眼睛里藏着威胁。

　　李公公当然知道这天下表面上是皇上的，实则是洛无夜的，甚至连这次的庆功宴都是洛无夜在背后指点，谁都不敢得罪了这位主。

　　“李公公，我来念吧。”

　　洛无夜朝李公公微微行礼，上前拿过了他手中的圣旨，如磐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赐宋家二小姐宋婕，织金两匹，云缎两匹，翡翠镯一支……”

　　他认真的看着圣旨，仿佛圣旨上真的有那些字，宾客心中的怀疑在他认真的神情中渐渐消散，身后皇帝的脸色却愈发阴沉，可即便是贵为天子九五至尊，在洛无夜这也不敢直接拆穿，只得他不徐不疾的念着那些宫中的珍贵之物。

　　“…钦此！”圣旨念完，宋威的家眷一起跪下接旨，谢陛下赏赐之恩。宋婕在家人身后偷偷的看了一眼洛无夜，而仅此一眼就被他看到了，他朝宋婕的方向轻轻一笑，宋婕心中便了然。

　　哪有什么圣旨，不过是洛无夜的“临场发挥”罢了。

　　宋婕一面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帮自己，一面在心中默默惊讶，洛无夜这个人真的不简单，明知天子是故意给她使绊子，他却敢在天子面前打破这个计划，而天子却不敢对他做什么。

　　洛无夜一定有他的倚仗，她看着殿上神态各异的宾客，心中暗自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