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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为了你的心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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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手里握着信封一路跑到偏院,一如往日的,阮玉在庭院中听着沈奕礼吹笛。
一曲结后小鱼儿才走上前去出声打断。
“沈道长”
沈奕礼寻声望来,眉毛微挑,示意小鱼儿接着说。
小鱼儿将信封递给沈奕礼。
“刚才有个叫戌杝小道长的,叫我将此物交于你”
沈奕礼眼底闪过一丝惊诧,眼见的快速伸出手将信拿了过来,又将信封打开认真的看了起来。
阮玉也踮起脚凑来,望了望信封又望了望沈奕礼,满脸的不解。
一会儿后,沈奕礼手里的信封垂下,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阮玉问道:“怎么了”
沈奕礼抿着唇未应,过了会才缓缓开口道:“师傅说,帝日后去往序垣”
“序垣?是何处”
“是师伯的寺院,此次下山师傅也是让我先来长安暂住时日,等候来信,我的去处还要思量番”
“这封信便是思量后的结果吗?”
沈奕礼又不应了,转身望向池塘处,水面上的冰不知何时融化,池中的鱼儿开始游动,自由又不自由的样子。
为什么总是静悄悄的,风中只听到略淡的呼吸声,叹它终于不被冰窟困陷,又叹它自由的只有这一小片河池。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花无数”
阮玉眼眸微垂,心中竟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紧的他喘不上气。
“那你何时启程”
“咚——”
池中的鱼儿跃出水面,它短暂的离开了那片池塘,去往了它从未触及过的地方,又很快坠落,回归平静。
“哲日”
“那还有些时日,上元节我带你去灯会吧”
阮玉轻呼一口气,又抬起头笑着看着沈奕礼,“毕竟等你去了序垣便看不到了”
沈奕礼望着阮玉的脸庞,眼底真诚且坚定,缓缓的应道:“好”
……
元家后院。
“阿兄——”
元恩钰的声音在空中传来,阮玉一张小脸皱起,双手捂住耳朵喊道:“干嘛啦”
“偶然寻我一次为什么还闷闷不乐啊”
阮玉撇了撇嘴,整个人怏怏的,嘴却是硬的很,“我哪有闷闷不乐”
“我现在去东厨拿个油壶来都不愁没地方挂”
阮玉兴致缺缺的,懒散的抬眼望去,“又在讲什么胡话”
元恩钰跟阵风似的已经来到了阮玉面前。
“我说阿兄你啊,到底被何事所困扰”
好生奇怪,羲和照眼,身上的衣物都晒的暖烘烘的,可心里却无半点暖意,连一向吵闹的元恩钰,如今看着都提不出兴趣。
“如果有人,某一天要离开,你会怎么办”
元恩钰眼眸微闪,脸上玩闹的表情瞬间变得认真。
“阿兄要离开我吗”
阮玉被问的一惊,转过头不解的望着元恩钰。
元恩钰的瞳孔微微颤抖,直直的盯着阮玉。
阮玉被他看的一愣,嘴巴微张,一时脑袋竟放了空,等再回过神才笑着说:“不是我,是我的一个素友”
听到是朋友,元恩钰才放下心来,脸上又是那副笑容,“那便好,他要去自随他去,除非他愿意舍弃其他”
元恩钰说完又顿了顿。
“但如若是我,我不会丢下阿兄”
阮玉心里一紧,他知道俩人只是过路人,等时候一到便桥归桥路归路,如今只不过是时候到了,本来他要追寻的从来都不是小小的京兆。
……
“你家公子呢”
“啊?”小鱼儿一愣,随后一拍脑袋说道:“在后院河池呢,早晨就坐那啦,都好几个时辰了”
沈奕礼微微蹙眉,眼底满是疑惑,谢别了小鱼儿便往花园走去。
映入眼前的,一身红衣的少年郎蹲在河池边,在羲和下被映的发光,背影又太过落寞。
沈奕礼轻步走上前去,阮玉耳尖动了动,却并未有所动作。
沈奕礼也抿唇不语,俩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不知为何,俩人之间总会突然的寂静。
“怎么找来的”
树叶被微风吹的沙沙响,听在耳中像是低语,又像是撩拨心底阴暗的弦。
沈奕礼走到阮玉身边,和他一同蹲下。
“鱼儿说的,为何在这”
阮玉低着头望着毫无波澜的池面,眼睛发酸,应是被这风吹的,他想。
“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沈奕礼偏头望向他,眼角发红,精神看着也不太好,蔫了吧唧的。
“今天可是上元节,不是说好要带我去看灯会吗”
阮玉的嘴巴动了动,喉咙间发出细小的气声,沈奕礼等了等,没等到回声又说道:“今日有事吗”
阮玉摇了摇头,转而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那为何总是不说话呢”
“我.....”
阮玉吐了一个字又卡住了,过了脸上满是纠结犹豫,过了会终于才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似的。
“突然不想去了”
“为何?”沈奕礼诧异。
阮玉突然站起身,一双黝黑的瞳孔微微闪动,沈奕礼寻声望去,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将眼前阳光遮住,又整个人像似陷里,沈奕礼微微眯眼,阳光全跑到阮玉身上了。
“因为灯会看完你就走了啊”
阳光下的少年大声倾述而出,身体因为刚刚的动作微微抖动。
沈奕礼的瞳孔收缩,心底一紧。
阮玉不顾他又接着说道:“我舍不得你,我不知那圩垣是何处,我只知道你去了我便再也不会看见你了”
沈奕礼站起身,将阮玉拥入怀,沈奕礼的手紧紧的怀住阮玉,鼻间是少年身上独有的清香。
“我也不舍你”
怀里的少年明显一顿,随即回抱上沈奕礼的腰间。
俩人之间独有的沉默和心照不宣。
“早些回来别贪玩”
阮府门口,阮夫人站在台阶上担忧的嘱咐道
马车内的阮玉掀开帘,探出脑袋朝着阮夫人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阿娘,天冷快些回去吧”
阮夫人嘴上应着,却是在原地目送马车驶离。
马车内。
阮玉轻倚在轩前,下巴抵在手掌处,似是专心望着轩外的街景。
沈奕礼只能瞧见阮玉的侧脸,街上应是上元节的缘故,热闹非凡,街头街尾,各色灯火汇聚一堂,五颜六色的灯笼与彩灯,让人身在仙境的梦幻。
再瞧去,少年柔软的黑发因为一阵风的缘故,轻划过白嫩细致的脸颊,纤长的睫毛流转着橘黄色的光晕,在瞳孔里绽放。
沈奕礼只觉得,又是山灵跑来人间看热闹了吧,可这山灵眉宇间透露着烦闷,好似并不快乐。
“吁——”
一声勒马声响起,阮玉率先回过神,不等沈奕礼掀开门帘跳下去。
沈奕礼愣了愣,随后也掀开跟了上去。
眼前的天门街,此时游行的队伍多得令人惊叹,队伍身着各式各样的服饰,红色的绸缎,绚烂夺目的织锦,场面盛况空前。
“好奇怪”
“为何奇怪”
阮玉低着头,两条细眉扭在一起,真的很认真的在想。
“以往的上元节并没有这么热闹”
沈奕礼诧异,“那是我机会好?遇上了热闹的一回”
阮玉还在想,实在想不明白了又摆了摆手妥协道:“应是吧”
俩人不再纠结于热不热闹,阮玉拉过沈奕礼的手。
“去放河灯吧”
沈奕礼抬眸望去,阮玉的脸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容,在各样灯笼的照映下更显得身处梦境般,转眼间眼前的少年,就会消失不见。
“好”
沈奕礼就这样被阮玉拉着走过闹街之中,握着的手暖烘烘的,被暖的可能也不止只有手,周遭的一切都好像被虚拟化了,形形色色,在沈奕礼眼中都是灰蒙蒙的,只有眼前的红衣少年郎,是一抹新色。
夜晚的河边各处围聚着三三两两的人,波光粼粼的水面承载着几十盏河花灯。
有些是一家之口在河边放灯,小孩天真活泼,大人恩爱有加,也有结队的姑娘,将花灯推进河中双手合起祈愿,螓首蛾眉的脸上弥漫着真诚,又有少女心事般的娇羞。
“你说他们在想什么呢”
阮玉静静望着,眼中倒没有好奇,更多是艳羡之意。
沈奕礼倒是真的琢磨起来,“为心中所想而想”
阮玉牵了牵嘴角,果然不能指望这和尚,不再理他,自顾自的走向卖花灯的小贩处。
沈奕礼看着阮玉的背影又想不明白了,无奈只能跟上去。
阮玉买了两盏花灯,提着来到偏静的河边一处,将手里的另一盏递给沈奕礼,自己默默的蹲下摆弄着花灯。
沈奕礼也跟着蹲下。
“怎么了,总觉你有心事”
河面静悄悄的,花灯也是随着细流悄悄漂走。
阮玉伸出手探进河水里,冰冷的触感一下子就让阮玉打了个激灵,却也没有收回手。
心里乱乱的,眼睛热热的,总觉得有什么要崩出来了,可又不想它出来,只能借助外力让自己冷静。
“你真的要等他吗阿姉”
“嗯”
少女的声音细小,被热闹的人群声掩盖,却又无比坚硬。
“三年,你不小了,二十有三,他若不守约呢,阿姉那时又怎办”
……
少女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劝告的那方也收声了,两方似是陷入了死局之中
“砰——”
灰暗的空中绽放出一片片的烟火,人群之间突然寂静,随后是更热闹的欢呼声赞叹声。
待鼎沸声逐一平静后。
“若真是那样,我也认了,可我信阿永哥,他说秋叶落之时会来寻我,那我便等”
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同刚才的是,话里之间充满了信任幸福之感。
“你...”
少女轻笑两声。
“那时真等不到,那我便听家里的嫁了,是好是坏我都认了,至少现在,我是幸福的”
……
“哗——”
阮玉突然回过神,眼睛瞪的可大,嘴巴也微微张着,一副受惊的模样。
沈奕礼抓着阮玉刚才探进河水的手。
“你...你做什么”
阮玉被吓到了,沈奕礼的脸色吓人,弱弱的问着。
沈奕礼深吸了一口气,着急道:“你是白痴吗,现在还是嘉月,就这么泡着冷水,身体如何吃得消”
阮玉想要收回手,却被沈奕礼紧紧的抓着,而他还一脸板正的看着阮玉。
“你弄疼我了沈奕礼”
此时沈奕礼才回跟神般松开手,脸上的板正被尴尬替换掉。
阮玉轻轻揉着手腕,挑眉望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喂,你刚才在担心我吗”
沈奕礼看了看阮玉又看向河面,别扭的说道:“我是看不惯你那副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举动”
阮玉被他这副模样逗的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沈奕礼接着说道:“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了吗”
阮玉撇了撇嘴:“把河灯放完,猜完灯谜,再把天灯放了我就告诉你”
“好”沈奕礼没有犹豫的回道。
俩人靠在一起将河灯推进河里,阮玉双手合起闭上眼,认真的许愿,沈奕礼偏头望着阮玉,眼眸微潋。
待阮玉许完愿才起身离开,阮玉拉着沈奕礼看了杂耍,看了游行队,也猜了灯谜,阮玉猜对了两个,倒是沈奕礼一个都没对,阮玉笑他是书呆子,书都看哪去了,沈奕礼只是笑笑不说话。
俩人又来到春喜桥上,这是春喜街最大的一座桥,坐落在春喜街的中街。
此时的桥上的人多也不算多,但总归是有人在才热闹。
沈奕礼的手上是刚刚买的天灯,阮玉接过一盏,左右看了看,又问向沈奕礼,“火棒呢?”
“在小贩那,我去拿”
不等阮玉开口,沈奕礼转身跑向小贩处拿过火棒,又跑向阮玉。
阮玉把天灯举过眼前,沈奕礼点燃引绳,不多时,天灯从阮玉手中飞出,飘向空中。
迅速间,阮玉合起双手闭上眼开始认真的祈愿。
沈奕礼手里拿着天灯默默的看着阮玉,等阮玉睁眼,问道:“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阮玉撇了撇嘴。
沈奕礼也不逼他,将天灯又递给阮玉,倒是阮玉被吓了一跳。
“这是你的,我不要”
阮玉把火棒接过,挑了挑下巴示意他,沈奕礼这才将天灯举起,阮玉点燃引绳,天灯再一次从手中飞向空中,阮玉推了推沈奕礼,“快许愿”
沈奕礼无奈的学他,合起手闭上眼。
再睁眼时,阮玉好奇的凑上去,“许的什么愿”
沈奕礼望着阮玉烂漫的笑容,不自觉的就说道:“希望,天下太平”
……
阮玉的脸上笑容僵住,不敢置信的牵了牵嘴角,“你怎么说出来了”
沈奕礼诧异,“不是你问的吗”
阮玉一时间梗住,竟真的是这样,倒也无话可说。
花灯放了,灯谜也猜了,天灯也放了,在纠结什么也该清楚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
阮玉抬头望去,眼底的情绪汹涌不清,沈奕礼紧紧的看着阮玉,倒有一副,今日你不说我便誓不罢休的态度。
“你如何看我”
阮玉终于妥协。
“你很好”
沈奕礼不知道阮玉问的什么意思,但他这个人确实很好。
阮玉也不再纠结这些字面话,垂在两边的双手微微握紧。
“我...我好像...”
阮玉说话吞吞吐吐,沈奕礼不知所以的问道:“你如何?”
我,我好像,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阮玉想。
“你不能留在京兆吗”
沈奕礼的心一紧,倒不是这句话,总觉得阮玉该问的不是这个,可他也不敢去说什么。
“啊.....我的心是天下,尽管我的想法很弱小,但为了心之所向,我的行迹不会停留在某处”
阮玉只是低下头,抿着唇,握紧的双手好像又紧了些。
“那我说,是为了我呢”
“为了你?”
沈奕礼瞳孔微缩,应是这句话吧,他在等的应是这句。
“与你相识的这段时日我很开心,可我无法置留一处,更不是说为了谁,天下之大,下一处是序垣,再下一次我不能定义,但是京兆,要结束了”
“结束了?”
阮玉终于抬起头,眼底发红,红嫩的嘴唇此时因为长时的抿压而变得泛白。
沈奕礼的心里像是被无数只手拽紧,直直下坠。
“对,明日我将前往序垣,若有机会我们会再相见的阮玉”
阮玉只是静静的望着沈奕礼,眼圈越来越红,却始终没有落下什么,不多时,阮玉深吸两口气。
“好,你心向广阔随天下,刚才是我冒犯了”
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
沈奕礼手指捏紧,他怎么能不懂这是何意,只是他当了回缩头乌龟,此次下山就是为了一直以来的持望,若是留下,师傅如何对得起,师兄弟又如何。
“你会忘了我吗”
阮玉抬起手抹了抹光滑的脸面,再而望向他。
“不会,我会永远记得你沈道长”
这样的情真意切,倒是叫沈奕礼羞愧。
“一路顺风”
阮玉站在城门口前送别沈奕礼,脸上挂着和平常无异的笑容,好似和昨日的那人,是两个人。
沈奕礼握着行囊的手紧了紧,“我会的”
俩人之间又沉默了。
阮玉仰头望着他,眼里的情绪模糊不清。
“走吧,为了你的心向走吧”
……
“好”
沈奕礼说道,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
阮玉见他回头,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走吧沈道长”
至此,沈奕礼不再停留,一人一萧随着人群消失在了京兆。
阮玉站在偌大的城门下被喧闹的人群淹没,连同那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