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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鸿面(修) ...

  •   王妙意不禁诧异:“啊?这人死了,怎么可能复生呢?”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晏长珺,发现她眼角眉梢又露了些哀哀慈色。

      王妙意忽然明白了。

      别看公主殿下权势滔天煊赫一时、貌美而膝下无子,但是已经死了两个老公了。

      她一定是想起他们了。

      “嗯,人死了,的确不能复生。”晏长珺淡声,放下手中瓷杯,目光却依然紧紧跟随“故人”的身影。

      王妙意忽而一笑,安慰道:“公主殿下,您就且宽心吧,新人总胜过旧人,这话不还是您教给我的吗?”

      面前的女人,乃是当朝长公主晏长珺,当今皇帝唯一的姐姐。

      她掌有兵权、把持朝政;又风流潇洒,饶是已经死了两个驸马,要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一般,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只不王妙意却从未听过她对谁动过半分真心,倒是常常听说那第三位驸马受折辱进不了公主府的事情。

      “新人?”晏长珺淡声重复,眸色愈发幽凉。

      王妙意跟着她的目光,看出她正在瞧着那几个锦衣卫,便道:“殿下别想太多,您看看,左边的那两位大人,可都是未婚的青年才俊!”

      “哪两位?”

      “那位是裴缙裴大人,锦衣卫指挥使,您不会不知道吧?”王妙意捂着嘴巴,幅度很小地屈指,指向另一位,“那位正五品锦衣卫千户贺镜龄贺大人,人们都称其是‘锦衣艳绝,无出其右’,就是不知道殿下您……”

      剩下的话,王妙意没有说完,但晏长珺知晓她的意思。

      五品锦衣卫千户,对公主来说不是什么大官,但胜在皮囊好。

      但晏长珺心里清楚,这所谓的贺大人的皮囊,究竟胜在什么地方。

      她低声默念着一字。

      “皇叔,这几位朕的锦衣卫,你看如何?”座首上的皇帝扬起下颌,颇为自豪地看向一旁的衡王,重又招手让那几个锦衣卫走进,“让他们几个人进来!”

      又得了命令,这几位“临时充数”的锦衣卫才依次走近。

      贺镜龄方才只迢遥地看了晏长珺一眼,模模糊糊,但已足够让心下怦然。

      年高德劭的衡王和蔼一笑,抚着长须:“陛下的仪仗队,果然不一般,让臣大开眼界。”

      年轻的皇帝也跟着勾唇而笑,心中甚觉畅快。

      “他们还没走过来呢,”皇帝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晏长珺,一脸讨好地笑:“皇姐,不仅仅让皇叔看,您也要看看。”

      他这皇叔一直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昔年先帝病笃,在他和皇叔之间犹豫不定。

      要不是仰赖嘉琅公主晏长珺,在他登基前后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地辅佐,他这皇位早就要拱手相让了。是以晏长珺的私事他不仅不干涉,甚至还要主动送人去。

      晏长珺的脸上已经挂上笑,声音依旧平静:“陛下有心了。”

      “皇姐要是喜欢,尽可告诉朕。”皇帝又许下一诺,“想来那贺千户,应是皇姐从未见过的。”

      他还钦赐了那人一件飞鱼服呢。

      闻之者无不咋舌,这姐弟二人,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谈论起风流韵事来。这长公主,当真恣肆风流,怪不得两个驸马都暴疾而死。

      可能是被她气死的。

      恰在这时,那一行锦衣卫迈步跨入。

      晏长珺抬眸的一瞬,一只描金云纹皂靴恰好踏来,再往上便是流云飞火织金缎袍飞鱼服,一条鸾带勾勒出劲瘦腰身,挂一枚镀金银牌,腰还配一把绣春刀,身后缀着一袭火红披风。

      身姿峻拔如松。

      “臣贺镜龄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贺镜龄屈膝,先向皇帝跪拜。

      前面也有人叩首拜见,但晏长珺独独听见她一人说话,也只想听她一人说话。

      贺镜龄。要听她自己说出来,晏长珺才觉得真实。

      但这真的真实吗?她扪心自问,涂了精致红色蔻丹的指尖陷入肉中更深。

      眉如墨画,鬓若刀裁;黑瞳如漆清灵明澈,眼尾却上挑而生倒钩,又如一只慧黠的狐,带些无端艳丽。

      哪里都像,又哪里都不像。

      皇帝相当满意地看着贺镜龄:“好,贺大人请起吧,这是衡王。”

      衡王不在京中,今日中秋夜宴算是特地邀请他来,而皇帝又有炫耀之意,于是乎贺镜龄还是先面朝衡王行了一礼。

      只不过起身的一瞬,贺镜龄还是没压抑住心中好奇,侧过眸觑了一眼晏长珺。

      她就盈盈端坐在那里。

      背后落地宫盏,光影缈然,密匝如绺一般降落在那张芙蓉面上,如花如雪。

      清贵的凤眼略显惫色,但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那眸波转漾,倒映着灿黄灯影,又像是绚霞下的秋水换色。鸦睫因着满头珠翠,也染上了薄薄的淡金颜色。

      点翠宝石牡丹凤钗,金玉照眼;琼鼻绛唇,骄矜盛势。

      只此一眼,贺镜龄便觉春风骀荡,荡得她心旌摇曳。

      啧,好像确实有点好看。贺镜龄收起怔然表情,移开了目光。

      晏长珺可以长久地打量她,但她不行。

      无怪乎那些家伙心甘情愿摧肝裂胆也要争上一争,争作入幕之宾。

      这短短的一瞬没有让别人察觉到。

      “哦?”听了皇帝的话,衡王挑眉,看向这年轻人,心中竟然多了几分欢喜,“贺大人倒是与众不同,本王心下突然就有些好奇了……”

      皇帝问道:“不知皇叔好奇什么?”

      贺镜龄来这地方已经一年多了,她早就习惯当值出差时旁人眼光,如今亦不例外。但是她总觉得有人在瞧着她,让她如芒在背。

      她面朝衡王和皇帝,背朝的自然是长公主。

      她转身不再看她了,晏长珺便更有理由,去做她绵长的凝睇。

      衡王哈哈大笑:“不知贺大人成家没有?本王膝下倒是有个女儿,方过了及笄之年呢。”

      话音刚落,便惹得众人嬉笑起来。他们原本以为衡王要问什么,原是给自己的女儿寻良缘!

      皇帝也跟着大笑:“哈哈哈哈,这事朕可不知,还是让贺大人自己来说吧?”

      成家?

      贺镜龄面上不显,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还未。”

      她都能够想象得到这二字一出,会引发的后果。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贺镜龄补充了一句:“但臣已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这四个字,果然把在座的诸位都噎住了,衡王面色一变,有些忿忿。

      他难得问起,竟然又碰一鼻子灰——方才那皇帝问他那皇姐,是否要这贺镜龄,结果转头他倒是被贺镜龄拒绝了!

      众人干笑几声,皇帝立刻挥手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你们这些人还不曾向朕的皇姐行礼拜见呢!”

      循着队次,贺镜龄跟着裴缙行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晏长珺似乎兴致缺缺,不甚在意。

      袍袖下白皙的手却因着掐痕愈发红了。

      她将指尖嵌进肉里,直至感觉疼痛。

      心有所属,属意什么人呢?晏长珺凝眸。

      “说起来,”衡王忽然插嘴,“嘉琅殿下觉得贺大人如何?”

      贺镜龄一头雾水,眼角余光瞥了下裴缙,他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但眼下她更关心晏长珺怎么想。她知道衡王和晏长珺素不对付——谈起此事,不过是为了影射她的私生活。

      贺镜龄忽然心跳如擂。

      但平静得很快。

      晏长珺面无表情:“公主府里面进人,还是需要一番遴选。”

      衡王被噎了一口,方才他被贺镜龄拒绝,这下贺镜龄又被晏长珺拒绝,兜兜转转受折辱的不还是他?

      皇帝见势不妙,立刻道:“贺大人如今忙着为国效力,自然没闲……”

      晏长珺依然冷淡,只有衡王脸上风云变幻。

      接下来便没有他们这些个锦衣卫的事情了,皇帝召见他们,也不过是为了给衡王展示一番。但诡异的是,不知为何今夜的锦衣卫怎么都是些而立中年的男子——除了裴缙和贺镜龄。

      但有这两人,也足以撑一撑场面了。

      “各位请回吧。”皇帝又客套夸赞了几句,便示意这些锦衣卫可以回去了。

      他本来也是临时起意,把这些人叫来的。好在还有个贺镜龄,为他挽回些颜面——这皇叔倒还是实诚,竟然当场问出成家未有之类的话来。

      贺镜龄等人跟着裴缙,一路离开了宴会现场。

      只不过她似乎一直能够感受到那绵长的凝睇。

      一到了皇帝看不见的地方,裴缙脸上的温润笑意便也跟着荡然无存了。他先是让其他人离开。

      贺镜龄闻言,也准备跟着离开,却被裴缙叫住了:“贺大人,今夜您不应该在皇宫里面吧?”

      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忿忿,本来这人在官场高升,就让他略微不适。

      贺镜龄淡定回道:“赵大人临时生了病,又是中秋佳节,他家有妻小,在下孤寡一人,索性就做了这代班之事。”

      裴缙皱眉,耳畔又响起贺镜龄方才所说“心有所属”之事,便疑惑问道:“原来是这样——话说回来,贺大人心有所属的人,是谁呢?”

      不要这么快就到处树敌嘛。贺镜龄轻轻嗤笑一声。

      不过她的想法,在见到晏长珺之后,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尽管晏长珺似乎对她没有兴趣。

      之前他们都是假想敌,如今还真是情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贺镜龄寻思晏长珺和裴缙就说了句免礼。

      “裴大人不必关心。”贺镜龄面上含笑,语气却满是不愿多言之意。

      裴缙欲言又止,但知道这事并不是自己该管该问的,便只能尴尬地移开话题:“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就不多问了。”

      贺镜龄轻轻颔首:“裴大人留在下还有其他的事么?”

      “没有了,你走吧。”裴缙面色凝重,虽然胸腔中堆着郁气,但的确无处抒发,还是放贺镜龄走了。

      骀荡的春风还没停下,贺镜龄只觉自己走路都有些轻飘飘。

      她回到了岗位上面,这次颇为玩味地把玩着腰间佩刀。

      这边是修竹林,一会儿宴饮结束,就有危险的事情发生了。按照原书剧情,公主会提前得到消息,从小路离开,然后遇到一个炮灰。

      便是贺镜龄此时所站的这条道。

      她闭眸思考,脑海中却都是那人珠翠明煌的样子,乌浓墨发,缀珠嵌翠,又是一个锦绣膏粱里面走出来的人。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一声尖利的“走水啦”声音和着一声钟响轰鸣传来,贺镜龄转身遥望时,远处的灿金火舌同脑海中的照眼金翠叠合。

      她咽了一口唾沫,按下腰间佩刀。

      那声响,来自乾启城正中的破鸣钟——一鼎一丈大钟,非百余人合力不能使其鸣响。

      火海漫漶,似要吞噬人间。

      “快跑啊!”

      “出事了!”

      叫声此起彼伏,贺镜龄已经眼睁睁瞧着不少人从她面前路过,但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她要等的人还没过来。

      她按下佩刀,在竹林中静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惊鸿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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