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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龙子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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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些,湖龙王就泛起了心酸。
“遇到事情千万别急,虽然会封印一部分法力,记忆可能也不全……”
他抬眼看了看儿子,继续道:“但是父王相信你,相信汣泗,汣泗是最善良,最聪明的!”
“父王,你安心吧。”汣泗笑着,他安慰地拍了拍父王的手背。
一面他这是第一次离开自己最爱的父王,心里还是有些不舍;一面想到自己可以去往人间,又是急不可耐,抑制不住的喜悦。
古往今来,天上人间,这人间就是好!凡是去过的神仙精怪,无一不留恋的人间的。
这人间究竟有多好呢?我倒要去看看。汣泗心想。
可惜啊可惜,龙子汣泗没能度过情关,他在人间爱上了一个凡人女子。
汣泗为求能与凡女长长久久的相守,竟想出了一个荒诞的办法:将龙丹分一半给凡女。
这龙丹,乃是世间第一神物,凡人若是得食,即可升为半仙;而修道之人,则是一步登天。
但是,分龙丹又岂是那般容易?哪能像分饼子那样,刀子一切就能分好?
汣泗为分龙丹,楞是生生将龙丹从胸口挖出,劈成两份,喂予凡女。
然此事仍旧为天庭所知,龙子此举不但触怒天庭触犯天条,还私自篡改凡人命格,改变人间生老病死章程;天庭便降下天罚,使龙子肉身毁尽,记忆全无。
因是仙族龙子,固而地府不敢勾魂,于是便漂泊人间。龙子虽无记忆,但却心心念念自己有一个牵挂的人,寻寻觅觅找来此山中,灵魂盘旋于此久久不散。
另说那食半颗龙丹的女子,因食了半颗龙丹,遇到了些机遇,倒是让她堪破了仙境之奥秘,成为了地仙。本该是仙途一片光明璀璨,却自请成为散仙,以此生修为再不精进为代价,留在人间寻夫。
原为肉体凡胎的缘故,此女子无法承受孕育龙子之能,故而胎死腹中;但因其修炼进入后期,临门一脚成仙,又拼尽全力,以半仙之能,将龙子魂灵化为灵树强留人间,培以灵力灵血滋养,乞求有朝一日一家人再度团圆。
这个姑娘很奇怪,每日都来这护城河边钓鱼。连连赶了几日,到后头来,连守城军都不理会她了。我看了她许久,第一日是觉得好奇,第二日就大抵上猜到她是在学那“姜太公”。
人间有意思吗?自是有一些不同于仙界的。
人人为活,活而思饱,饱而蔽体;蔽体思食味,欲求食味,则求财。财堆如山虑官运亨通,官运亨通求万人之上,万人之上又道惟愿长生不老。好似永远也不满足……
嗨呀!在这人间流连一百二十年,竟也经历三世轮回。贩夫走卒、天潢贵胄、钟鸣鼎食,三种人生一过,汣泗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这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色、形、威仪姿态、言语音声、细滑人想……汣泗也觉得好似已经看透了,不出所料,他猜测这一世应该就是他的最后一世了。
一连七天,准时到准时走,饿了就从怀里掏个馒头,渴了就拿手边的竹筒子喝水,总之就是一头鱼都没钓上来,瞧着就是闲得发慌。
后来,她就不再那里钓鱼,跑到我学堂外头偷听来了。
对了,这一世我是一个名叫陈玖的举人。虽说是个举人,却没有再精进下去,这一世家里本就贫苦,爹娘好不容易攒够了我上京的路费;结果这头我刚到京城,后脚我爹去世的消息就传来了。实在没得法子,只能回去守孝三年。
这三年来,我娘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半吊着她那虚弱的身子,苦苦熬了两年半,她还是走了。她这一走,我就又是守了三年。
中举的时候我刚刚加冠,眨眼间就已经二十有六,同乡的玩伴、学子,都早已成家立业;而我不但守孝六年,还在替娘治病的路上花光了积蓄。
唯一庆幸的是,这举人的头衔倒是让我免除了徭役,还让县里的学堂也给了我一碗饭吃。
我年岁轻,比不得那些四五十的老举子,自是教不得县令、县丞等官老爷的贵子;我呢,就教一些乡绅和那些各乡里选上
来的有些才能的孩子。
说是教书做文,实则都是一群四五岁的小豆丁,这半教半带孩子的日子,过了三个月,我就适应了。
说是县学堂,其实我们这个小蒙学却是另起来了一个破茅屋子,县令美名其曰“忆苦思甜”,实则是钱不够啊!找了个偏僻地儿,挂着县学蒙学的牌子,凭了个茅屋给我教书罢了。
万幸,这教书的地儿,离我家倒是不远。
那姑娘,是半年后才来的,听说她是薛府的千金。
她有个年幼的弟弟,倒是在我这里读书。自她连钓了七天鱼后,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每天都来送她弟弟上学,然后假装回家;等到上课了,就找个机会趴在那外头的墙根底下,偷偷跟着我们一起上课。
薛府的小公子,我是知道的,薛耿介,名字取得的确好,光明正大的意思。
这薛耿介坐在靠窗的位置,回回我背过身去,总能感觉到他在搞小动作。
唉,毕竟是小孩子,这墙外是陪着他的姐姐,被吸引走注意力也是对的。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薛耿介竟然不是在和他姐姐讲悄悄话走神,而是在教他姐姐!
我有些不明白,这薛老爷可是县里的富绅,怎么可能女儿连字都不识,竟要来蹭县里的蒙学?
三天后,我就在外头拦住了她。
“薛小姐请留步。”
她停住了脚步,一回头眼神就越过了我,看向了还没走远的弟弟。
“快进去,快进去!”她朝着弟弟的方向招招手,示意弟弟赶紧进去,待我一回头,薛耿介已经不见了。
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倒是不错……我心想。
“陈夫子。”薛小姐恭恭敬敬地对我行了个礼。
“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还请薛小姐恕罪……”
“陈夫子”,她打断了我说话,“陈夫子想说是我打扰您的课堂了吧?”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也想和弟弟一起上学。”
薛小姐的话脱口而出,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位薛小姐,瞧着年岁虽有些大,但也是梳着姑娘头,这孤男寡女的,我倒是无甚么大事,只是这姑娘家岂不是要被人说闲话?
“小姐莫不是戏耍我?”
我不理解她,心想她可能只是觉得学堂好玩,一时兴起想来玩;她常常会在乡里闹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按别人的话来说,是个不大规矩的。
很多话听多了,自然而然,心里也会这么觉得。
“我会和我弟弟一样交束脩,我会服从夫子的管教!”她急急地出声,却害怕吓着我似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我只是想,识字罢了……”
“以前年龄小,玩闹着就过去了,没想到现在大了,才发现自己连名字都写不好……”她自顾自地说着,自嘲似地笑了。
“觉得这样实在不好,便想着要学。想叫弟弟教,可弟弟到底还年幼,便悄悄来先生这里窃师学艺来了。”
她羞答答地低下头,不安地搅着手绢,说道:“人人都道蒙学这的陈夫子最最温和待人,脾气品行也是一等一的好,我就想来跟着弟弟一起来看看。也不怕夫子笑话,我毕竟年岁大了,想找个适宜的女夫子怕是不易;蒙学这儿都是同我弟弟一般大的孩子,我想着一同来听听,也不算不合理……”
她话都这般说了,我若是再拒绝,怕是不好了。于是我索性问她,她家大人是否同意,她打算来几日,求学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来来回回,该问的都问完了,结果还是没能找到反驳她的话来。
如果她不介意,我再说什么反倒不美,所以最后,我允许她搬坐到最后面,美名其曰:“不安心自家小弟”,跟着一起读书。
她是真想来读书的吗?我不知道,但是这两个月来,她都很认真,比那些正经的学生们都要认真。
她从不玩闹,也很有耐心;我本以为她过几日就会带着绣棚之类的女儿家的东西来打发时间,但是她并没有。她只是安安静静地习字,小小声附和着学子们的读书声。
不得不说,薛老爷确实有钱,孩子们会在刚开始的时候投来诧异和好奇的目光,而几天后,他们就当薛小姐不存在一样。
在薛小姐来我这儿读书后,我也渐渐关注起她的坊间留言起来。
坊间谣传,这位薛小姐已经二十出头了,这二十出头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无不是因为她的不大规矩造成的。
她经常在乡里抛头露面,成年了也像个孩子一样的玩耍嘻戏,据说那位薛老爷很宠她。她那连钓七天鱼的事迹,更是让人觉得她放浪形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