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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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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凪很想笑。
她是个真诚的人,于是她真的笑出了声。
原本一脸认真的狗卷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抱歉。”白鸟凪收住笑容,“不是他具体做了什么,是他让我明白了什么。”
“鲑鱼子?”
白鸟凪沉吟:“这个很难具体解释啊。”
她牵起狗卷棘的左手捏了捏,对方自然地反握,手指插进她的指缝,柔软而有力地交织在一起。
白鸟凪轻轻挑了挑眉:“你总是用左手比耶,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很忙。有时候是忙着恶作剧,有时候是忙着帮助别人,有时候是忙着自己的事情。”
狗卷棘歪了下脑袋,半蹲着仰视她的模样显得无辜又单纯。
“因为没办法明确地表达心情,所以比常人更喜欢用肢体语言。棘活泼的样子有点像小孩子。”白鸟凪忍不住笑起来,“只是和大家互动就能能纯粹地开心起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可爱到让人心软。”
乖顺地任她牵着的手修长有力,手背白皙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还有淡紫色的细小血管,白鸟凪另一只手的指尖顺着它们轻轻划过像是在指引血液如何蓬勃地在体内流通。
“那个世界的棘应该也是一样吧?”长而浓密的睫羽半敛着眼瞳,“即使自己处境危险也率先想着别人,即使受伤也习惯性遮掩……每个世界的你都有这样令我不高兴的特质。”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神经涌进身体里,心脏都变得奇怪起来。
狗卷棘无言地注视着她。
“但我不高兴的时候想的是‘我的棘’……同时也在庆幸。”
“这样很奇怪吧?”她说,“明明是应该全心全意愤怒心痛的时候,我却克制不住地去想‘这样满目疮痍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真是太好了’,‘受伤的不是我的棘’真是太好了,这样之后我才有余力去想如何帮助那个世界的事情。”
“我没办法真心实意地为仅仅是出现在眼前的不幸而愤怒。明明产生了这样糟糕的想法,却莫名地觉得安心,觉得如果是大家的话,一定不会因此疏远我。”
“我当然不是觉得这个世界还没发生那些事所以感到安心……该怎么说呢?”
白鸟凪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毕竟实在不擅长讲述什么,尤其是剖白自己的内心。
“那么多平行世界里,只有这一个我存在着,与大家相遇。”
该说是开心还是感动呢?
其实都不是。
她完全找不到恰当的言语去形容那种感觉。
仿佛种子得到了足够的灌溉,胚不断吸收营养,不断壮大,最终胚根冲破种皮时,除了种子自己,谁也听不到的“pou”的一声。
“这是我存在着的世界。”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白鸟凪把另一只手放在胸口,指尖感受到心脏有力的搏动,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我一直都想好好活下去,但认识了大家之后,我又不想仅仅是活下去就好。”
“在亿万世界中和我相遇的,如此特殊的大家,一定是需要我好好珍惜的存在,会帮助我变得更坚强,而不是让我一昧的纠结痛苦。”
“所以,我果然应该更信任大家吧,因为我们是……”白鸟凪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有些羞赧的笑,“会互相托付后背、羁绊深厚的同伴?”
五条老师开学说这话时,白鸟凪嗤之以鼻,现在自己真心认同着说出来,难免有些羞耻。
像卸下壁垒,湿漉漉地将脆弱柔软的蚌肉捧出来。
然而对面的人却没有接住。
话说到一半时,狗卷棘仰视她的眼瞳像果冻落在盘子上一样微微颤动,是一种心灵被触动的湿润感。
正是有他表情和眼神的回应,白鸟凪才能坚持把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坚持下去。
后面狗卷棘似乎陷入了某种凝滞又微妙的思绪里,表现出来的就是无言的沉默。
虽然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白鸟凪,但自言自语的感觉还是让她的脸颊迅速升温:“喂,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说完,她意识到这或许有些强人所难。
或许他不想在这种场合说任何一种饭团馅料的名称。
但她现在像个自言自语还长篇大论的笨蛋,眼前这个家伙必须要负责。
狗卷棘快速眨了下眼睛,因思考而凝滞的瞳眸再次变得生动。
白鸟凪感受到右手被稍微用力地回握,狗卷棘垂下眼帘,视线如蜻蜓点水般扫过它们,接着又落回她眼睛里。
“凪……”
少年的嗓音温柔清澈,带着说不上来的生涩卡顿。
令白鸟凪惊讶的是,这次她没感受到熟悉的被牵引感。
其实还是有,但不多。
“特殊……你……”
狗卷棘说得很缓慢,还颠三倒四,他在尽力不让言语附加咒力。
这样很难,不然他也不会年复一年叭叭那些饭团馅料,连喊别人名字都不敢。
这对于一个话唠是多么痛苦的事,很少人可以感同身受,除非他们也把嘴巴封上。
但上次在特殊的情景下他成功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虽然只是个短暂的词汇,但狗卷棘记住了那种感觉。
他想告诉她“你才是特殊的那一个”。
白鸟凪静静地等他说完就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像刚学说话的机器人。”
狗卷棘反驳:“木鱼花。”
机器人说话是很流畅的。
“那就是刚学说话的小孩子。”白鸟凪弯腰凑近。
狗卷棘觉得她此时兴致勃勃的样子才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狗卷小朋友,你的下一节课是学会说‘喜欢’哦。快说快说,‘喜欢,喜欢凪’。”
*
夏末秋初的天空湛蓝而通透,鸟儿清脆的啼鸣如天籁之音,白鸟凪的心情却不甚美妙。
狗卷棘不仅拒绝说“喜欢”,还不让黎明继续跟着他,也不陪着她和古川和也的见面。
虽然她也说了他可以任性点,但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啊?
一开始就这样,一点也不循序渐进,就算是她也会闹脾气不理他,晚上分开时也不跟他说晚安……
虽然她并不会,但他这样是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而且这看起来像是对方特地在隐瞒她。
但因为自己才说完信任之类的话,白鸟凪硬是直到出门都没想好该怎么问。
他最好是准备了一个惊喜,不然白鸟凪就要潜入他的房间,把他的衣服都换成不能穿的。
就像上次他偷偷摸摸和胖达一起把伏黑惠的裤子换成短裙。
不过这个人某种程度上很厚脸皮,所以简单地换成裙子应该没什么用。
白鸟凪面无表情地咬着奶茶的吸管,想象这就是某个人的脸。
等白鸟凪到约定好的包间时,古川和也已经等待多时了。
狗卷棘提起“和子”的化名时,他很干脆地承认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有什么事。
那份态度里,他好像一开始找狗卷棘就存着被问责的假设。
问及猫的问题时,古川和也完全是愧疚自责的模样,表示无论如何都想要亲自跟白鸟凪解释。
与之前逃避的态度相反,主动约见的古川和也一见到白鸟凪进来,立刻开始土下座道歉。
白鸟凪记得“和子”。
一个总是穿着裙子,化着浓妆的家伙。第一次见面时还企图用夹子音骗她的家伙。
但他蹲在那里喂猫罐头的样子很安静,也很温柔。
猫喜欢和子,和子也喜欢猫。
所以猫跟着和子走了。
和子本人因为家里的原因犹豫了几天,还觉得需要经过白鸟凪同意。
但白鸟凪不觉得。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白鸟凪把果茶放在桌子上,就像当初说“你不需要经过我同意”一样。
“但会为了那孩子真心实意伤心的,只有你和我了……”古川和也额头抵着手背,声音染上了淡淡的哭腔,“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
白鸟凪不太适应这样被视为好人的感觉。
虽然是一年前的事情,但对她来说莫名地遥远,在校园里独自一人生活的记忆远到像上辈子。
她只能微妙地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一点过去的影子,是一种黏糯冰凉的感触,像雨。
白鸟凪早就坐下了:“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伏在地上几乎快和地面融为一体的古川和也猛然起身,走到白鸟凪对面坐下。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显得很用力,清秀的脸紧绷着,眼眸低垂,仿佛多看白鸟凪一眼就会被刺伤。
古川和也并不清楚关于猫的具体事情,他只是心虚,加上觉得自己足够可疑。
他吞吞吐吐地讲述了猫的死因。
古川和也出生在一个古板老旧的家庭,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祛湿。父亲不喜欢他懦弱的样子,不喜欢他收集的玩偶,不喜欢他女装的爱好……
总之不喜欢“上不得台面”的他。
自然也不喜欢他养小动物。
在那个男人眼里,他应该像表哥古川泽也一样自信张扬,坦坦荡荡。
古川和也求了很久,那个男人终于松口了。
然后在古川和也过生日的时候提出让他亲手杀了这只猫,以证明自己有胆量有魄力,能做他的继承人。
古川和也惊呆了,只觉得他疯了,第一次明确地拒绝了那个男人的命令。
那个人当时没说什么,古川和也以为他起码会为了自己难得的反抗感到些许欣慰,毕竟这是对方一直强调的“勇气”、“主见”。
但实际上只是愤怒于古川和也竟然胆敢忤逆他。
讲到这里,古川和也的脸微微扭曲,有种难掩的苦痛,手指不自觉地绞起。
“……第二天我回到家,他告诉我小白被送给别人吃了。我脑子一下子炸开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那个人的话,我不敢赌这份可能性。我立刻要了地址,但还是……”他的手指不自觉绞起,声音中的悲苦浓重到要滴出水,“如果我更警惕些,说不定可以避免一切……不,我这样没用的人,一开始就不该养猫,我根本没办法担负起生命的重量……”
古川和也将脸埋进掌心,肩膀跨下去,那双洁白的手像捧着一片摇摇欲坠的海,下一秒就要将纤细的手腕压断,深蓝色的悲伤汹涌而出。
“猫没有怨恨你。”白鸟凪陈述道,“多亏了你,它没有被吃。”
古川和也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他赶到的时候,猫刚被杀掉。
只差那么点时间,他就可以救下珍视的朋友。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这样的认知都无休无止地纠缠着他。
这或许是那个人的目的。
说真的,古川和也已经完全搞不懂那个人到底想要什么了。
他以前总是想得到那个人的认可,为此逼着自己努力,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一遍遍说服自己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但失去小白的时候,他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生命是顽强却也是脆弱,死去的那一刻,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鸟同学……为什么会知道……?”
古川和也眼睛闪烁着名为希冀和恐惧的情感,他一遍遍追忆着以往的各种细节,感到心脏带着大脑一起嗡鸣,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开胸腔而逃。
“是特殊能力吗?术式之类的,知道小白的情况。”
“不,是它自己告诉我的。”
“……”
古川和也睁大了眼睛,大脑快停止运行。他呆滞了几秒,才发出一声微弱的疑惑:“……欸?”
“你看过宝可梦吗?我的术式跟这个类似——虽然有很大差别,但你可以这么理解。”白鸟凪叹了一口气,“总之呢,那只猫,你叫它小白?它目前成了我的宝可梦。现在正处于闹脾气的阶段。”
“闹脾气……?”
白鸟凪表情凝重:“嗯。好像是因为我能召唤它却一直不愿意。”
古川和也沉默了一会,才慢半拍应道:“嗯……啊,这孩子从以前开始脾气就很大。”
“嗯,不然也不会最后一个被收养,毕竟它还挺好看的。”
“……”
古川和也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白鸟凪默默看着他。
很快,古川和也站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
白鸟凪:“你干什么?”
“……拿刀啊。”
“拿刀干什么?”
古川和也用一种困惑又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狗卷同学说普通人只有濒死的时候才能看到咒灵还有式神什么的,白鸟同学的宝可梦应该也差不多吧。”
白鸟凪顿了几秒:“这样会给工作人员添麻烦的。”
“对,对,我没考虑到这一点。”古川和也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要不去我家?那是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劝你不要。没有咒术师天赋的人想看到咒灵只需要眼镜咒具就好了,这玩意儿有卖的。”白鸟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盒,“这个是前辈借我的。”
“白、白鸟同学……”
“这是前辈的备用眼镜,只是借你用一下。”白鸟凪说,“我也不确定你能不能看到,因为它真的在闹脾气。”
她只有在第一次见面时见过,还被抽了一尾巴,接下来都是一些意念通话。
白鸟凪补充道:“虽然是这样,但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那孩子对你的问题还挺积极的。”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
当初见陌生人就抓的猫,一见到古川和也就很温顺。如今古川和也一戴上眼镜,它就现身了。
白鸟凪一声不吭地看他们互动。
一切结束后,古川和也抹掉眼角的泪水,状态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也猜过这种可能性,但白鸟同学真的完全不生气啊……总觉得有点落寞。”
白鸟凪的视线在他和猫之间转了个圈:“你不要落寞。”
古川和也颤动的眼瞳浮现几分感动:“白鸟同学……”
“留下遗憾的话,这孩子就不能成佛了。”
“……欸?”
原本在古川和也手下舒舒服服享受的小白一下子站起来,耳朵压低,尾巴用力地左右摆动。
“你看,它现在就还在这里。”
古川和也揉了揉小白的脑袋:“……白鸟同学,希望它离开吗?”
“是成佛。”白鸟凪纠正,“这个我们学校有前例的,满足遗憾后就会离开。”
“成佛……”古川和也垂眸看着有些不高兴的小白,“如果是因为心有遗憾留在世间的话,成佛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白鸟凪虚心求教:“那它到底还有什么遗憾?”
小白更不高兴了,“呜喵呜喵”地就要窜出去给白鸟凪一套组合喵喵拳,被古川和也按住了。
他把小白抱在怀里:“白鸟同学觉得小白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宝可梦?”
白鸟凪诚实地回答:“我想了很久,但是没想通。”
“……这方面我也不懂,但小白应该是在担心白鸟同学你吧。”
“担心我?”
“嗯。”古川和也柔柔地笑,“它很喜欢你,想要帮助你。”
白鸟凪感慨:“它一只小猫咪担心的还挺多。”
小白嗷嗷个不停,似乎骂得很脏。
“你确实帮到我了……这样郑重其事地感觉有点怪?”主要是小白明明可以跟她无障碍交流却一直坚持喵喵叫,“这样听起来大概很无情,但我现在更希望你能成佛。所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遗愿吧。”
小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继续嗷嗷。
“白鸟同学……”
“你先别急着感动。”白鸟凪打断古川和也,“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滤镜,但我是真心这么希望的——我不需要这样自我意识强烈,还能控制我术式的存在。”
出乎预料地,古川和也看起来接受良好。
“我想也是这样。”他腼腆地笑,“但为自己考虑和温柔是不冲突的。白鸟同学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副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也没关系的样子……小白它应该是担心这个吧?”
“作为一只猫,它真的担心过多了。”
古川和也安抚着变得倦倦的小白:“说来惭愧,我以前总是觉得白鸟同学很厉害。什么都不在意,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永远不会为他人改变。”
“是和我完全相反的人,我想成为和白鸟同学一样的人,但是完全做不到,也因此更憧憬……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真的太自大了。”
“新学校的人一定比以前好很多吧?白鸟同学看起来变柔软了。我真的很惊讶——白鸟同学会交朋友,甚至谈恋爱什么的,我从来都不敢想。”
“对不起,这种想法也很自大、很冒犯,但我是从那时候才意识到,白鸟同学之前只是没遇到值得自己改变的人而已。”
这个人话好多。
白鸟凪呃了一声,忍不住喝了一口果茶压压反胃的感觉。
等他说完,白鸟凪的评价也脱口而出:“你好恶心。”
明明被骂了,古川和也却笑出声:“抱歉抱歉,被不熟的人这样说确实很恶心……虽然一直在道歉,但我最想表达歉意的还是当初的逃避。”
因为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怪人,所以不敢接近。
觉得对方看起来更希望一个人,所以不敢再靠近。
觉得这样就可以结束了。
像鸵鸟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现自己的表哥跟着好友一起孤立白鸟同学的时候已经迟了。
就算他努力说服表哥,阻止那些人,也无济于事。
白鸟同学看起来早就不在乎那些了,后面完全是她孤立别人。
即使那些人不再有孤立霸凌的行为,她也不在意。
毕竟一直以来她都只教训舞到面前的蠢货。
“被骂的花会变得颓败,被夸奖的花会茁壮成长。言语是有力量的。”古川和也说,“我真的就像那个人和表哥说的那样懦弱恶心。像阴沟里的蟑螂,总是在逃避,不敢踏出舒适区。如果我当时能够有勇气说出自己的身份,坦诚相待,说不定白鸟同学就不会经历那些。”
看见他的浓妆被雨水弄花,穿着裙子蹲在猫窝前,还夹着嗓子企图隐瞒性别的小丑行为,白鸟同学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明明是第一个没有对他的真实一面露出异样的人,他却总是在担心对方会厌恶他。
如果他没有想那么多,简单地和之前对方相处,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但他从来没有勇气去努力。
“真的很对不起。”他说。
*
下午,卧室。
“事情就是这样,后面又聊了一会,总之小白最终成佛了。”白鸟凪面无表情地说,“算是皆大欢喜吧。”
狗卷棘:“……鲑鱼。”
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白鸟凪阴沉着脸:“因为那家伙真的很烦,我总觉得他在骂我。”
狗卷棘理解不能。
米饭卧在他身边,用鼻尖轻轻触碰他的手,但狗卷棘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木鱼花!”
不是说那只猫是黑的吗?为什么要叫小白?
白鸟凪比他还疑惑:“你在说什么?”
狗卷棘扭扭捏捏地开始比划。
白鸟凪:“要亲亲?”
狗卷棘把头摇成拨浪鼓,选择更简单的交流方式。
【AAA鲑鱼批发商:那只猫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白鸟凪冷漠地说:“是因为我吧。”
狗卷棘差点变成灰色,但他仔细一想,古川和也的各种反应和举动不像暗恋,更像是盲目崇拜。
白鸟凪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对我有很深的滤镜,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一副‘哇白鸟同学好厉害,好坚强’的样子,完全无法沟通。”
如果不是猫特别喜欢他,看起来也不坏,白鸟凪是不会把小猫交给他的,因为那家伙真的很烦。
“他根本不了解我,却要做出崇拜我的样子,因为他觉得我看起来像他想成为的人。”白鸟凪说,“自顾自给我下定义,决定和我的相处方式,完全没把我的个人意愿当回事。”
没有告诉她名字,收养了猫就消失匿迹。
看似懦弱胆小实则自以为是的家伙。
白鸟凪勉强地说:“也就最后的道歉算是有可取之处。”
听完她对古川和也的一顿输出,狗卷棘犹犹豫豫地指了指自己:“鲑鱼子?”
“你不一样。”
“……木鱼花!”狗卷棘“眼泪汪汪”地反驳,虽然实际上没有眼泪,但表情是到位的,“腌高菜,蛋黄酱!”
白鸟凪歪了下头认真思考:“你确实说过类似的,但我觉得不一样。”
狗卷棘朝着和她对称的方向歪了下头,连弧度都是相似的:“鲑鱼子?”
这家伙明明很开心却还要刨根问底,明明以前都是见好就收的。
白鸟凪感觉有点微妙,要说的话,是种不适应都掩盖不住的舒畅。
她决定为此费点脑细胞去思考到底哪里不一样。
“棘,你觉得我是个坚强的人吗?”
某自律的金发社畜最讨厌别人用问题回答问题,但狗卷棘没有这样的习惯。
他认真地思考起来,发现这个问题很难给出答案。
坚强。
人类是怎么定义这个词汇的?
摔倒了爬起来是坚强,拼命活下来是坚强,独自生活是坚强,不畏惧他人的言语是坚强,不抱怨自己的过去是坚强……
从这方面来说白鸟凪算是个坚强的人吧?
但越熟悉一个人,就越了解对方性格的多面性,没办法给出确切的定义。
白鸟凪:“一个人活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去看病的时候,一个人养活自己的时候……总会有人这么说。”
那些人微笑着,仅凭一面之缘就对她做出评价。
难道一个人就是坚强吗?
才不是吧。
课本上说坚强的意思是“坚固、不可摧毁、不动摇”,写对了就能在试卷上得分,这就是这个词汇对白鸟凪的全部意义。
可惜试卷和生活都不考这么简单的东西。
白鸟凪希望自己无所不能,希望生活中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之中,她希望自己能处理好所有的事,独自活下去,不用依赖任何人。
所以每次有突发情况都会消耗她的能量,让她没有安全感。
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狗卷棘……
“高专的大家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白鸟凪说,“拥有敏感的天赋,能够细腻地感受他人的喜怒哀乐,会为他人的不幸流泪,为他人的痛苦愤怒。即便如此,也依旧有勇气去面对未知。”
罗曼罗兰说,这个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并且仍然热爱它。
“但我不一样。我只是在逃避而已。”
不去期待,就不会失望。
只要不建立关系,就不会受伤。
只要没有同伴,就不会被背叛。
所以她竖起高墙,把一切有可能伤害自己的存在都阻拦在外。
白鸟凪确定狗卷棘听懂了,他的眼睛像电灯泡一样亮起来,甚至有些灼热。
“金枪鱼蛋黄酱!”
狗卷棘欣喜地扑过去,抱着白鸟凪就开始在床上打滚。
滚了几圈他才停下来。
白鸟凪坐起来,温和地看着狗卷棘:“开心吗?”
狗卷棘脸上绽放出明亮的光彩:“鲑鱼鲑鱼。”
白鸟凪的意思是开始的时候对别人有初始印象很正常,相处过后对彼此的感觉,无论是否能够概括出来,都是互相磨合的结果。
感情是没办法完全用语言和逻辑去理解的。
就像以往她总是警惕他人的靠近,现在却能说出要信任大家,愿意在大家面前展露内心的脆弱。
这毫无疑问是内心变坚强的体现。
让她这样改变的……毫无疑问他也占比很多吧!
“既然你这么开心,那我们来讨论一下我让不开心的话题。”白鸟凪笑眯眯地说,“我出门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狗卷棘的眼睛开始乱飘。
“虽然我闻着只有沐浴露的味道,但血腥味是骗不过饭团的鼻子的。”白鸟凪歪了下头,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你最好坦白从宽。”
狗卷棘:“……”
虽然很想大声问“说好的信任呢”,但这好像和信任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