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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窥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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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落霜殿院内舞剑的就是珝璟。
一身红色紧身长裳,黑色的肩甲和腰带紧贴;眉毛浓郁而又细长,宽长的眉眼间距,显得格外有神;鼻翼的侧影打在他微扁的颧骨,棱角分明的侧脸,透出一股清冷感。
院里的树叶随着他的剑锋沙沙作响,身姿翩如惊鸿,婉若游龙。
一眼看去比楚星落还要高挑几分,只有半梳的发束与这副孤高的样子格格不入。
院里的花被楚星落照料得很好,满园春色飘出方圆几里。
楚星落在一旁督促着他练剑,看他那歪扁的发束越看越不顺眼。
亲和又有些嗔怒地道:“珝璟,你看看你自己束的发,为师给你梳,你还偏不让!”
珝璟默不作声,仍然练着剑。不知什么原因,珝璟越长大越不愿和楚星落亲近,近些天来更是如此。
楚星落在一旁喊道:“珝璟!凝神!手腕用些力!”
楚星落来到珝璟身旁,两人身体紧贴着,珝璟能明显感受到楚星落身体的温度。
楚星落握着珝璟的手腕,在耳边道:“用力!”
珝璟顿时涨红了脸,耳朵发烫,眼睛直盯着楚星落的手,更加分了神,哪还有什么心里练剑。
珝璟喉结上下滚动,握紧剑,捏紧拳头,瞥过头,顺着楚星落划剑的方向舞着。
结束后,冷冷一声:“明白了……”
珝璟拎着“断崖”转身离开,只留下楚星落一人。
“断崖”是珝璟开始学习剑法的那天,楚星落送他的。
断崖约五六寸长,宽约三寸,剑刃锋利,剑鞘是深古红色。
这把剑是楚星落特地为珝璟寻来的,和念珏一样灵性十足。
因珝璟略有学成时一剑劈出一道悬崖,取名“断崖”。
珝璟心里怨声载道:“师父,他怎么能贴那么近?我,我刚刚是不是过分了些?不过,我当时……”
珝璟脑子里满是楚星落在耳旁的那一声声“珝璟”。
他摸了摸刚刚楚星落握过的手腕,顿时面红耳赤……
“不能,不能想!”
可脑海里还是不断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对镜梳发正衣冠,纤白玉指挠心痒;身贴舞剑纠贪欲,细语抚耳难入眠;去衣袒露肩头伤,擦药抹肤哽咽凝。
珝璟甩了甩脑袋,努力遏制住自己不去想。
珝璟在外面练了一天的剑,天色渐晚,他才回了落霜殿。
回到殿外,他却迟迟不踏入,心中十分纠结:“再不回去,他肯定又会担心了。可……我该如何面对他?”
珝璟站在门外,久久不进去。
楚星落守着一桌子菜等了许久也不见珝璟回来,就和过去一样,想到殿门口把悬挂着的灯点亮,让珝璟回来时可以看得清路。
到门口却看到珝璟这副不情愿回家的样子,沉声道:“你为何站在那?进来!”
珝璟跟着楚星落回了殿,楚星落一副失落的样子,又引得珝璟自责起来。
两人坐下吃饭,珝璟还是沉默不语,大口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饭。
楚星落夹了一块红烧肉想要放入珝璟的碗里:“来,你喜欢的红烧肉!”
珝璟接过,拌着饭一口吃下,仍不作声。
他没再夹菜,狼吞虎咽的吃完碗里的饭,撂下碗筷就离开了。
楚星落生气了,怒道:“珝璟!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珝璟这才停住脚步,行了个礼,低声道:“师父慢用,弟子告退……”
楚星落怎还能吃得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个会窝在他的怀里,冲他撒娇的小徒弟,如今却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一句。
这奇怪的气氛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
楚星落总感觉这些天和珝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早早坐在门口,等着珝璟晨练,借教他新招式的由头谈一谈,好缓和两人的关系。
晓星隐去,天刚刚吐出鱼白色,楚星落就候在了门口,生怕和珝璟错过。
楚星落一直等着,天空由鱼白色变成暗蓝色,又变得明朗透蓝。
“嘎吱……”珝璟的门开了。
珝璟一抬头恰好和楚星落的眼神遇上,差点变回儿时受惊的兔子,想立刻把门给关上。
珝璟淡定地走过去,拿着断崖低头行礼问安:“师父安好……”
“不好……”
楚星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来了,尴尬极了,扭过头去。
珝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是听错了吗?师父,他说,不好……
楚星落也知是自己唐突了,即使自从珝璟不理踩自己后心里空落落的,但这么说,哪还有什么师父的样子。
楚星落心里想:现在这小子绝对认为我没他不行了,这怎么可以!真丢人!我可是师父!
他清清嗓子,连忙道:“你怎么起这么晚,这可不行!”
哦,是这样啊!
珝璟松了口气。
可师父真只是想说这吗?天这才刚亮啊,比之前师父要求的时间都早!
楚星落看了看天,这,也还挺早的哈……
“……”珝璟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天。
楚星落慌了神,又慌乱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现在你需要练的招式比之前多了,你应更早些起床!咳咳咳……”
珝璟上前拱手作揖,歉声道:“珝璟日后定会早些,师父注意休息!”
珝璟以为楚星落最后的咳嗽声是受了风,其实就是慌乱中呛到了。
珝璟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师父的咳嗽声,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楸了起来。
“咳咳咳……”楚星落更加无所适从,只好点了点头,意思就是听到了。
他现在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谁料得到自己下一句会说出什么鬼话,又要用一堆什么鬼话去圆场。
珝璟也总感觉气氛怪怪的,拿着断崖就转身离开。
“珝璟。”楚星落叫住他。
珝璟转过身,疑问道:“师父,唤弟子,有何事?”
楚星落吞吞吐吐道:“今日,为师教你一个新招式,你好生学!”
两人便在殿中的院里学习剑法。
楚星落先用念珏给珝璟演示一遍,院中有一棵桃树,花开得正艳,楚星落在桃树下舞着剑。
舞剑时带起的风吹落下花瓣,灼灼桃花和楚星落翩翩起舞。
一个是未经世事的女仙,红着脸;一个扭动着婀娜的腰身,尽显妖娆。
楚星落的剑法是瑾圭一族中极好的,可他的徒弟,今日却没好好学他该学的,反倒是羞红着脸,喉结上下滚动,将师父的姿容一览无余。
“你来!”楚星落这一声才把珝璟唤回神。
珝璟拿起断崖开始舞剑,但刚才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剑的招式,只好凭着记忆尽力舞出,可想而知,丑态百出。
楚星落有些生气道:“我再来一遍,看好了!”
珝璟这次认真学了,在楚星落舞了第二遍后舞了所有招式让楚星落过目。
得到肯定后,珝璟继续在院里练习刚刚学的招式,而楚星落则在一旁的亭子里看着珝璟,以便纠正他错误的动作。
珝璟练着剑,但余光却留在了一旁的亭子。
立在一旁的亭子悬挂着几块白纱,风一吹,隐隐能看到楚星落端坐在里面。
楚星落一身白裳,手握一盏清茶,风一吹,额前的几缕青丝微微扬起;一千多年来珝璟从未注意到楚星落的侧颜,真可堪胜绝色一词。
珝璟看着这美丽的皮囊,丢了魂……
楚星落喝着茶在一旁看珝璟练剑,却发现珝璟接连做错了好几步招式。
这不该是珝璟能出现的错误!
“珝璟,虚步斜刺!”
“珝璟,平步直刺!”
“珝璟,压肩空刺!”
“珝璟……”
楚星落本想着今天可以和珝璟好好聊聊,谁知珝璟竟是这般表现。
满满一壶茶,已经被喝个精光,他起身,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
珝璟愣在原地,万般懊恼:“啧,我怎么错了那么多!师父生气了?可刚刚,我怎么了?就丢了魂似的……”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
珝璟不知如何道歉,难不成要说,自己顾着看师父的身姿没留神,近些天也是因为每每看到师父,脑子里就出现一些污糟的念头。
楚星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原来长着小奶膘的徒弟,如今对他横眉冷眼,练功也一天比一天不上心,他隐约感觉珝璟是不是瞒着他什么事。
瑾圭一族近来并不太平,楚冉常常带领神兵外出执行任务,而对抗的人不是外族,而是瑾圭的血玉。
血玉本就是让人唾弃的污秽之物,外族人认为,任何一块血玉都被玷污了,血玉一经化成人形,那么必定是歹毒之人。
这些话,瑾圭一族世代都不相信,但最近的确发生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段时间,一些化为人形的血玉会突然失控,蚕食自己的主人,甚至去攻击其他人!
这种现象越来越多,楚星落和珝璟也被楚冉叫过去帮忙。
尹渊双手摇晃着川,嘶吼道:“川!川!你醒醒!我是尹渊,你的主人啊!川!”
楚星落和珝璟清楚地看到,川身上的青筋爆起,双眼发红,且不认识了任何人,如同一个吞噬他人灵力的傀儡。
当楚星落他们赶到的时候,川正在吸取族中一个神官的灵力,尹渊拼命摇晃他,试图把他叫醒。
楚冉一剑飞去,剑从川的胸膛射出,只留下一滩血迹。
因为川的死亡,尹渊骤然间法力全无,倒在地上。
“寒霜!”楚冉将尹渊冰封起来,其他的神兵则熟练地抬过来一个担架,把他运到玉神树。
玉神树中空笔直,内部储藏着世代瑾圭族人贡献的法力,法力顺着玉神树根蔓延但瑾圭各处,滋养着这片大地,不可轻举妄动。
但现在情况危机,入魔的血玉越来越多,并不是都能如楚星落一样靠着上神的法力存活。
而因血契而陨的族人,就会被冰封,运送到玉神树内,用那里的法力,暂时保住性命,直到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们派人调查其中的原因,查证后发现是有人故意为之,并不是外界所谣传的那样,瑾圭族的血玉是邪祟,会祸乱六界。
他们发现每一个入魔的血玉颈侧都有一个极其细小的针眼,里面还真就有邪祟的神魂残留。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邪祟是通过针眼进去的,并不是体内产生。
因为邪祟的气息只停留在表明,要等几日后,邪祟的气息才会侵入到血玉体内,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族中的长老一致认为,这件事就是族人做的,还必定是一个法力高强的人,不然,如何能靠近修为较高的血玉。
他们还怀疑是族中不受管束的血玉,不满其主人得到灵力而发起的反抗。
排除一些年幼的血玉,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如同珝璟这样从古流传的血玉。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往,而玉都是有记忆的,刚开始没有想起它的前尘往事,不代表那段尘封的记忆不会再次浮现脑海。
入夜,楚星落还在替父亲苦想着这件事,他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做这种事。
他赞同族中长老血玉不是邪祟一事,因为他见过珝璟小时候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哪来什么妖气。
不过,他不认为这件事是族中人所为,族中人无论是神官还是血玉都没有任何理由做这种事情。
楚星落有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这双眼睛也会瞧、会明辨是非,他看到的瑾圭一族绝不肯能出现这样的人。
这些天,楚星落虽然还和珝璟闹别扭,但今天看到川的样子,楚星落心里还是十分担心珝璟,就打算到珝璟的房间叮嘱他要小心。
楚星落到珝璟屋外,发现屋里灯亮着,但门没关,敲了敲门也没人应答。
忽然,楚星落眼前出现今天川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一紧,惊恐的冲进屋里,他的珝璟可不能有事。
他刚走进屋里就看到桌上有一根针,他拿起那根针发现针尖的大小和入魔的血玉颈侧的针眼基本吻合。
楚星落心里一颤:“珝璟会不会遇到危险了?他不会有事的!”
正在万般焦灼之际,楚星落手一抖,银针掉在了地上,他惊讶地发现地上还散落着两三根针。
楚星落拿起银针就往房间跑回去,回到他的房间,仍然惊魂未定。
楚星落走出珝璟房间的时候,珝璟正拿着和紫霜要的一团彩线刚回来。
珝璟看到楚星落,连忙把线团往身后藏,正想问师父找自己什么事,就看到师父十分慌张地往自己的房间跑了回去,到嘴边的“师父”又咽了回去。
珝璟回到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刚刚放在桌上的几根针。
……
而回到屋里的楚星落拿着那几根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此时内心思绪万千:
这几根针的针尖大小虽然和血玉颈侧的针眼大小基本吻合,但若是作案的针,应该没必要在针尾留个孔吧?
再说,珝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楚星落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他心里对自己坚定地道:“不会不会,珝璟他最近是和我不太亲近,但他不会的,不会做出伤害瑾圭的事……
对,沐浴调神,清醒清醒!
……
珝璟找了半天,在地上找到了一根针,这一根还是楚星落没看到的。
珝璟捡起来和线团放到了一起,心里纳闷道:“难不成被风吹下去了?”
反正还有一根针,珝璟也没再纠结什么,他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去看看师父,刚刚他来找自己,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珝璟来到楚星落屋外:“砰砰砰……师父,师父……”
“进来吧。”屋内传出楚星落的声音。
珝璟走进屋里却发现没人。
“你等一会儿。”楚星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珝璟感到一惊:师父在洗澡!
哗哗的水声从屏风后传来,珝璟喉结上下滚动,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屏风看去。
屏风仅仅是一层薄纱做成,楚星落从浴桶里站起身,夜晚在烛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姿犹如皮影戏一般映在屏风上。
坐在凳子上的珝璟看到这,低下头,紧握着拳头放在腿上,绷直了身子。
几分钟后楚星落出来了,他穿着一件中衣,把白长外衫半敞着,胸前的线条映入眼帘,白衣下还能看出他那勾人的身姿。
珝璟结结巴巴问道:“……师……父……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星落不知怎么回答,只道:“无事,就是让你小心些,近些天你就随为师练剑法。”
“嗯。”珝璟应下一声就匆匆离开。
楚星落越发觉得这孩子奇怪。
刚沐浴完的楚星落头发湿漉漉的,他坐在梳妆台正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忽然眼前一亮。
他看到了珝璟小时候给他戴上的手链,楚星落记得当时他施了法术,珝璟是不知道自己手上戴着手链的,现在如果他戴上这串手链,不就知道珝璟的心思了吗。
珝璟功力增强后,可能因为自己与他只是第二次结契,并不能和其他血玉一样能和主人产生心灵感应。
楚星落也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无论身份地位、年龄性别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所以觉得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还把自己手上的手链摘了,让自己慢慢通过生活去了解珝璟。
不过,楚星落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没有摘掉珝璟的手链。
不过不是要窥探他的一切,而是害怕珝璟处于危难时,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想要及时出现保护他。
楚星落犹豫再三要不要戴上,看看珝璟到底有没有做错事。
想到近来族中惨死的人,楚星落还是戴上了,手链上的珠子发出微微亮光。
“师父会喜欢我绣的这只兔子吗?”
“师父的腰很细,这条腰带应该足够长了吧?”
“嘶……”
楚星落的指间传来刺痛。
楚星落施法,阻隔了自己这一边的心灵感应,让珝璟不能感应到自己心里所想。
“原来那些针是他要给我绣腰带,是我误会他了。”
楚星落偷偷感应着珝璟给他绣腰带时的每一个想法。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他的针脚该有多乱,那只兔子该有多丑,他不由的笑出了声。
“……”怎么没动静了?
楚星落躺在了床榻上,想看看这一晚上他的小徒弟会干些什么。
楚星落一惊,睁大双眼:“什么!这小子想什么呢?”
倏然间,楚星落面红耳赤。
薄纱烛影,
婀娜多姿的腰;
白衫湿发,
如脂如凝的肤……
可楚星落看到的都是珝璟视角下的自己啊!
楚星落此时不知怎么,身上感到滚烫无比,心里焦躁不安。
脱下手链,这种感觉消失了。
楚星落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了,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楚星落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又戴上了手链。
焦灼感立刻涌上心头,浑身滚烫无比,他把手攥起,咬着食指,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
下身开始躁动,万年冰山,别说世俗情欲,就连女仙的脸都不愿多看一眼,现在怎会产生令人难以启齿的欲望。
他清楚的感受到一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对情欲的发泄。
幽幽小径蒙蒙雨,
婀娜少女曼妙舞。
手持一把油画伞,
紧握伞柄雨中闹。
手中任伞穿手过,
飞天踏地空中旋。
托尾辗转似花开,
一握一碾金阳耀。
姑娘行礼把伞收,
伞面满是白露霜。
慢慢的,随着一种得到发泄的释放,楚星落的心平静下来。
楚星落松开口,发现食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紧崩着的身躯也在那一刻放松下来。
在整个过程中,楚星落脑子里、心里都是自己的样子。
现在楚星落知道了珝璟不是凶手,他还会送给自己一条绣有极丑兔子的腰带,但自那晚后,楚星落不敢直面珝璟,现在轮到楚星落不敢和珝璟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