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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与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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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秋」
衣琚的工作室叫第三十二街,所在的位置也是上都市第三十二号街道。
这就不免让来看展的客人或多或少有些想法——莫非32号街道有些故事在里面?
当然如果有人真的问了,衣琚都会沉默微笑,不作回答。
看他神在在的样子,关系好的常客都笑骂他故弄玄虚。
那就算衣琚故弄玄虚了一把吧。毕竟真正的原因委实有些蠢了,手下小弟注册登记工作室信息时把名字填成了街道,他也没细看...嗯,就这样,第三十二街名字就成了。
其实当初他也想重新找人改掉的,但孟晃他们说,这个名字比‘衣琚艺术画廊’有格调多了,还说他起的和xx艺术发廊有着几近相同的氛围感...
衣琚就将错就错到了今天。
最近一个月衣琚办了个五周年个人画展,本来准备的好好的,一周前已经收工了,结果今年的流感十分严重,市里也要求公共场所需全程佩戴好口罩,保持零接触,不长时间聚集。
衣琚只能连夜把朋友也都支来,又出主意又打通关系,一周极限运作,把画展改成了蒙面主题展,每人胸牌上也是他画作网站ID,主打一个全‘面’防护。
眼下这会儿,才将一切安排都又检查了一遍,工作人员也都到位了,擎等着观客来。
衣琚打量了一番画廊,很是满意,捶着自己要断了的腰缓缓往后室走了去。
回到了后室后,衣琚直接仰倒在松软的单人沙发上,惬意的叼着吸管喝着橙汁,这还是孙大善人走之前帮忙榨的。
前堂已经开始渐渐进人,观客打量着画廊,都时不时低声惊叹于精巧的布置或是流连在他的画展新作前。
衣琚望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没白干。
男人拽下了干活时扎起来的头发小揪,散开微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手指插过头发大致的梳了两下,将面具带了上,也走进前堂混迹在人群中。
衣琚给自己留的面具是最简单的一款,眼侧的位置刻着一棵半折的怪松——他的第一幅得奖作品。这个款式的面具他没让厂里多做只有几个,毕竟和其他四种面具比起来,可以说算是有些拙稚。
所以当衣琚看到一个选择了他同款面具的男人站到了他今年最满意的一幅作品前时,就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搭话,丝毫不记得孙伞和他说的——不要和别人交谈,免得引起那帮小姑娘攒聚过来。
“你喜欢这幅?”衣琚站到男人旁小声,扫了眼他的胸牌ID——003,眼里闪过笑意,真是他的‘老粉’,不禁逗了一句,“但我觉得《喉咙》比这幅有资格拿奖。”
“好拿奖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男人敷衍回了一句,似乎不太想理睬他,只是盯着这幅未名画看。
男人似乎刚赶班完就来了展,一身笔挺西装,比穿着松垮薄毛衣的衣琚正式多了。
“003先生,你觉得这幅画叫什么好,”衣琚也不在意对方的不搭理,摸了摸面具下巴,主动继续搭话“星海?星辰?还是夜星?”
衣琚就是个起名废,经常挂出幅未名作让评论区集思广益,所以衣琚和男人讨论作品名的问题算是观客间很寻常的事,这个比他还高小半头的男人应该不会多想。
果然男人只微微扭头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这幅作品,“这幅画着墨最多的是星星,但重点却在月亮上,要钩不钩,承着整片夜空的流向。名字带月会更好些。”
衣琚微微歪着头认真听着对方的回答,面具下的唇角不由得挑了起来,“这幅作品不免有些太随意了,线条都处理得有些杂,你喜欢这幅作品什么呢。”
男人再次看了一眼衣琚,也不反驳对方听起来有些“挑衅”的话语,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纯粹。”
衣琚闻此,仔细端详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轻笑了声,刚要说什么,不远处几个一直有投来关注视线的大学生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惊喜地要围了上来,衣琚想起好友的三令五申——疫情期间不要聚集,一个激灵,便要往后屋遁了去。
只是要跑的时候,衣琚摘下了面具向在场的看客微微鞠了躬,微长的刘海垂着遮住了眼,面上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丝毫没有刚逗完人的痕迹。
整个展会引来了一阵小小骚动,不少人往衣琚的方向靠了靠。
衣琚正准备溜走,脚步一顿,回头朝那个还在看画的男人一笑,轻声道,“都说不要为了画而画,但我觉得,有的时候只为了画而画的感觉也不错。”
“谢谢你的喜欢。”
003先生只轻轻笑了声,微微颔首,继续认真的看着画,没有追上去打扰,正如他认出衣琚身份却未戳破一样。
画家与观客的交集,最好只停留在作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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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秋」
蒙蒙亮的天有些冷,一场秋雨一场寒,窗户上沾染了一层雨水,凉气似乎也要透进来了。
年轻男人似乎刚忙碌完什么,轻轻合上了笔记本,靠在床上的崭新的买二送一的枕头堆上,闭上了眼揉着眉心,在电脑前连续的通宵让对方眼睛很是酸痛。
好在事情都了了,也能休息一阵了,衣琚脑子木木的转着,一直绷着的弦总算松了松,男人翻了个身想下床洗漱,但还是抵不住床的诱惑,放弃挣扎一把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嗡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震动起来,没人理睬也毫不气馁一遍遍的呼唤他的主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几分气向床头柜拍了过去。
“有事快说。”男人嗓音有些沙哑,态度也是不大耐烦的。
孟晃也毫不在意,贱兮兮的嘿嘿两声,“琚哥救个场呗,老登媳妇儿突然要生了,老登今天还有课,学校那边来不及通知,不能让满屋的学生干坐着搓手啊。”
“就你成天老登老登的叫,你把这话当嫂子面说,你看嫂子还让不让你进门。”
“又通宵了?着的猴急一天天的,”孟晃听着对面有些疲惫的声音,啧了一声,“算了,哥们不薅着你使唤了,欸咱讲究,你继续睡吧。”
“你把我瞌睡都赶走了,还讲究。”衣琚撑着胳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几点在哪,趁我还没反悔快说。”
“8点地址我发你了,你就从枫大南门进,爱死我琚哥了,”孟晃忍不住犯个贱使劲亲了亲手机。
“你恶不恶心。”衣琚笑骂了一句。
“我们家琚子就是靠谱,我要是喜欢男人,一定死追咱琚哥。”孟晃摸着下巴,脑子不知道转着什么,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无情挂断。
孟晃乐了声,“这么多年了,脸皮还是薄的和大学生似的呢。”
衣琚眼神木木的,翻看着对方发来的33MB的课案和PPT,生活不易叹了口气。
衣琚认命的先将笔记本搁置在了餐桌上,打算给连轴加班的身体补点儿‘津贴’。
男人翻了翻空空如也的冰箱,总算在冰箱上面摸到了一个热狗面包,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秉持着早餐要吃热食的优良传统,把面包扔进了微波炉,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进卫生间冲了个不太热的热水澡。
十多分钟,衣琚披着灰色浴巾,穿着大短裤便出来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擦着头,从微波炉里拿出有些莫名粘稠的面包,坐在餐桌前一边咽着面包喝着双倍浓缩的美式,一边翻看教案。
虽然以前也不是什么为艺术生为艺术死的人,但也是没揽什么杂七杂八的活。但这一年来,衣琚有难处,什么活都接,可谓来者不拒。
身边兄弟呢,也都看在眼里,是有什么好赚铜子儿的都想着他。
现在事儿虽说了了,但人情是了不清的。
他也不能说又端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了,装的二五八万似的说这种大学通识鉴赏课你去找个其他学科老师讲就行,人家老师讲的比我这个画画的好,找我没必要。
这像什么话,虽然说确实是这样的,但他也不能这么说嘛。
而且一节聘外课500补贴呢,钱嘛,少不得的东西,谁和它过不去。
衣琚认真翻看修改着课案,又时不时查了查一些模糊说法的资料,刚洗完半长的头发软趴趴的,一向糙着不管的皮肤莫名的又白又细,冷不丁一看还以为哪里来的男大学生。
正脸一看,男人眉头习惯性微微的皱着,薄唇也血色不大好,一双透着血丝的眼睛下泛着青,一看就是被社会磋磨过的,眼睛里沉淀着几分阅历没有学生的那份青涩。
衣琚眼尾有些向上扬,不笑的时候冷冷的真有种脱离人间的仙气儿,但在啃了一口口感一言难尽的面包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整个人瞬间生动充满了打工人幽怨的人气儿。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儿分针转了一圈,闹钟准时响起然后被按停。
衣琚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天放了大晴,几声清脆的鸟叫伴着树叶梭梭,小区楼的排水管水流动声音也清晰可闻。
衣琚嘴角勾了勾,伸了个懒腰,利索的给教案收了个尾,简单的收捡了餐具,便套了一身衣服,背着大背包和笔记本出了门。
清晨的大学校园不踩着八点的线是不会喧闹起来的,此刻便是一片宁静。
休闲西装的男人转了转手腕上有些歪的手表,不紧不慢的走在去弘德楼的路上。
男人个子很高比较宽松的西装外套下也能清楚的感知到其修长的身型。本来今天是没周良晏课的,但很可惜,昨晚的主任的一通电话注定今天要跑来一趟。
周良晏方要拉开大门,余光看着楼角躲着的男生,心里掂量了一下,转了身走了过去。
对方有些慌张,却还是脸红红的等在原地。
“周老师。”男生一头长发在鞠躬的时候更加凌乱了,后面还背着画板,似乎等会儿便有课要上。
“同学。”周良晏点了点头,“你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周老师,我,”男生有些局促,又鞠了个躬,递上了一个信封,“老师我很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希望您能接受我的心意。”
“这位同学,信我是不会收的,心意也一样,这会让我的爱人感到不舒服。你早些回去准备早课吧。”周良晏没有接过信封,微微后退一步,但语气还是比较温和。
“您能知道我的心意,我就满足了,我叫李晚。”
李晚眼眶有些红,将手又缩了回来,信被他手指捏的有些皱了,没忍住偷望了眼这个男人。
“我只想这样喜欢着您,哪怕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你的背影也好。”
李晚陆陆续续的跟着他有一个多月了,开始只是路上偶尔遇上周良晏并未在意,谁知道慢慢对方开始张扬在网上追求,这两三天甚至会到教学楼蹲他。本来想着,今天过来把话说清,对方就能不再和他浪费时间,谁晓得会是这个态度。
成年人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点到为止。而这群没步入社会的孩子这种不顾一切对于执念的追求,让周良晏有些不知道怎么圆过去才能制止他的行为的同时,不给对方还在成长的年岁留下阴影。
周良晏眉皱了下,但也实在不知道再怎么开口说下去,再说下去,怕是不太可能体面的解决这个事情。
看着对方似乎要哭的样子,周良晏心里也是啧了一声,话他说清了,但也没想到要把学生惹哭了,一时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欸,怎么在这站着,我可没办公室门钥匙,快过来开门。”
周良晏身后忽然传来男声,年轻男人穿着风衣半开着门,半眯着眼还打着哈气,朝回头看过来的男人歪了歪头,示意对方快进来。
“希望同学你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我还有事先走了。”周良晏话尽可能委婉,便就着那边好心人的台阶赶紧走了。
衣琚倚着门看着男人走了过来,眯着有些近视的眼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身材比例似乎不错,怪不得讨小孩喜欢。
“谢了,”男人低声道谢,绅士的扶住了门。
“客气。”衣琚颔首,头也不回的自己往前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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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激起保温杯里的枸杞打着旋,头发乌黑利落的盘在头后,中年女人抿了一口水,白雾爬上了眼镜,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小周,你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好处理,现在的学生别扭着,心思多,我们这边是可以约谈处分,但这么一办说不定要毁了人家一辈子。”
“我知道,刘姐。他也只能校园里跟一跟,今天我也和他聊了两句,摆明我的态度了,那小孩看着不像走极端的,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怕他跟着。论坛上他发的那些帖子该删的删,只要别再过分就由他去。”周良晏淡淡,自己接了杯水,握在手里也不喝,不知在想什么。
“希望吧,现在的小孩唷,一个个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楠颇为头疼的点着论坛上那些公开示爱99天打卡的帖子,一个个删除,“可能搞艺术的,就比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女儿教我的...抓马!”
“好在这小祖宗要毕业了,不然小周你啊有的受。”
“您这还对学艺术的有偏见呢刘姐,”周良晏调笑一声,“是有点抓马这个事,不过谁年轻没犯过浑,您说是不是。”
“没犯什么原则性问题,不都是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周良晏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抽走了桌上的处分单,“还得麻烦刘姐多盯着几天,把这个事压下来,年底我和杉儿请您吃饭,我下厨做您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成,有你这句话,就替你看着这半学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