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重生女帝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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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离开清晖阁之后，容予快走几步，追上李乐知，他犹豫片刻，将带血的绢帛递上去，“这是方才我为陛下代写的诏书，现在交予公主。”
李乐知看了眼，却不伸手去接，说：“既然还未盖印，那就不作数。”
“再者说，如果陛下醒来问你诏书，你却交给我了，对你不好。”
她这样善解人意，原本心中无甚情感的李容予，忽然涌出奇异的愧疚，他抿了抿嘴唇，轻声说：“方才……抱歉。”
“何事？”李乐知不懂容予为何说这话。
“方才陛下召你入后堂。”容予说，“我看陛下眼神中有杀意，疑他或许想取你性命。”
“……那时我没有跟进去，还从外面关上了门。”他说到这些，似是有些低落，垂着头看着李乐知，惯常淡漠的双眼波光盈盈，“你帮了我许多次……我却总是无法回报，这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轻易脱身。”
“我欠你良多……我……”
“阿兄。”李乐知抬手，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容予，莫名的觉得好笑，她心中软软的，仿佛是冷漠孤傲的独狼，忽然变成了大狗，舔了舔她的手心。
“容予哥哥，你不必对我说这些。”李乐知说，“如果没有你，许多事也不会如此顺利，你有自己的行事道理，却还是包容信任我良多，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有怀疑有信任，有戒备有包容，才能逐渐深入心中，明白彼此。”
她说：“娴妃娘娘原本也是希望你能够感受更多人与事，才求得假死带你隐居，只是天不假年她没能如愿，你入宫做了暗卫，更是孤僻了。”
李乐知看向一旁的谢夫人：“这位谢夫人是你的姨母，她是真心关怀你，在意你。如果可以的话，无论未来如何，我都希望容予哥哥能如娴妃娘娘所愿，有人陪伴，有人关怀，体味这山川湖海，万千世界。”
容予看着她，自己的心中空空，仿佛进了一阵清风，像是充满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只觉得此刻的少女，如同他那郁郁葱葱满目苍绿的院子里，忽然绽开的一朵，明艳新鲜的花。
“……好。”他点点头，将诏书收入怀中，似乎想说什么，但张口却是无言。
容予抬头，看到远处一人走来，他的表情霎时沉寂。
李乐知不解回头看去，见到李黎未正走过来。
“大哥，谢夫人。”他朝着容予拱手，而后对着李乐知说，“捉到了，随我去看看吧？”
李乐知瞬间明白，她点点头。
见这二人还有其他事，容予也没多说什么，谢夫人与他们二人道别，便领着容予去她的房中上药，将手心手臂的伤口处理一下。
看着容予离开的背影，李黎未缓缓叹口气：“真是防不胜防。”
“什么？”李乐知有些不解，“容予？不必防他吧？他就跟个石头仙人似的，无欲无求。”
“也算是陛下命好，摊上这么个大侄子，好用又听话，换成是别人，早就积怨成恨，把他给咔嚓了。”她说着话，自然的去握李黎未的手腕，然后被人反握在手里，“真的抓到了吗？怎么这么容易？”
“从前与他周旋良久，这世还不手到擒来？”
此时太学内除了虎贲军，还有武宁军的人走来走去，双方互不交流，只是巡维太学，李黎未领着李乐知往校舍的方向走，片刻后抵达他的住所。
李黎未自抵京后一直住在这里，他生活不算奢靡，这院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屋子里空旷整洁。
走入室内，入目除了矮床和长案，只剩几个藤箱，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样子。
此时木地板上坐着一个人，身着素衣披头散发，双手背在身后，被捆的严严实实。
“你去和他说罢。”李黎未站在门口不动，李乐知便捏了捏他的手心，松手往里走。
身后的门轻轻合上。
“……你来了。”慕容濯抬起头，他的头发散乱盖在面上，只从缝隙中露出黑沉沉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李乐知，他是被李黎未射下马的，此时格外狼狈，身上全是灰土血迹，发髻被斩，参差不齐的乱发搭在身上，像是街边的乞丐。
李乐知在他身前蹲下，什么也没说，双手从他身前伸到后方，去翻他的手心。
她靠近使慕容濯全身一僵，而后是意识到了什么，放松身子说：“这么不信任我？”
“哥哥，你太聪明了。”李乐知从慕容濯的手心中摸出薄薄的刀片，因为太过锋利，两人的手都被割伤，血混在一起。
可是李乐知仿佛感受不到痛，明明慕容濯捏的很用力，但她还是强行撬开他的指尖，将刀片抽了出来。
看着李乐知渗血的手指，慕容濯眼神定住，他着魔般喃喃的说：“李乐知……你为何能做到这个地步？”
李乐知将慕容濯面前的头发撩开，露出他美如冠玉的脸，上面有些灰尘，被她用袖口擦了擦。
她带血的手指落在慕容濯的嘴唇上。
慕容濯闭了闭眼，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张嘴。
少女从他的舌下摸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又从牙齿深处撬出被蜡包裹的毒丸。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带着血味在慕容濯的口中寻觅，动作却是温柔的。
将所有的东西都搜出来之后，她甚至还轻轻为他擦拭嘴角。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李乐知看着慕容濯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哥哥。”
“你骗我的时候，总是这样叫我。”慕容濯说，“你每次叫我哥哥的时候，就好似在喂我裹着蜜糖的毒药，我一边痛的穿肠肚烂，一边甜的心花怒放。”
“你莫不真是个精怪？还是个仙女？”他说，“他们说你在西郊祭坛招雷劈死了我父亲，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乐知回答，“不仅如此，我还在五仙馆救了胡女，纥奚氏欠我人情，平荒的叛乱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下来，张不闻去调查刺史王信，很快就能发现他与你父亲勾结，贩卖人口，私通北蛮的事情。”
“还有城外的私兵，霍岁衡已经率军包围，徐麟的武宁铁骑也埋伏许久。”李乐知细数着慕容濯的后手，“红烛之毒我已经找到解药，公开药方，那些中毒的世家郎君们可自行解毒，此事到此为止，没有下文了。”
“陈廷玉也被擒住了。”她看着慕容濯说，“你所有的后路都没有了，也能安心的死了。”
慕容濯听着听着，原本平静的表情不见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似乎要把喷薄而出的怒气压下去，可是嘴角已经忍不住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手段，还会未卜先知，算无遗策？”
“原本的李乐知就算是傻子病愈，也不可能变成你这样。”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李乐知。”李乐知看着他说，“不过……如果硬是要说的，我也算是个神吧？”
“你是个神？”慕容濯冷笑出声，他阴鸷的瞪着李乐知，眼角泛红，似乎是忍到了极限，开口说话的时候，字句颤抖，“你也算个神？有你这样诱人入深渊的神吗？你故意勾引我，又引得我步步走错，我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全是拜你所赐。”
“我是上辈子罪孽深重，还是下辈子要做猪做狗，让你这般对我！？”他崩溃的嘶吼。
“怎么是我诱你入深渊呢？”李乐知盘腿坐在他的对面，轻声说，“你本就在深渊里。”
“你以为神灵都是泽被四方，仁爱慈悲的吗？那只是你想象出来的神灵，就像你所谓的爱，也只是你想象出来的爱而已。”她说，“你以为自己爱我，其实你只是想得到我而已。”
“你连自己都不爱，怎么会爱我呢？”
慕容濯听到这话急怒攻心，他皱着眉头心痛至极：“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你就是这样作践我的？”
“李乐知，我此生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爱，所以想要占有得到，有什么错？”他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否认我的感情？”
“我真是看错你了。”他咬牙切齿的说，“是我瞎了眼！”
“是吗？”李乐知淡定的反问，“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不接受虚伪的偏爱，如果还要我百般讨巧卖乖，你才愿意站在我这边，那这就不是爱我，只是觉得我是个有趣的玩意儿罢了。”
这话说的就是之前在太学李乐知与别人起争执的那次，慕容濯没有替她说话。
“而且在五仙馆中，你既然认出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带走呢？”李乐知反问，“你知道我中了药，你知道我害怕，你甚至知道关百泉的险恶用心，你却还是把我带到厢房，你恨我打你，但是我为什么要打你？我如果依了你，等待着我的又是什么呢？”
“皇室公主的名节清白，比命还要重，你却拿我的命不当回事。”李乐知看着慕容濯，“你说你该不该打？”
慕容濯胸口剧烈起伏，他原以为李乐知不通人事，虽然聪明伶俐，但是年纪不大，许多事情也没有思考周全，想的不深。
却没想到她桩桩件件都想的清楚透彻，格外清醒理智。
“我的母族是慕容家，却是皇家的公主。”李乐知说，“可是你们却举兵造反，不论你们成败如何，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慕容家嫌弃我的李氏血脉，李氏憎恶我慕容家为母族。”
“这些你都清楚。”李乐知，“你什么都做了，还有脸说爱我？你凭什么爱我？”
“难道是为了将我一切剥离，跌入泥潭，然后再来高高在上的拯救我？”
慕容濯看着她，忽然觉得极度挫败，他巧舌如簧，聪慧过人，算无遗策，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李乐知说得对。
李乐知格外畅快，在上一世，慕容濯身为叛臣，却发疯般缠着她不放，大张旗鼓的说要娶她为妻，非她不可。
这样的话放在当时的李舞阳身上，如同日夜不停的鞭刑，让她的名节，声誉，清白痕迹斑斑，成为政敌攻讦她的把柄。
成为不怀好意的世家，迂腐的读书人嘴里的笑话。
当时李舞阳咬着牙硬抗，慕容濯一边说着这样虚伪的爱，一边想着将她翅膀折断，囚于笼中。
沉默良久之后，慕容濯轻声说：“你赢了，你说什么都行。”
“你对我只有欲望。”李乐知看着他平静的说，“只是无论什么样的欲望，在诞生之初，都服从于人的意志，可是后来却往往变成人的主宰。”
慕容濯的心中一直有个黑暗的种子，在它发芽的时候，慕容濯并没有及时遏制，而是顺着它，去杀人，去作恶，去释放自己的欲望，最终成为魔鬼。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是欲望却是无限的。”李乐知站起来，垂下眼睛看着慕容濯，“你身份高贵，聪明绝顶，容貌俊美，学识渊博，可是却没有为人的底线和良知，他人在你眼中都是脚下的蝼蚁……你以为自己是万物的主宰，实际上是欲望的奴隶。”
她走到慕容濯的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再见了哥哥，希望下一次见面，你能学会什么是真正的爱。”
慕容濯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双手紧握，忍不住浑身绷紧，想要挣扎，却又不想在李乐知面前过于狼狈。
或许他心中还残存一丝侥幸。
或许他还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可是李乐知的手好冷，冰的他咬紧牙关，寒入骨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李乐知的手心被他的眼泪濡湿，纤长的睫毛在她的手心颤抖，如同濒死的兽发出哀求的呜咽。
李乐知另一只手拿着从慕容手中搜出的刀片，迅速的从他脖侧划过，瞬间喷涌的血濡湿衣襟，她站起身来，没有了依靠的慕容濯抽搐着，仰倒在地上，双眼含泪看着她，似乎没想到李乐知下手如此果决。
玉郎光华清濯的双眼看向屋外，他好似又回到了那日山坳间野食摔角，无垠的山野，归林的飞鸟，肆意而又畅快的欢笑。
那好像是他记忆中，唯一没有阴霾的画面。
他眼中的光芒逐渐褪去，只留死寂。
李乐知推门走了出去，深深呼吸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李黎未站在一旁，见她如此，从她的手中把染血的刀片拿走，而后轻柔的拥住她，拍了怕她的后背：“不怕不怕。”
就像在哄小朋友。
李乐知忍不住笑：“阿兄你这样，连三岁的孩童也哄不住。”
“三岁的孩童尚且诚实。”李黎未说，“不如你强作镇定，实则心里怕得要死。”
“你以前不是最厌恶杀人吗？怎么这次一定要亲手杀慕容濯呢？”李黎未将她带着往外走，一路园景翠绿，日光明亮，将她心底的阴冷驱散。
“我不知道……”李乐知看着盈盈湖水，上面粼粼光斑，如同她纷乱的思绪，“或许是因为这一世是我开启了他的恶欲之门，让他内心的黑暗就此萌芽。”
“无需在意。”李黎未单手捏着少女两侧脸颊，让她嘴嘟嘟的说不出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需理由，不必多想，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李乐知双眼一瞪，李黎未便知道她要翻旧账，于是指尖用力，把她嘴边的话捏下去，“诶，我之前尚未觉醒，说的话不算，你别欺负我。”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李乐知简直无语。
此时远远的有人走来，李黎未放开了手，两人看过去，只见李舞阳站在不远处，向两人一礼，他们刚要开口，忽然听得太学内响彻呼号。
“圣上驭龙宾天！”
“陛下驾崩了！”
此起彼伏的呼喊传来，李乐知遥遥望向清晖阁的方向，然后不由自主的对上李舞阳的眼睛。
这位来自异世的灵魂似乎和方才有些不一样了，她的眼神清澈坚定……就像是曾经的李舞阳一样。
“……她或许也是你在万千世界中的某一片灵魂碎片？”李黎未这样猜测。
“不重要，她只是她自己。”李乐知看着他说，“就如同从前的每一个你，也都只是你罢了。”
“哦，听你这么说，似乎是遇到了许多我的碎片。”
“你怎知你不是人家的碎片呢？”
李黎未嘴角擒住温柔的笑意：“现在你要如何？”
李乐知想了想：“当皇帝也不错，我还没试过呢。”
“那就去吧。”李黎未和她朝着清晖阁的方向而去，“这次不会再无疾而终，去达成个有意思的结局吧。”
李乐知却说：“最好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
在无垠的黑暗之中，巨大的眼瞳撕开宇宙的黑幕，无数星球旋转生灭。
祂将一切吞噬，重新陷入深眠。
神灵温柔的梦境中，诞生出一枚光点，如新生的神灵，又如初开的宇宙。
周而复始，万物更新。
作者有话说
第292章 重生女帝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