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久镜

1、第1章 静止

　　这个世界暂停了。
　　宋然是在一觉醒来后，发现的这个事实。

　　晚上，宋然躺在床上，视线里是联通大厦楼顶的铁塔，亮着和月亮一个颜色的光，他悄悄把它看成是小型的埃菲尔铁塔，街上洒水车还在辛勤地工作着，播放着圣诞快乐的音乐，有一家饭馆，和学校的教职工寝室楼是一墙之隔，能听见后厨炒菜的滋滋声，甚至饭香能飘到六楼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感到没由来的难过，心脏的地方空空的，有时是像忽然被攥紧了似的酸涩，眼眶不自觉地湿润起来，好像下一面就会失声痛哭。
　　“我病了吗。”他想。
　　在洒水车渐渐远去模糊的音乐声中，宋然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醒来时，天空依旧是黑的，小铁塔依旧亮着，但饭馆没了炒菜声，大街上也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整个世界都一片静悄悄的。
　　太静了。
　　宋然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连一点电都没有，已经自动关机了。
　　可明明睡之前手机电是满的。
　　宋然起身下床，出了寝室，他敲了敲隔壁的门。
　　“王老师？王老师？”
　　没有人应答。
　　宋然心生惊异，脑海中闪过奇特甚至不可能的念头。
　　这个世界好像被摁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他抿了下唇，一脚踹开了隔壁寝室门，走了进去，王老师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上去是睡着了，但无论宋然再大声地喊他、推他，他都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宋然脸色有些苍白，他飞速的跑下楼，从后门出了学校。
　　大街上一片寂然，他看到清洁工保持着弯腰扫地的姿势一动不动，看到汽车亮着车灯停在路边，司机的手还握着方向盘，路口红绿灯的倒计时不再变化，看到饭馆门口的摊位上，顾客手中拿着吃了一半的串，静止在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
　　一切迹象都表明了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暂停了。

　　“叮——绑定成功，宿主您好，系统编号556为您服务！”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轻快的机械音，宋然停在了原地。
　　“……系统？”
　　“是的宿主，您可以称呼我为556。”
　　宋然从没收学生的小说里面，接触过一点相关类型的内容，大多讲的是主角绑定系统，通过系统帮助和自身努力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可他不是主角，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他也不想追求什么人生巅峰，他只想要平平凡凡的生活。
　　从小到大，宋然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随缘吧。”
　　顺其自然是他的人生信条。
　　556还在叭叭地说着：“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受到了生命威胁，世界意识防御模式开启，宿主需要进行快穿任务，去往不同的世界收集气运值，拯救这个世界。”
　　“我拒绝。”
　　宋然没有问任何问题，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拒绝。
　　在他的人生观里，这并没有必要去做，顺其自然就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该如何就如何吧，他也不想做什么拯救世界的任务，他没有正义感爆棚的责任心和义务感，他不是超级英雄。
　　556似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停顿了片刻，又道：“拒绝任务的话，你会死。”
　　“这个世界也会分崩离析，彻底毁灭。”
　　“那就这样吧。”宋然平静道，“这不是本该就有的结局吗？”
　　他在孤儿院长大，烂命一条，无牵无挂，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听起来还不错。
　　“真的这样想吗？”556反问道，“真的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吗？”
　　宋然一愣。
　　“任务完成后，你会得到你渴望的一切。”
　　“那些你想过无数次、期待过无数次、失望过无数次也依然想要得到的东西。”

　　意识回归的时候，宋然只感觉到了痛，全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他艰难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微动，却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牢牢束缚在了床上。
　　视线里是头顶模糊的白光，耳边传来一个女声，由远及近：“316房的病人醒了，去叫向医生来吧。”
　　还未来得及思索些什么，宋然又晕了过去。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不错，刚下过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微风吹着，惬意极了。
　　宋然穿着病服，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目光看向院子中正在做早操的病人们。
　　不远处有两个人推推搡搡，有护士快步过去隔开两人，一个年轻姑娘在一旁看热闹，吃吃地笑着。
　　这是一家精神病院。
　　“喂，帅哥，你在看什么呀？”一个同样穿着病服的小伙子晃晃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站定。
　　周杨从宋然入院的第一天就在关注他了，今天是第七天，原因无他，这人长得太好看了，但之前六天这帅哥一直在他的房间没有出来过，听说是情绪不太稳定，他也确实听到过316房传出的喊叫声。
　　这是宋然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清醒的第一天，昨天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556到现在也什么信息都还没有告诉他。但宋然适应得很快，这具身体和他原本的身体一模一样，不管是身高还是脸还是其他方面，房间门上有病人的一些基本信息，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宋然。
　　“没什么。”宋然道。
　　“帅哥，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周杨神秘兮兮地凑到宋然耳边，一只手还放在嘴边，像是生怕别人听到。
　　“我是古希腊掌管太阳的神。”
　　“为了磨砺自己，我降临到了人间。”
　　说罢，周杨后撤一步，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嗯嗯。”宋然应了声。
　　见宋然竟然回应了他，周杨更兴奋了，之前所有听他这么说的人都不相信他，还非要骂他是神经病，他就说嘛，那些不相信他的人才是傻子。
　　“咳咳。”周杨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嗓音，好让语气显得深沉一些，“我看了你的未来，送你一句箴言。”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宋然有些意外，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周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是316房的宋然，你呢？”宋然主动问道。
　　“313房周杨。”周杨愣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帅哥人实在是太好了，他宣布，宋然就是他在人间最好的朋友了！
　　“313房周杨？313房周杨？”一个护士来院子里喊道。
　　“该死！”周杨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怎么了？”
　　“检查时间到了。”周杨烦躁道，“一群愚蠢的人类，神的躯体也是他们的脏手能碰的？我根本没病！”
　　那护士已经看到周杨了，她叫了两个护工，往这边走来。
　　313房病人的妄想症有些严重，他总是幻想自己是神，每次带他去做例行检查都要费好大的劲。
　　周杨要跑，却被人高马大的护工无情的抓住带走，宋然收回目光，靠在长椅的靠背上，闭上了双眼。
　　“叮——宿主您好，系统编号556为您服务！”
　　“您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和气运之子进行肢体接触，从他身上获得气运值，当气运值满100时，就算任务完成，可以脱离这个世界。”
　　“温馨提示：气运之子就在这个精神病院里，剩余情节和发展请宿主自行探索展开。”
　　“还真是苛刻的任务啊。”宋然心想。
　　没有设定的设定才是最麻烦的，他最讨厌这样。
　　更何况，肢体接触……宋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激灵，他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316房宋然？”
　　“在。”宋然起身，向喊他的护士走去。
　　见宋然这么配合，护士松了口气，简单交代了他几句。
　　“向医生在208房。”
　　“知道了，谢谢。”
　　看着宋然上楼的背影，护士有些诧异，316房病人在刚被送来的那几天，情绪一直极其不稳定，伤人、自残的事全都做过，但自从昨天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平静、温和，甚至可以说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听说316房病人的身世背景可不简单，入院那天，是一辆豪车载着他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
　　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这些人，她一个普通的护士可惹不起。

　　“咚咚咚。”
　　208房的门关着，宋然敲了敲门。
　　“请进。”一道低沉温和的男声传出。
　　宋然推开门，闯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那双凤眸含着笑意，直直地撞进了他心底。
　　这是他的主治医生，向阳。
　　“向医生。”宋然打了个招呼，转身合上了门。
　　“坐。”向阳态度很平静，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而是一个正常人。
　　“今天状态看起来很不错。”
　　“嗯。”宋然应着，脑子里计算着向阳是气运之子的可能性。
　　556说气运之子在这家精神病院，精神病院目前有四类人，病人、医生、护士和护工，自己的身份是病人，这个医院的护士和护工都是随机分配病人，并不固定，基本可以排除，而经过他一个早上的观察，那些病人中暂时没有疑似气运之子的存在。
　　而长得好、名声好、脾气好、医术高的向阳向医生，可能性非常大。
　　是与不是，接触一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