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怡情书史

124、竹西佳处

　　又顺流而下两日，河水流得很快，经桃源县、清河县、淮安府、高邮州，四月二十一日晚，座船载着胤禛与胤祥到了扬州府广陵驿。
　　不愧是淮左明都，竹西佳处，这一路来除了山水就是暗淡的村庄乡镇，两人都不免有些无聊，如今真是柳暗花明了。从船上远望扬州城，见城中灯火通明，夜幕罩得很黑，但那里却是另一番鲜活之地。再近一点，便见渡口上往来者众多，热闹如白昼，来往人们衣着各式各样，比起这一路来都华丽光彩不少，叫人看了心生向往。
　　胤禛胤祥二人携手下船，才上岸，一旁就有人迎了上来。来人衣着鲜艳体面，他先是恭敬地向两位一拜，好像已等了很久，然后慢慢开口：“二位爷是从京城来的罢，小人家里的客栈比得上京城住处，不妨随小的来感受下？”胤祥向胤禛投去疑问眼神，想确认是不是胤禛提早安排的人，谁知胤禛也报以茫然之色。于是胤祥开口道：“你家商馆可在商街上？”对面的人谨慎地用带着点吴语腔调的官话回：“是，我家商馆就在扬州城里最繁华的商街上，两位大人一定能好好逛逛，小的也备了亮轿，此驿离商街不远，坐一会儿轿就到了。”胤祥心想就算这家不合适，先去商街看看也不亏，见对方像个体面的生意人，也知扬州城里确实多商馆，而能直接走到自己两人前自荐的也定是被暗查过的，所以淡淡点头，示意对方带路。那人快乐应下，退在一旁让出路来，引着二人上了自家明轿。
　　这轿子虽不如宫中造办的，到底是会享受的地方人造出来的，也很是崭新舒适，从外面看也秀气漂亮，很有江南风情，胤祥心里喜欢，胤禛看着也笑了笑。在轿中，胤祥揭起窗帘往外看，见两边街道越发明亮起来，还是当年随先皇下江南时的景观。一路上商馆酒家越来越多，楼上都悬有绛纱灯数盏，满城盖有万数，将黑夜照得通亮，辉罗耀烈在空中，叫两人攒下的一点寂寞一下被洗干净了。胤祥靠记忆向胤禛分析着这城距自己上次来所发生的细微变化，判断扬州城真是更繁华了些，又因跟着胤禛独自前来，感慨道：“哥哥，我以往来此，大概是心情一般，没有什么盼头，竟不觉得此地有多光彩。而今与你一起，倒是看出许多新的意思来。”胤禛往往靠感觉体验万事万物，对他来说，与胤祥故地重游算不上有多少新发现，但能体验出不少情趣，于是温柔回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有王子一起确有更多想做之事。”胤祥在胤禛肩上轻轻一拍，试图按耐住胤禛，而胤禛已欺身将胤祥压在了明轿后方，唇在胤祥脖颈上辗转吻过，让胤祥在轿里也被外面的灯映得脸红，直到轿轻轻落下，外面跟着的商人轻轻唤道“客官，到了”，胤禛才收敛地用拇指揉了揉胤祥被吻得泛红的脖颈，笑了笑，又将胤祥的衣领翻起遮了遮，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胤祥被胤禛这一系列的动作整得有些羞，出了轿反而无话了，只是被胤禛牵着，头也不仰地只直视前方，时而顾盼下左右景致，跟着走进了一家叫“竹西处”的商馆。这家商馆确是这一路走来所见最气派也最幽静的一家，整个商馆坐落在运河与瘦西湖岸，地处空旷，与其说是商馆，更像是一所江南宅院。青瓦白墙红木，回廊曲折，其中是清秀园林，山石秀美，瘦西湖水被引入此间，成了流动的小池塘，回廊架在池塘上，通往各色亭台楼榭。如今这商馆应已被提前安排过，四处无人，只有远方高楼上通明的灯下传来清晰的奏乐声，扬琴、古筝与笛箫正合奏得从容不迫、艳而不淫。胤祥听着，用指节打着节拍，接着看向一旁的胤禛说道：“哥哥，这难道是《广陵散》？”胤禛笑着点了点头，旁边老板见势礼貌地推销道：“两位客官好品味，小的见您二位是高雅人，于是安排了一些乐人在楼上奏乐，两位大人听得可舒服？”胤禛看着胤祥，胤祥淡淡开口：“不错，此乐倒很清净。”店主又马上回道：“是，您二位住的房舍离乐楼很远，住在其中隐隐听得会更舒适。”胤禛见胤祥满意笑了笑，便道：“那我们住的时候，就一直安排着。”店主快乐应下。
　　沿园子里挂着琉璃灯的回廊，二人被引着走入深处，最后见一座宽大的水上馆舍，整体红木结构，细节则简单雕镂着一些戏曲名画，内外皆点明灯，故而明亮又幽静，流水声中清澈地传来远处乐楼上的广陵散。两人走进馆里，后面跟着的人都已退下，馆分东西二室，中为厅堂，摆放着一些当地玉雕摆件，挂了几幅特别的画，《扬州即景图》、《墨梅斗方图》、《三阳开泰图》等，胤祥笑对胤禛说道：“这墙上的画好似是一些扬州当地才子画的，蒋廷锡提起过，画《三阳开泰》的李鱓，算他蒋举人的半个徒弟，二人笔法确有相似之处，李鱓的还能更洒脱些。”胤禛笑着观赏这些画，一边听胤祥介绍。胤祥说着已走到一幅《石壁兰竹图》前打量起来，胤禛见王子认真，笑问道：“王子莫非是认识这个郑板桥？”胤祥回头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但听允禧说过，大概是他挚友。此人擅长画竹石，是有些风骨在里面。”胤禛也打量着点点头：“那把他招进宫里画？”胤祥挑眉笑道：“听说现在还是个秀才，再让他考两年罢，经得住考验，才会磨砺出更美的意味来。”胤禛也淡笑应下，走到胤祥身后，环抱上他的腰，唇凑到胤祥耳边轻轻说道：“欣赏完画了，我带王子沐浴更衣去？”胤祥听了收回目光，侧脸蹭了蹭胤禛的唇，由着胤禛将自己的外袍解开，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