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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叶障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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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她了,你感觉如何?”
楚云归将佩剑抛了出去,剑刃发出一声清吟,落在海凝心的面前。剑身周围又分化出了四把虚幻的小剑,绕着她不断游走变化,组成了一个困阵。
“没事。那枚蛊是一次性的,它现在已经死了。”
戚久的指腹按在了左眼下方,果然摸到了一点略微凸起的皮肤。在旁人眼中,那处生有一枚极小的泪痣,刚才还是嫣红的颜色,此刻色泽暗淡了下来,不复艳丽夺目。戚久用灵力把蛊取了出来,将那胭脂色的蛊虫碾成了细沙。
这种蛊是海凝心自创的,戚久倒是对它的特性一清二楚。早在发现海凝心对他下蛊的时候,他就用惑心符控制过对方,将她的目的都搞清楚以后才决定了后续的事——
比如说,留下这枚“牵情蛊”;又比如说,没有要海凝心的命,而是放她一无所觉地回到玄冥蛊宗。
他原本有些躲避楚云归的目光,可楚云归似乎毫不在意,他这样反倒显得过于计较了。既然楚云归不提起刚才发生的事,他也不会再提起。
可真想忘记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楚云归面部英挺的轮廓,视线在唇上顿了一下,那种柔软至极的触感又被他不自觉地回想了起来。
剑修的剑是寒空凛风,那双唇却是春风细雨,让他联想起了他曾看过的一场剑舞。观者和舞剑者都在桃林之下,漫天飘散着灼灼花雨,剑招精妙至极,那杀人的剑上却没有丝毫杀气,甘愿收起锋芒,化作春水、化作锦缎与桃花共舞。
是何时见过的剑舞呢?他有些想不起来了,只剩下当时的惊艳。
记忆中的画面让他的眼中出现了笑意,可想想楚云归的反应,又让他觉得可气:
“他真的不想问问刚才是什么情况吗?他刚才可是主动凑上来……他不觉得很奇怪吗?”
戚久第一次觉得系统这么有用,他现在正迫切需要一个能听他倒苦水的人,哪怕系统并不能称之为人。
“往好处想,至少他第一反应是关心你的身体,他还是很把宿主你当朋友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戚久并没有被安慰到,“我甚至怀疑我把他拽到床上他都会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系统无话可说。
“应该不至于。反正你们这个世界上,男子与男子结为道侣又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主角不会这么迟钝。”它只能这么安慰戚久。
剑阵内,见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海凝心松了一口气。她放开背在身后的手,食指和中指并起,飞快地画了一个繁复的诀。法诀生效,她手腕处缠着的银铃裂开了个口,两只不起眼的暗蓝紫色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洒下暗色的粉尘。
“既然戚久师兄已经没事了,那你们就放我走呗!”她故意装出天真的样子,“我又没有害人!”
海凝心此刻无比感谢自己的皮相,孩童的模样实在好用,装傻卖乖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她已经用这个办法骗过无数仙修了。
楚云归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戚久还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就连杀顾家家主和打上沧海剑宗时楚云归的神色都没有阴沉过。他一时间有点手痒,特别想要捏一捏剑修的脸。
好强的压迫感!
海凝心可不像戚久那么轻松,她看着楚云归和眼前的剑,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赶紧解释道:“那真的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反正害的也不是戚久师兄。你就快点放我走吧!”
越解释越糟糕,她直面了楚云归的冷气,被他这么一吓,差点就说漏嘴了。
楚云归当然不可能放人。而戚久虽没真受到什么损害,可刚才的难受也是真的,所以他也笑眯眯第盯着海凝心,把她看得浑身发毛。
不对劲。总觉得这个仙修不太对劲。海凝心怀疑地瞅了戚久几眼,视线却很快就被楚云归挡住了。
楚云归并指为剑,剑气成锋,直取她的要害,海凝心那点疑惑被迫打消了,专心应对起他的攻击。
她没有想到的是楚云归的目标竟不是她,而是刚被她放出来的那两只蝴蝶。一道剑气打过去,贯穿了那两只被她精心培育许久的蝶蛊,海凝心怒急攻心,全身的灵力都激荡起来,振动了宽大的袖子,竟是想要强行闯过剑阵。
可她的一身功力都在下毒御蛊上,暗中偷袭或许还有一两分胜算,正面交手的瞬间就被楚云归给制住了。
青衣的剑修控制剑阵震碎她即将成型的术法,又反手握住剑柄,将没入地面的剑拔了出来,挥剑如风。
一道细细的血痕顺着她的脖颈淌了下来,再深一分就足以要命,楚云归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你是什么人?对戚兄下的是什么蛊?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全部从实招来。”
“我说,我说就是了!是牵情蛊,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除了起作用时会让人难受以外没有任何害处。它也很难发作,必须先接触到赤阳花的花粉、再碰到玄冥山寒潭边的草露,这两种条件除非特意为之否则很难满足,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倒霉啊!”
“蛊毒的效力呢?”
“呃,这个……等等,好好说话先别动手!”楚云归其实根本就没有动作,可海凝心的心里有鬼,她怕自己把效力说清楚以后楚云归就要动手了。
“效力就是让被施蛊者具备超常的魅惑力,蛊惑离他最近的一名同性!吸引完了就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啊!”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蛊?”楚云归不太相信,可直觉却告诉他海凝心说的是真话。
海凝心又紧张又羞耻,她总不能说这是迷花谷的少谷主阮青荇专门找她定制的吧?
且不说面前这两个仙修会不会相信,哪怕他们愿意相信并且放过自己,一旦让阮青荇知道她泄密,她也该好好体会一番魔修的拷打手段了!
海凝心瑟瑟发抖。
楚云归思索过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她,他却不喜欢海凝心时不时看向戚久的目光,总是疑心她还想害人。
戚久全程都被他挡在身后,无论是海凝心的灵力、楚云归自己的剑气还是蝶蛊的鳞粉,全都被挡了下来,没有半分靠近戚久所在的地方。
戚久捏紧了折扇的扇柄,本就墨黑的双眼眸色更深了几分。如此情景实在太过熟悉,即使他分得清昔日和此时,眼前却仍旧浮现出许多本该深埋心底的画面。
也曾有人这样护在他身前,也曾有人事事以他为先;也曾有人待他情真意切,也曾有人与他意气相投、发誓同生共死。他依稀记得自己端坐在高台之上看台下众人厮杀,一粒血珠朝他飞溅了过来,眼看就要弄脏他的清茶,正独自迎战来袭者的少年剑客飞身上前,替他挡下了血珠,就好像那是枚能要命的暗器一样。
后来?
后来就是举世皆敌、亲朋背叛、无家可归。正如他对系统说过的一样。
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名曾和当过他结拜兄弟、经常笑吟吟叫他“大哥”的少年剑客长成什么样、又做过什么事了,仅剩的印象便是那人在最后对他说过的话:
“我也不想背叛你,毕竟我们是结义兄弟,而你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大哥,这些年从没有亏待过我。可惜了,我是个剑客,我必须诚于我的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发现自己只要仍是你的兄弟,我的剑就不能是剑,而我自身也只是被你握在手中的一把暗器,是替你戚阁主仅仅如此。”
“无论我的剑多快,多利,我都永远不能是一名剑客,只是一个擅长使剑的杀手!”
“我不想再藏身于阴影中,所以,抱歉了——借你头颅一用!”
那道惊鸿般翩然乍现在他眼前的剑芒穿透珠玉帘幕,穿透楼头飞雪,穿透记忆的长河,与楚云归的剑重合在了一起。
戚久知道这不对,可他竟像被梦魇魇住一样,连笑意也凝固了。
楚云归衣角微动,似乎是要转身,于是他眨了眨眼睛,想要敛去有些黯然的情绪。
可楚云归比他更快,而他的神色还是冷的、阴郁的、落寞的,楚云归看清了他的神色,心中像被浇了一瓢冷水。
“糟糕!”
系统的声音和骰子的转动重合在了一起。
“用不着你提醒。”见系统慌张害怕,戚久反倒心情舒畅了起来。
“大不了好感度清零,我们各走各的,他要是哪天发现我的身份,变成仇人也无所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的仇人也不少,可我照样也活得好好的。”
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冲动之下说出来的了。
“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你究竟为什么希望我攻略他呢?”戚久问它,“或者说天道为什么希望我做这样的事呢?”
“其实是因为他要渡情劫啊……”系统回答道。
戚久实在是被它给的参考资料荼毒太深:“杀夫证道的那种情劫吗?”
系统:“啊啊啊不是啊!对于宿主你没有危害的,只是楚云归的麻烦而已。”
“情劫情劫,说的当然是主角的劫数了!”它认真的解释道,“能渡过去一切好说,渡不过去那他也许就要有麻烦了。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我只是打算带着宿主你蹭一蹭在这个过程中天道降下的恩泽了。”
戚久不喜欢系统的说法,他突然觉得系统和它的任务可笑了起来,却没有再说话,因为骰子上出现了新数字。
“这是——?”戚久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