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主角》奇异原子

6、湿漉漉的、

　　周洲衍走了一会叶书桉才整理完东西离开教室，学校不要求走读生上晚自习，所以这会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临近日落，只有橘黄色的光落在走廊上，叶书桉不喜欢太过向上的东西，因为有点刺眼，比如正午的阳光，有种逼迫着人往前走的感觉。

　　而黄昏的日光则显得很倦怠，倦怠又放松，暖烘烘地包裹着整个世界，这种氛围使她感到很愉快，如果没有突然闯入的那个人的话。

　　与这温暖不刺目的日光相反，急匆匆地从她身边跑过，只一眼，叶书桉就认出这人是谁。

　　许槐清。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拉住即将擦身而过的这人，手触碰之处却是湿凉一片，堪比刺骨的凉使她触碰的下一秒就立即松开，抬眼就对上许槐清受惊的眼睛，也不知是因沾了水还是本身眼中就总弥漫着水汽，此刻更是湿漉漉的，睫毛还沾着点未落的水滴。

　　许槐清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揪着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其实只是徒劳，但他却毫不知情般，再次望向叶书桉的眼神慌乱又胆怯。

　　叶书桉原本不明白许槐清的怯懦从何而来，倒是清楚这不明白的原因，一是她不了解许槐清的处境；二是她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却不明白许槐清所遭受的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

　　校园暴力？这个词也并不陌生，只是从未具象化，具体来说，叶书桉现在再想到这个词，会想到冰凉湿滑的触感、睫毛上的水滴、还有，湿漉漉的眼睛、湿漉漉的、很可怜的许槐清。

　　可怜？这一词突兀地冒了出来，叶书桉很少起同情怜悯之心，鲜少做些助人为乐之举，所做过最大的善举就是在冬日的某一天用所有的钱买了路边腿有残疾老人的菜，后来每每路过那菜摊都会被央求买点菜，她也尽力而为的做了，再后来就是偶然碰到城管来查，那老人推着菜摊跑的速度比杨沫喻跑五十米都快。

　　看到那一幕叶书桉第一反应不是失望和被欺骗的感觉，而是忍不住笑了，觉得很有趣，记得当时周洲衍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看她，一连吐槽了两天这件事，觉得被欺骗了，因为每次他比叶书桉买的菜还多。

　　从那天起叶书桉就明白一件事，她这个人，同情心和所谓的共情能力，约等于零。

　　所以此时此刻看着浑身是水的许槐清，可怜不仅可以代表一种情绪更是一种形容词，也并不能说叶书桉对他起了恻隐之心。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许槐清，一副被人欺负的落水小猫样，此刻发着抖，被她拉住之后就停在原地，乖顺地垂着头。

　　“怎么弄成这样？”

　　许槐清一直躲着她的目光，听到这话伸手抹了一下脸上滑落的水滴，抖着嗓子，“不小心...打翻了水桶...”

　　不小心打翻了水桶，叶书桉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笑了声，并未揭穿他，而是取下书包掏出水杯递了过去，“我妈早上煮的姜茶，很难喝，但是应该可以保暖。”

　　最近天气还没完全回暖，气温也不大稳定，不少人因此感冒，付美心更是丝毫不会懈怠，连着几天都煮了姜茶放在保温杯里，让她带去和周洲衍一起喝。

　　前几日有周洲衍帮忙喝完，今天叶书桉本打算偷偷倒了去，这遇见了许槐清，真是赶巧了。

　　见许槐清沉默着没动作，叶书桉歪了歪头，“这个杯子没人用过，你拿去之后也不用还我。”

　　她说的是实话，自己这份姜茶一般都是直接倒进周洲衍杯子里的，而她则因为不喜欢喝热水从来都是直接去商店买冰水喝。

　　意外地，即使她话说到这份上，许槐清仍是不松口，轻轻摇了摇头，低着头往班里走，“谢谢你，但是我...我该回去了。”

　　叶书桉望着他的背影，本没打算为难人，抬脚走了两步，却又想到了什么折回去，径直走到许槐清书桌前面对着他坐下，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推，支着头盯着他看，“刚刚我撒谎了，其实是我不想喝姜茶，今天周洲衍不在，你帮我把它喝了吧？”

　　看到许槐清犹豫的表情，叶书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许槐清这人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好意，但却不擅长拒绝，可看了会她又有点笑不出来，许槐清此刻很狼狈，全身几乎湿透了，因为太冷，他的鼻尖、耳廓连带着眼角处都泛着红，虽然对于漂亮的人来说，这些可以算是增了些脆弱和令人怜惜感，但她此刻又在想这人自身都这么狼狈了却还在考虑别人的请求。

　　这么想着，她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尝尝，看是不是很难喝。”

　　许槐清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伸手去拧保温杯的盖子，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和指尖红红的，用力的时候淡蓝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更加明显。

　　鬼使神差地，叶书桉伸手碰了碰，指尖贴在他的手背上两秒然后神态自若地收回去并发表了评论，“好凉。”

　　许槐清则是气息都乱了，胡乱拧开那瓶盖又迟疑地停下，不确定看向叶书桉，“我没有拿水杯。”

　　叶书桉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语气随意，“直接喝就好。”

　　得到肯定之后许槐清双手捧着杯子微微仰头喝起了姜汤，与其说喝不如说灌，他似乎想速战速决，叶书桉看着，看他裸露出的脖颈，纤细白皙，他似乎比周洲衍骨架小些，所以即使个子差不多但没什么压迫性。

　　看起来很容易被欺负的一个人，叶书桉默默下了结论，低下头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放在桌上，“我走了。”

　　第二天早上刷牙的时候，叶书桉本来还在想着昨晚背的课文，刷着刷着脑子又放空想到许槐清，她想不通这种人又怎么会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明明感觉什么都会答应的样子。

　　“书桉小衍把你们杯子拿过来，这姜汤再放就要凉了。”

　　叶书桉刚坐到餐桌前就听到付美心的声音，周洲衍立即应了声，拿着自己的杯子站起身，朝叶书桉摊手，“你的给我。”

　　叶书桉费力地往嘴里塞了一整个煎蛋和一大勺饭，“丢了。”

　　周洲衍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拿着汤勺从厨房冲出来的付美心打断了，她两步走过来，一把揪住叶书桉的耳朵，“叶书桉！你再说一遍？”

　　叶书桉早预料到这场面了，趁着付美心走过来的空档已经把嘴里塞满了，此刻满嘴包的都是饭，嘟囔了几句之后就放弃了挣扎安心咀嚼着，任由付美心揪着耳朵骂了个痛快。

　　一出门叶书桉就把手上的保温杯丢到周洲衍手中，“这东西喝了我想吐。”

　　周洲衍看了眼她被扯得红红的耳垂，笑了声，“今天你爸没姜汤喝了，不过要不是叶叔叔被吵醒出来拦着估计你妈还要再骂你一会。”

　　叶书桉有点不满地揉了揉耳朵，“没想到我妈是这种人，有了孩子就忘了自己的法定配偶。”

　　周洲衍用手顺了顺叶书桉被风吹乱的头发，“你真把那杯子丢了？”

　　“没有，给许槐清了。”叶书桉也伸手捋了两下，紧接着抱怨，“头发静电好多。”

　　周洲衍瞬间敛了笑容，收回手，“又是他。”

　　叶书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做事只是随自己心情，别什么都联系到感情上，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周洲衍半晌不说话，他总觉得叶书桉是为了气他才出生的，不然怎么每一句话都能惹自己生气，脑子里的小人打架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要说点狠话，结果一转头发现叶书桉正捧着本小小的单词书看。

　　她的脸很小，散发的时候与齐刘海并在一起会遮住大半，但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她的长相是属于“浓墨重彩”系的，头发、眉毛到睫毛都是又黑又浓，眼睛又随了爸爸，得了一双标准的杏眼，总之在周洲衍眼中就是个好看的中国风娃娃，虽然这娃娃长了张不太讨喜的嘴。

　　正想着，叶书桉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合上书，转头看向他，“怎么？你要给我道歉吗？”

　　刚压下去的火又燃起来了，周洲衍无语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慢吞吞朝校门走的许槐清，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即将在校门碰见。

　　周洲衍微微侧了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叶书桉的视线，稍稍扬着声音，“那我要知道昨天是不是因为我不在，所以没法处理才给他喝的？”

　　叶书桉想了想，也不愿跟他争论太多，“差不多吧。”这么说也不算完全不对，只是还有个她莫名想看许槐清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的样子罢了，毕竟总不能是因为她可惜那姜汤吧。

　　周洲衍知道许槐清一定听到了，满意地收回视线，语气颇为蛮横，“你不想喝的姜汤只能给我喝。”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落水小猫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