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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四个人简单吃完午饭后,陈允之公司还有事先走了,外公去库房重新拎起自己的钓具。尽管刚才在餐桌上韩疏阅一个劲儿地夸厨娘做的鱼好吃,他老人家却还是有点不满意。
      “那湖里现钓起来的野鱼才好吃呢,你等着我下午钓两条回来,晚上我们再吃鱼。”

      老头儿言出必行,一刻都待不住地出门了,陈徵帮阿姨整理完餐桌追出来:
      “不是说好我陪你去钓鱼的吗,不让我去了?”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花园门口等着了,老头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只传来一个遥遥的声音:
      “每次带你去钓鱼都准没好事,我才不带你。”

      韩疏阅刚刚从洗手间出来,走到陈徵身边,听见外公的话没忍住笑了:
      “什么叫每次都准没好事,看来你钓鱼的事故很多。”
      陈徵没应,只是牵起他的手把他往楼上带。
      刚才吃饭的时候阿姨已经帮他们把箱子拿到楼上卧室去了,现下刚好借着整理行李的名头,他想和韩疏阅两个人单独待会儿。

      收拾出来的卧室就是陈徵小时候住的那间,这个房间原本毗邻着书房,外公在装修的时候特地将两处打通了,只做了个简单的推拉隔断,隔断收起来时,使得卧室的空间和采光都显得无比敞亮。
      韩疏阅好奇地环顾四周,发现陈徵从小的气质就非常简洁直接,缺少童心。枫木地板,简单的铁艺单人床做了加宽,看起来睡两个人问题不大,四开门的储物柜和衣柜,自带一个独立卫浴。隔断另一边的书房看起来东西多一些,但其实也都是书柜和书桌,连椅子都只有一把。
      软装虽然都是简单实用的设计,但韩疏阅在家居设计行业从业几年,还是能一眼看出原材料的贵重,才能让所有陈设过去二十年都还依旧完整如新。

      陈徵在他身后进来,反手关上了门,韩疏阅听见了落锁的声音,回身去看他,有些奇怪:
      “锁门干嘛?”
      “两个阿姨还在,不方便。”

      他刚想问就清个行李箱有什么不方便的,陈徵就拽着他坐在了床沿上,准确来说,是陈徵坐在床沿,他侧坐在陈徵的腿上。
      韩疏阅有点惊诧,不过没有从他腿上起来。床沿硌腿,他扭着腰也有些不舒服,于是自发地在陈徵怀里转了个身,将两条腿分开,换成了跪坐的姿势。

      “刚才阿姨有给我讲你小时候的事。”
      韩疏阅声音很轻,像在哄骗谁那样,语气甜甜的,又有点黏糊。
      陈徵用唇瓣轻轻贴着他的下巴,呼出来的气息让韩疏阅觉得炙热滚烫但又难以抗拒,也不舍得抗拒。陈徵说话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一些,问他:
      “都讲了些什么?”

      “说你为什么去林市的事,你从小主意就好大呀。”
      韩疏阅其实在方才听故事的时候就开始心疼了,硬生生忍到现在才吐露出来,笨拙地学陈徵往常安慰自己的样子去捏他的耳朵,倒把自己弄得鼻子酸酸的。
      陈徵听出他的沮丧,在他侧脸印下一个吻,语气坦然:
      “去林市不好吗,不去怎么认识你呢?”
      “可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呀,14岁。”他越说越难过,原来陈徵14岁就会一声不吭地为了爱重的人做出这样大的让步,他一边羡慕陈徵对自己人生的掌控力,一边又心疼他太过于懂事。如果自己15岁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能力就好了,这样他和陈徵就不会分开了,高中时待在陈徵身边的人不会再有别人,只有韩疏阅。

      “那你15岁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这是陈徵第一次问他关于当年离开的事,之前陈徵从未怀疑尹秀林说的每一句话,毕竟他对于母亲所有的想象都来自于从不对孩子撒谎的陈允之。不过今天早上,从韩疏阅在口袋里掏出那份陈旧的三明旅游攻略开始,陈徵才终于愿意思考这十二年间被他大意忽略过的真相。

      韩疏阅因为他温柔的语气而泛起汹涌的委屈来,美好的设想像泡沫,摸一下就碎了,而真实又痛苦则需要花费十年的时间才能一点一点吞咽入腹。他将所有苦难消化殆尽,才生出足够的勇气,以及得到足够的运气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15岁的时候,在想怎么可以和你在一起。“

      ……
      韩疏阅被陈徵抱着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还有点生气,“你别摸了。”
      陈徵听到他说话,笑着用鼻尖去顶他的脸颊。
      “怎么从床上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刚才不是挺能撒娇的吗?”
      韩疏阅抿着嘴躲他,脸努力绷着:
      “等下还要和外公一起吃晚饭的。”

      陈徵用浴巾把韩疏阅裹起来暂时放在床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打开行李箱替他找干净的内裤。
      “衣服你穿我的就行,在衣柜里自己挑。”
      韩疏阅穿好内裤,坐在床上抗议:
      “我不要,等下外公看见了怎么看我啊。”

      陈徵走上前来俯身捏他的脸,韩疏阅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干净,染着一层薄薄的粉色,把平日里略显冷漠的五官衬得娇气极了。
      “能怎么看,当孙媳妇看呗,我的老婆。”

      韩疏阅最终还是拗不过陈徵,认命地去翻他的衣柜。这扇衣柜里几乎都是一些夏天的衣服,都是陈允之在陈徵回三明过暑假之前替他提前准备好的。她不太喜欢陈徵总穿一些黑白灰的休闲款衬衫,显得老气横秋的,按照她的心意挑的衣服多是潮牌设计款,和陈徵在海市的那个衣柜风格相去甚远,但穿在韩疏阅身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他选了一件最简单的深蓝色字母印花短袖和黑色5分工装裤,换好后挨挨蹭蹭挪到正在帮他收拾脏衣裤的陈徵身边,看着陈徵将衣服裤子翻折好塞进洗衣机里,问他:
      “你之前每年夏天都会回三明吗?回来都干些什么呢?”

      陈徵把洗衣机的门合上,调好洗涤模式,机器发出嗡嗡的运转声,他转过身把贴在自己身边的韩疏阅从蹲着的姿势拉起来,低头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露出了一个略微满意的眼神。
      “高中和本科的暑假会回来,大概待一两周,也不干什么,就是每天陪外公钓鱼,或者和我妈去爬山。”他说完顿了一两秒,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高三的暑假没回来,在林市一直待到了海大开学。”

      韩疏阅微微仰着下巴,被他俯身抱住了。陈徵的下颌贴着他的肩膀,双臂交握拢在他腰后,声音闷闷的:
      “等了两个半月你也没回林市,我还去了你妹妹的周岁宴,不过没见到你。”

      这话陈徵说得轻巧,只当个普通的往事回忆了一番,就像和陪妈妈爬山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却让韩疏阅的声带忽然像被刀割过一般疼,令他莫名尝到了一股铁锈味,气血上涌糊住了嗓子,半晌只发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嗯”声来。

      他们出了洗手间又在书房黏糊了一阵儿,梨花木的嵌入式书柜里摆了很多韩疏阅在海市的家里都没见过的物理学期刊和书籍。他抽出一本朗道的《场论》,看向正靠在书桌上看他的陈徵:
      “你小时候就看这么专业的书吗?”

      陈徵把他连人带书拽过来,拉到两条腿之间夹着,捏着他的手指翻了翻那本明显陈旧的《场论》,语气闲适:
      “特别小的时候当故事书看的,后来长大了再看才能看出点不同的东西。”

      韩疏阅被他卡在怀里,撇撇嘴有点酸地说:“我小时候的故事书都是一千零一夜。”
      陈徵觉得挺好的,揉捏着他的真心实意地手腕夸奖:
      “山鲁佐德拯救万千少女的浪漫故事,难怪你长大了之后和她一样聪明又勇敢。”
      韩疏阅觉得他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裸露的小腿和他穿着牛仔长裤的小腿贴合纠缠,牛仔裤的布料硬挺粗糙,蹭得他有点痒,想往后退出去一些又被拉着手拽了回来,书脱了手砸着陈徵弯曲的大腿又落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动。
      陈徵根本没管那书,他们现在差不多高,嘴唇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脖颈微微往前一伸就能亲吻到韩疏阅的唇瓣。韩疏阅的小臂一下脱了力从两人胸前滑下来,打翻了桌上的笔筒。金属笔筒和里面的中性笔顿时摔了一地,他吓得从陈徵怀里弹出来,红着脸俯身去收拾。

      有只中性笔的笔盖和笔杆分了家,韩疏阅捡起来才发现笔尖的滚珠刚才摔掉了,黑色的油墨漏出来不少,沾在了他的手心上。那笔杆看起来也有些年岁了,杆上原本蓝色的印花被磨去了大半,连品牌名都无法辨认,不过韩疏阅觉得有些眼熟,拿在手里转了转。
      陈徵把其他笔和笔筒收拾好放回原位,扭头就看见韩疏阅拿着那只笔问他:
      “这是不是我的笔呀?”
      若是放在以前,韩疏阅即便是认出来了,也只会猜想是陈徵恰好喜欢和曾经的自己用同一个品牌的笔,但是现在,他想起陈徵在安全通道对乐江羽说的话,问话的时候便暗自带了几分笃定的自信。

      陈徵不置可否,只说你当时箱子放不下,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他初三离开寝室时确实送了陈徵半盒中性笔,笔是进口品牌,书写很流畅而且质量很好,一般日常的磕碰绝不可能摔坏漏墨,除非这只笔真的放了太多年。
      韩疏阅感到惊讶,“半盒笔也就5支吧,你用了这么久还没用完呀?”
      说着话,那只收藏了12年又被原主人意外摔坏的笔漏出更多的墨水来,陈徵叹了口气将笔从韩疏阅手中抽出来扔进垃圾桶里,沉默着带着韩疏阅去洗手。

      清香的洗手液在手心挤出绵密的泡沫,韩疏阅仔细清理着指缝的墨渍,听见陈徵延迟很久的回答:
      “这个笔后来停产了,那个品牌也没有再生产同款替换芯。”
      陈徵的声音带了一丝丝委屈,比刚才提起自己在林市等了两个半月时要委屈得多。韩疏阅不敢看他,兀自打开水龙头,冲出的水流顺着掌心流到手指,指腹被清凉的水柱冲得酥酥麻麻的,他扎着脑袋小声做出赔偿承诺:
      “对不起嘛,回去之后帮你挑新的。”
      陈徵向他确认了一下承诺细则:
      “你买吗?”

      “……我买。”

      没过一会儿阿姨来敲门,说是外公回来了,今天真的带回来了好几条鱼。
      韩疏阅赶紧拉着陈徵下楼,看见厨娘挑了一条大小适中的鲈鱼,和外公商量着清蒸还是红烧,厨娘说清蒸鲈鱼鲜美,外公说红烧鲈鱼下饭,正争执不下,俩人瞧见了韩疏阅,一齐扭过头来问:
      “小韩爱吃什么口味的?”
      韩疏阅不好意思地抿唇,看见那鲈鱼被钩子吊着还活蹦乱跳的,不自觉往陈徵身后躲了躲。
      “清蒸吧,陈徵喜欢豉油清蒸的。”

      厨娘乐颠颠地应下进了厨房,外公有点不服,但看了眼外孙一副坦然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晚饭餐桌上只剩下三个人,陈徵给韩疏阅挑着鱼刺问对桌的外公:
      “明天可以去园子吗?你给我留辆车呗。”

      陈老头儿抬起脸,眉头皱出一个川字。
      “大夏天的去园子里干嘛,又是蚊子又是虫子的,想吃山竹我明天让司机送两筐过来,你带小韩去点年轻人玩的地方啊。”
      陈徵哼笑一声,把剃完刺的鱼肉沾好了酱汁夹进韩疏阅的碗里。
      “他想去看,城里来的小孩没见过结果子的树,好奇。”

      陈老头嘴里嘟囔着“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还是掏出手机给果园的经理发了条语音消息,说自己外孙明天要过去一趟,让他好好接待。
      韩疏阅全程埋头吃饭不敢吭声,陈徵刚才给他洗衣服之前从他裤兜里翻出了那张幼稚的“三明旅游攻略”,第二条就明晃晃写着——逛陈徵家的山竹园。
      他想抢来着,但当时衣衫不整,往前扑了一下就被抓起来贴着皮肉摸得手脚打颤,只能任由陈徵仔仔细细地将“攻略”阅读了一遍,读完还折起来收进了他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第二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外公说到了正午院子里太热了,晚了蚊虫又太多,想去的话早点最好。韩疏阅在陈徵的吩咐下穿好了透气的长袖长裤,在裸露的脖颈和手上涂满了防叮咬的药膏,整装待发的二人刚刚坐上车,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的号码陌生,但归属地又熟悉得刺眼。
      ——林市。

      他犹豫了两秒,接起电话,听筒里瞬间传来小女孩抽噎的哭声。
      “哥哥,哥哥……是你吗?”
      韩疏阅眉心一跳,心沉了下去。
      “毓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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