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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 1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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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会来摩诃这边?”云安之很好奇且徐行和邹无羁,她的眼睛始终围着邹无羁打转。上次在南域遇上来求助的邹无羁,他还是佛子,光溜溜的一颗头,一身僧衣的模样。
然后如今几年不见,还俗的佛子把法号当作名字,又随了师傅的姓氏,就成为现在的邹无羁。
这么些年下来,邹无羁已经留出一头长发,他将长发半数聚在头顶束成一个发髻,用银色的发冠和白色玉簪将其固定住。剩下的头发梳理整齐披散在脑后,乌黑的头发顺滑柔亮。按云安之的说法,这么好的头发完全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了。
如果说,一身僧衣装束的佛子无羁有一种高洁出尘的美感,那么已经还俗后的邹无羁对于同龄男子就更是碾压性的胜出。不论容貌、气质、言谈举止都比他们强太多。只有那种某方面气质特别突出的,尤其独特个人魅力的才能站在他身边而不被无视。就比如且徐行的野性、宫商角的冷峻和宫徵羽的邪魅。
沈之媛的美感在他与人熟悉了之后,就因为他那张不加管控的嘴会迅速消弭掉他外貌上所有的优势,学峰十大美人榜上赫赫有名的沈之媛在这群朋友眼中就是个会走路的乌鸦嘴,光会闯祸了。
云安之说着说着就忘记自己在说话,光会看着邹无羁发呆了,连扈蝶飞伸手在她眼前晃过都唤不回她的神智。自觉有点丢人的扈蝶飞看着对面两人连连苦笑,好在邹无羁和且徐行这些年四海夜猎早就无数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被邹无羁一张脸迷到发呆的不分男女老少,他们都习惯了。
然后云安之自己在那里喃喃自语,“这张脸真不错啊,可以和莫莫一起修个魅修了。”
……这下子扈蝶飞苦笑都笑不出来,少宗主你没事吧,人家邹无羁就算不在佛宗,人家也没说要去合欢宗啊。况且,咱们家莫莫在学峰死去活来的狂拼六十分,也没有说要去合欢宗!哎呦喂少宗主你醒醒啊,有个正常的花痴小姑娘的羞涩也行啊!!
他家少宗主可真是绝了,发个花痴还能是研究型的,忽然,扈蝶飞有了一个隐约的意识,他家这位少宗主,未来很可能红鸾星不亮。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云安之自己决定就好。
然后这位研究型人才终于醒过来,邹无羁和且徐行说,他们会来到摩诃,是因为他们在找一个适合的地方,他们想建立一个与世家不同,不基于血缘,而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的宗门。
且徐行这个大大咧咧、呆毛乱翘的少年忽然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云安之一眼,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道:“这,这个构想还是来源于你,云安之。你们凌霄宗首先提出修士并不比凡人高贵,不能随意无视、践踏凡人的理念。随着你们凌霄宗的发展、壮大,如今的仙门百家再无修士在明面上故意欺压凡人,凡人如草芥这般话再不敢被任何地方的修士挂在嘴边。这是你们凌霄宗的功绩。”
说到这里,且徐行目光闪亮的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许激动的红晕,“我,我在被师傅收徒前,我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村里的傻小子。我父亲是一名猎户,母亲就是普通的农妇,我的家就是千千万万再平凡不过的小村子,却被一个修士送进了深渊。”
说到这里的时候,且徐行的眼睛都红了,身子隐隐的颤抖,喉头涌动几下才强行压下哽咽,还是邹无羁伸手握住且徐行的手,且徐行才勉强恢复一些镇定,他就这么握着邹无羁的手,继续跟云安之说,“我那时候六岁,记得事了,但记得不是很清楚。那天夜里我象往常一样在爹娘中间睡觉,那是一个夏日难得凉爽的晚上,从傍晚时分开始下了场大雨,雨水驱散酷热的高温,到我入睡的时候都还没有停,一直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爹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一下,秋天很快就来了,马上就要凉快了,再不会热到睡不着。”
“说这话的时候,爹跟爷爷在门廊边吃着西瓜,奶奶跟挺着大肚子的娘在桌边围着油灯在缝制小小的衣衫。娘又怀了小宝宝,再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家里已经有我这只皮猴子,爷爷奶奶都希望这次是个妹妹,他们想要个乖巧听话的小孙女。”
“之前我都是跟爷爷奶奶睡,因为担心我睡着的时候乱动踢到怀孕的娘。那天晚上我困困欲睡的时候,是爹主动把我抱到他们的房间,他说他会看好我的,他说要是等小宝宝生下来,我就更不能跟娘睡了,趁现在多睡睡吧。”
“我还记得娘在床上看着我笑,她伸着双手接过我,把我抱在怀里,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哼着歌哄我,娘的怀抱又香又软,娘的歌声甜美又轻柔。我牢记睡觉的时候不能动,所以我一直绷紧自己的手脚,然后我爹笑着说,没事,等睡着他也会看好我,不会让娘有危险的,我这才放松熟睡过去。”
“我爹言出必行。我再醒来的时候,雨停了,整个村子陷入火海中,大人叫小孩哭,到处都是吵杂的声音。再不是我记忆里平和安静的河边村。”
“我被娘抱在怀里,爷爷奶奶一左一右在身边,爷爷手里抓着柴刀,奶奶举着铁叉,我爹在我们所有人前面手里握着打猎的砍刀。有三只妖狼从三个方向包围着我们这些人,在妖狼的嘴边和爪子上,满满都是红色的血。我看见有只妖狼的嘴角还有一只小小的胳膊,那么小,好像是邻居王爷爷家几个月大的小孙子。然后那只妖狼嘴一张,那小小的胳膊就被它含进嘴里,动几下就被吞入肚子里了。我娘大概也看到这一幕,她抱我抱的更紧,还把我的手脚都收拢起来,完全包裹进怀抱里。”
“凡人怎么可能是妖狼的对手,我爷爷的腿被咬去一大块肉,奶奶的胳膊少了一只,我爹身上有好多爪印,还被妖狼在腰侧咬去一块肉。我亲眼看见我爹的肠子从那块洞里流了出来,又被我爹塞了回去,我爹随手拿了块布在肚子上面缠绕两道。我娘哭了,我能感受到有水不停的落在我头上。那天的雨还在下着,落在我身上,凉凉的是雨水,热的,都是我娘的泪。我娘紧紧咬着嘴唇,不敢放出哭声,泪水和血就这么落在我身上,一开始是热的。”
“后来,爷爷被两只狼争抢,一只咬住爷爷的上半身,一只咬住爷爷的腿,爷爷在最后就这么被撕裂成两半。可是你知道我爷爷最后喊的是什么吗?爷爷没有叫一声疼,他从被妖狼咬住的时候就一直对我喊,爷爷对我喊的是‘小闹不怕,不要看,不要看,闭上眼睛’。我怎么可能闭的上眼睛,那是爷爷啊,我少看一眼就看不到的爷爷啊,我一点都不怕。”
“记忆最后的是,我娘背后一直依靠着的那面墙倒了,灰尘和雨水中,我看见一只巨大妖狼的头,它的牙齿间满是鲜血和一丝丝的肉,它的眼睛里不是杀机,是愤怒,漫天无边的愤怒。”
“我娘终于尖叫出来,在这只妖狼张大嘴巴冲我们咬来的时候。我娘一个翻身把我按在地上,用自己的身子护住我。在我视线的余光处,奶奶和爹都冲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弯着身子压在我和娘身上。我被所有人牢牢护在身下,他们还给我留出一个小小的空挡。所有的光线,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用身体挡住。在一片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听见娘的哭腔,娘在说‘小闹不怕,没事的,没事的’”
“黑暗里,我听见妖狼近在咫尺的咆哮声,我听见撕裂声,我听见沉重的呼吸声,我还听见奶奶和爹的声音,他们也和娘说了一样的话,他们都在说‘小闹不怕,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然后,爹娘、奶奶的声音渐渐消失,呼吸声也没有,只有水滴一直滴在我的身上脸上。不是雨水,因为一直都是热的。直到呼吸声消失,落在我脸上身上的水滴慢慢慢慢就冷了,到最后,象雨水一般的冰冷,再也没有丝毫的温度。”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人在道门,师傅说他要收我为徒。我问师傅,我爹娘爷爷奶奶呢,我家河边村呢?”
“师傅拉着我的手带我来到一片废墟,什么话都没有说。”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是从死人堆被发现的,全村只剩下我是唯一的活口。而妖狼为什么要袭击河边村你知道吗?因为之前有几个修士路过,正好是妖狼的生产季。好几只母狼产子,其中刚成年没多久的头狼也和它的配偶生下他们第一窝孩子。头狼带着大部分妖狼去打猎,留下生产的几只母狼和刚出生的小狼在家休息。粉嫩嫩的幼狼崽子太可爱了,修士一脚踹开刚生产两天的母狼,把狼崽子捞到怀里逗着玩。小狼崽子四个爪子乱动的时候刮破修士的衣袖,大怒的修士直接把小狼活生生摔死在母狼面前,母狼扑过来的时候也被他一剑劈成两截。头狼带着其他狼满载而归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的尸体。所有的妖狼都失去它们配偶和孩子,妖狼们愤怒入魔了。它们找不到御剑远去的修士,就只能拿远处山下的,本来和它们各居一隅、井水不犯河水的河边村泄恨。”
“我的家,我的村子就因为‘幼狼可爱,我想玩两下’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成为最后的牺牲品,除我以外所有人都死了,我娘带着肚子里的小宝也死了,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我娘肚子里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师傅为了不让尸体继续积聚腐烂引发瘟疫,将所有人的尸体连同村庄付之一炬,他带着我回来的时候,只告诉我一句,‘纵使成为修士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人也好,做事也罢,就需要且看且思,徐徐缓行。’”
“你知道吗?后来我知道那个修士是谁,但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抱着小狼崽子玩了几下,然后杀了几只妖狼。按照仙门百家的规矩,这能算个事吗?说不定还要因为他击杀妖狼给他一点奖赏,毕竟也是消除几只妖兽么。”且徐行脸上的笑容很平淡,半点没有嘲讽。
“几年后,那个修士又爱心大发,看见新生的云狐可爱,还想把云狐抱回家当宠物养,结果诱发兽潮。逃跑过程中遇上凌霄宗的修士何须言,何须言三两下逼问出原因后,一脚将他踢入兽潮里,然后抢在兽潮赶到前通知前方的村子避难。可惜何须言还是陨落在那场兽潮里,后来我一直想来凌霄宗祭拜,还是你们当年的见习任务给了我机会。让我终于有机会来见识见识你们这个有别于仙门百家的神奇的宗门。”
且徐行象个长辈般的伸手揉揉云安之的包子头,随手擦去云安之脸上的泪水,“别哭啊少宗主,别哭,已经都过去了。前些时候我听说了你的事,不愧是何须言的孙女,你啊,真的很厉害。”
“学法者何为?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少宗主,你很棒,你们凌霄宗很棒。”
且徐行仰头看看秘境里的天空,蓝天白云的他,笑容随和眼神坚定,“我不如你,我是‘为人也好,做事也罢,就需要且看且思,徐徐缓行’的且徐行。当时如果是我,三大顶级世家联名来信问我,是否要把道门带成凡间的宫门?我可能就只能沉默。我不如你,道门不如凌霄宗,你们是真正的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所以我和无羁想好了,”且徐行握紧手中邹无羁的手,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他二人一起看向云安之,一人一句说道,“我们决定建立一个宗门。”
“一个区别于现在的世家,和你们凌霄宗类似的宗门。”
“一个不基于血缘、不看重修为地位、不看家世背景,只是一群真正志同道合者聚集的宗门。”
“我们将建立的宗门,其宗旨就只有八个字——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所以,云少宗主,我们是来找你的,我们认同你的观念,我们知道加入凌霄宗是最快的方法。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修士,他们修为不足,或者年龄过大,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即使和你拥有相同的理念,但他们无法加入凌霄宗。所以我们想建立这样一个宗门,只要是和我们拥有相同理念的修士都能加入的宗门,云安之,我们希望由你来为我们的宗门取名,你,愿意吗?”
说真的,扈蝶飞这个旁听的人,这会儿都听的眼含热泪又热血沸腾。少宗主云安之那八个字就立在山门处,他们凌宵宗的门内弟子虽然不觉得怎么样,因为他们一直也这么做。但是此刻听到这八个字原来在仙门百家引起的震动如此之大,更是让前任道子和前任佛子如此的感叹,扈蝶飞有一种自豪油然而生,他忽然很庆幸自己是凌霄宗的一员,更庆幸凌霄宗有这样一位让他们骄傲的少宗主。
然后就听见云安之迟疑的声音响起,“命名啊,这个命名啊,那个,我,要不,你们看,叫做铁肩担道义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扈蝶飞刚刚兴起的骄傲顿时如空中的飞烟,消散了。
他不敢看向且徐行和邹无羁正在抽搐扭曲的面容,同时还得站出来圆场,“那个哈,我们这位少宗主么,也是人嘛。这人嘛,总是有地方强自然有地方弱,所以,那个,哈哈,取名的事二位还是不要找我们少宗主了,你们自己想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安之忽然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她眼睛一亮,整个人有几分兴奋,“我又想到一个,叫做凌霄分宗怎么样?反正咱们两家宗旨差不多啊。”
……这下扈蝶飞已经不想圆场了。
这边云安之觉得自己茅塞顿开,文思泉涌,“还不喜欢吗?那换个别的好了,嗯,你们觉得正道宗如何?或者侠义帮?要不同志总动员?呃,容易有歧义,还是换一个吧。哎呀,取名字真是太麻烦了,哎,我又想到一个,进步者大楼?呃,你们这都怎么了?为什么脸色都一个个惨绿惨绿的?别急别急,要不我再想几个给你们参考?”
谢谢,但是已经不用了。此时在场的三个男人此时同一思想:这辈子,剥夺云安之取名的权力,终身的,永久的,绝不更改的。
云安之啊,你反正就一点没遗传到你父亲云鸿渊的取名天赋,你就是个取名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