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何十五

34、第 34 章

　　暑期生活很快来临，今年跟往常一样，他们学校又组织了一年一度的心连心关爱特殊儿童大学生暑期义工行活动，为期14天，每班原则上选派5人，每系不得低于10人，且不得超过15人。

　　魏以宁他们所在的艺术设计学院，人丁稀少，总共就俩班，如果按不低于10人的标准来算的话，他们班至少需要出5名壮丁。

　　原本这种学校组织的义工活动，魏以宁一般都不太积极，他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形式化的活动，但不知为何，今年这期，总打退堂鼓的人，却在活动一出，就第一个带头冲锋陷阵去了，而且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太过无聊，魏以宁甚至还“贴心”的把杨何雪也一并捎上了。

　　他们两个，都算有“资历”的老人，名单一报上去，必中。

　　可怜等我们杨老大知道这个消息时，差点背过气去。

　　2周啊！至少14天……

　　一个暑期总共才几天？全祸祸在这上面了，那她还怎么跟媳妇俩个亲亲抱抱，恩恩爱爱，双宿双飞呢？

　　这怎么能行！！！

　　就在杨何雪掐着魏以宁脖子，摁在沙发上，打算把这个先斩后奏，全无仁义礼智信的叛徒枭首时，文雯笑着把她拍开了。

　　文雯一边帮他俩收拾行李，一边嘱咐到，让他俩一定要多拍些照片啊视频什么的，传过来。

　　自从工作后，她自己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少，所以一听这俩人要去参加公益活动，她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此刻，杨何雪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她一会要朝着文雯一脸大义凛然地说这是自己分内事保证义不容辞，一会又对魏以宁龇牙咧嘴，以口型“你给老子小心点”的警告他。

　　两排后槽牙，让她磨的山响。

　　魏以宁全然无视这只正张牙舞爪的年兽，自己则慢慢踱步到窗边，心里盘算着，这期活动从8月7号开始，为期2周的话，也就是要到8月20号才能结束。

　　魏以宁看了眼腕表，要是7号出发的话，还好，还有时间，他打算明天先去看望冯始平，顺便把暑期活动的事告诉她。

　　对于暑期无法陪伴在侧，魏以宁突然心生内疚，暗暗决定明天一定要多提点东西过去，再陪着冯始平多聊会天，多逗逗她开心。

　　明天去沈家对魏以宁而言，算是他的有意为之吧，因为按往常经验来看，基本是每隔2周，沈青杬都会在这个时间段，去医院拿药。

　　所以明天大概率，他是碰不到沈青杬的。

　　可他本心里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也闹不准。

　　见吧，他觉得尴尬的要命，可不见吧，心里又实在落寞的不行。

　　看着俩人之前发的那些讯息，魏以宁陷入了沉思，就在他神思不属地随意划拉时，突然看到了界面上显示的这句话。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当你面对这人时，一瞬间的停滞，下意识的想回避，脚步却无意识地在靠近。”

　　这还是杨何雪告诉他的，而这人还告诉他，多大事啊，俩人说清楚不就好了嘛？

　　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才这样啊……

　　魏以宁在心底无望的挣扎。

　　此时，华灯初上，天色渐渐暗沉，魏以宁望着窗面上印出那帧模糊轮廓，看到的，却仿佛是那人的眉眼。

　　他目光是那样的深邃而柔和，每次见面时，都会轻轻地唤他，以宁——

　　沈青杬……

　　魏以宁在唇齿间默念这三个字，不知不觉间，已然碾过数千遍。

　　*****

　　第二天，魏以宁起了个大早，把该买的都买好，赶着午休的时间，掐着点的进了门，因为他事先没跟任何人知会，所以当他一进门，静姐跟冯始平俩人回身望来时，眼神中那一惊之后的瞬间欢喜，让魏以宁自责的心又多加了几分。

　　魏以宁只能忍着这份内心谴责，微笑着跟她俩打招呼，静姐立马放下正在浇花的水壶，忙问他吃饭了没？说着又赶去厨房给他端洗净的水果吃。

　　魏以宁推说不用，把自己提的东西往厨房一放，而后走到冯始平身边，低俯在她膝间，深深地抱了她一下。

　　这才多久的光景，魏以宁却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个老人愈发的苍老了。

　　岁月和病痛加诸在她身上的痕迹，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向前迈进着。

　　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一霎，他为自己未跟任何人商量，就擅自做主的决定而后悔。

　　期间，三人一如往常，有说有笑，冯始平拉着他的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静姐就含笑坐在他们身旁，正在给魏以宁削苹果。

　　毫无疑问，在沈家，所有人都拿他当个小朋友在宠。

　　静姐还笑着跟他埋怨了一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应该多备点菜的。

　　魏以宁笑笑，推说自己学校还有事，不能久留，晚饭就不在家吃了，静姐则一个劲地摇头，“那哪行啊”，趁这个当口，魏以宁把自己暑期要去参加义工活动的事，跟她们说了。

　　俩人听完，均是一默，静姐歔着冯始平的脸色，一时无言。

　　好在冯始平听完后，却鼓励他，以后可以多多参加这类有意义的活动。

　　看出魏以宁跟静姐俩人情绪都有些down，冯始平还笑着安抚他俩，说这么有意义的事，应该多参加，还跟魏以宁语重心长地叮嘱，“以宁啊，等你以后工作了，就没这么多时间，去做这些事了。”

　　魏以宁只好点点头，强压下心中那股酸涩感，并向她们保证到，一定会好好参加这次活动，还会多拍些照片和视频，分享给她们。

　　静姐一叠声地应着，又笑着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他。

　　临走前，魏以宁又俯在冯始平膝间，不舍地抱了抱她，而冯始平依旧是满眼慈爱的看着他，轻轻拍他的后背，笑着跟他说，“以宁啊，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大人们永远都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你。”

　　魏以宁使劲点头，跟她们道别。等他都走到玄关了，静姐还是再三挽留他，在家吃饭。

　　魏以宁看了眼挂钟，心知这个点，沈青杬差不多该回来了，只好再次狠心推拒了静姐的好意。

　　没成想，他刚把手搭在门把上，面前这门，自动开了。

　　“……”

　　魏以宁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人，恍如隔世。

　　“以宁？”沈青杬一惊之下，还未揣回兜中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青杬赶紧俯身去捡，而魏以宁则从他身边一瞬走了出去。

　　那一刻，沈青杬顾不得捡钥匙，赶忙把手中提的两大袋药，往门口一放，赶着来追他。

　　要说这电梯来的也是巧，魏以宁急急一按，这电梯刚好就在12层悬停了。

　　电梯门敞开，魏以宁刚走进去，沈青杬后脚也到了。

　　俩人间仅隔一线，看向彼此。

　　魏以宁脸上空茫，没任何表情地伸手按下了①。

　　沈青杬看着他，赶紧按住下行按钮，阻止电梯门关闭。

　　“以宁——”意识到他家小少年还在生气，沈青杬当即想往电梯中走，但魏以宁却出声制止道：“沈青杬，我学校真有事，我刚才跟冯阿姨她们都说了，”他又按了一下关门按钮，“你要有什么事的话，我们电联吧。”

　　躲闪，拒绝的意味那么明显，让沈青杬隔着电梯门都能感受到那股冷意。

　　无法，他只得后撤半步，眼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闭。

　　看着楼层显示器从11下降到10、9、8、7……再到1，沈青杬终是失落地走回了家中。

　　*****

　　待他一进门，家里俩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沈青杬只好笑着敛起神色，但心情实在提不起来，他回身，从玄关处把药重新提起，默然进了冯始平卧室。

　　等把药码齐，坐在餐桌边时，才从另外俩人的闲聊中，得知了魏以宁暑期要去做义工这个消息。

　　那一瞬，宛如晴天霹雳。

　　沈青杬当即放下碗筷，只简单跟她们说了声公司有事，就急匆匆往外走。

　　静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追在他身后喊：“哎，青杬，你放在冰箱中的那些菜还要不要？我看一口没动，但都不太新鲜了……”

　　这会电梯已经下行到8楼，看来魏大厨的菜，还得继续冻着。

　　电话一直占线，沈青杬真是怀疑，他家小朋友是成心的。

　　沈青杬只好又给杨何雪去了个电话，那边秒接，但十分狐疑地问他，“有什么事？”沈青杬直截了当地问她，“以宁在哪？”却被杨何雪呛了一句，“魏以宁？他不是今天回家吗？”

　　“今晚学校有事吗？”沈青杬又问她。

　　“这都放假了，能有什么事？”杨何雪反问他。

　　好嘛，这俩人跟打机锋似的，说着说着就把魏以宁给卖了。

　　等杨何雪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正想着要不要再联系一下魏以宁时，打眼就瞧见，这孩子正从一家综超的门口出来。

　　杨何雪当即“哎——”了一声，跑了过去。

　　“你哥找你。”杨何雪把人截停，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

　　魏以宁听闻，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又把她架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挥开，继续朝前走。

　　“……”

　　我去，这也太不正常了，杨何雪在心里直犯嘀咕，刚想上前问两句，余光中却瞥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沈青杬？

　　他怎么来了？杨何雪当即朝着那人所在的方位，大喊了一声。

　　等沈青杬向他们这边看来时，魏以宁抬脚就要走，被杨何雪一把箍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不让他动弹。

　　魏以宁喉咙被压，“咳咳咳”地呛了好几声，杨何雪赶忙放开他，魏以宁趁空就想跑，却不想被她大力一推，人瞬间就朝前扑去，等他踉跄着奔出去几步，一下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青杬伸手，立马帮他稳住身形，慌张中，俩人的目光触在一起。

　　那一霎，魏以宁全身一滞，任他抓着，俩人间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彼此。

　　沈青杬刚要开口，魏以宁却似一瞬惊醒，耳根一红，挥开他的搀扶，人立马退到了几米开外。

　　正在“哈哈哈”大笑的杨何雪，见这情形，也笑不出来了，只把目光在俩人间，不住地逡巡。

　　还好，此刻的魏以宁暂时没有要逃的架势，沈青杬立马近前，“以宁，我们谈谈好吗？”

　　杨何雪一挑眉，绕到魏以宁身后，把手往他肩上一搭，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去吧，你哥叫你呢。”说着又朝沈青杬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沟通，自己则优哉游哉地走了。

　　见她走远，魏以宁淡漠地看了一眼沈青杬，跟他说：“走吧。”沈青杬笑着应了一下，俩人一同朝前走去。

　　虽然没说去哪，但潜意识中，已经为他们甄选出了一个不言自明的答案。

　　就在俩人相错着一步，朝前走时，迎面过来四五个女孩。

　　她们一路有说有笑，在经过俩人身边时，其中一个女孩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而魏以宁他们全程默然，还在继续朝前走，直到身后那女孩低低地叫了他一声，“魏以宁？”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人听清。

　　经她这么一叫，那俩人不约而同地回身看来，魏以宁下意识脱口：“潇潇？”

　　潇潇甜甜一笑，近前几步，“好久不见。”

　　魏以宁也笑着朝她点点头，还不待俩人说什么，跟潇潇同行的其他美女们，笑着叫了她一声，示意先走了，她们笑得暧昧，让魏以宁不自觉地朝沈青杬看了一眼。

　　“你们这是去？”为缓解尴尬，潇潇试图打开话头。

　　魏以宁又把目光落回她身上，“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店。”

　　潇潇“哦”了一声，也不知该接些什么。

　　她其实很想问问魏以宁看完那些信的反馈，但她又朝沈青杬看了眼，感觉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合发问，刚想跟魏以宁道别时，却听他问自己，“要一起吗？”

　　一起？

　　潇潇微微睁大了眼睛，沈青杬也朝魏以宁看了一眼。

　　潇潇略显尴尬地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你们去吧。”

　　魏以宁默了一下，不知为何，说了句违心的话，“潇潇，你托王子瑾放我书桌上的情书，我都看了。”

　　What？？？

　　潇潇尴尬地看他一眼，又飞快地把头低下。

　　不等她再次拒绝，魏以宁突然有些强硬地对她说，“走吧。”

　　就这样，潇潇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俩进了蓝山咖啡店。

　　*****

　　三人落座后，沈青杬出声：“以宁，要不你们先聊，”说着一指吧台，示意自己先回避一下。

　　听他这么说，潇潇刚舒了口气，不成想，这口气下一秒就让魏以宁给她撅了回去，“不用，一起吧。”

　　他态度是那样坚决，沈青杬只得看了眼对座的潇潇，不尴不尬地重又坐下。

　　这时，侍应生上前，魏以宁要了两杯美式，把目光投向潇潇。

　　“柠檬水，谢谢。”

　　待侍应生走后，三人间重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没过一会，魏以宁先开了口，他问潇潇，“你说你喜欢我？”

　　“啊？哦……那个……”被点名的人一瞬紧张起来。

　　哪有人会这样问？这么无礼的魏以宁还是潇潇第一次见，那种一瞬冲击而来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想逃。

　　见她没了下文，魏面试官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喜欢我什么？”语气说不上多恶劣，但确实更加没礼貌了。

　　见潇潇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沈青杬解围道：“以宁，够了。”

　　沈青杬叫他住嘴，魏以宁却反骨上来，胡话张口就来，“你都说不出你喜欢我什么，那你如何确定，你喜欢我呢？”

　　大概不会有人知道，他这句，问的其实是自己。

　　因为喜欢一个人，多半是说不出理由的，只有不喜欢，才会有一大堆借口等着你拒绝。

　　这个道理魏以宁不会不懂，可他此刻就像个进退维谷却拼命想要自救的人，正做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事。

　　“我……”

　　潇潇再次语塞，但此刻她却突然看了眼对面的沈青杬。

　　不知为何，那一瞬，就是有那么种不真切的感觉，让她认为这场“鸿门宴”是魏以宁的，有意为之。

　　所以她坦白道，“以宁，你提的这些问题，我确实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回复，因为在我看来，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比如我刚才突然叫你，你回看我时，那个眼神，就足以让我心动，”潇潇看着他，看着那双迷茫的双眼，继续道：“对，或许你说的对，这其实不算喜欢，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或者我是不是喜欢你。”

　　说到这，潇潇突然哽咽了一下，“但我做这些事，从不后悔，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是想对我说什么，对吧？”

　　看来谁都不是傻子。

　　“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喜欢。”魏以宁看着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他一说完，气氛一瞬降至冰点。

　　这人……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潇潇紧抿着嘴唇，那几秒对她而言，犹如炼狱，她心里一时慌乱如麻又悲愤交加。让她立马想走，却在猛然起身时，与正端饮品而来的侍应生，撞个正着。

　　还好那位侍应生眼疾手快，及时稳住了托盘。

　　潇潇一愣，涨红着脸，低低说了声，“抱歉”。

　　等她重新落座后，端起面前那杯柠檬水，灌了一大口。

　　沈青杬则不无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魏以宁。

　　等她冷静下来后，看向魏以宁，“以宁，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借她的口，佐证了沈青杬心底那隐隐的猜测。

　　听闻，魏以宁抬眸，与她对视，他很干脆地回道：“是。”

　　魏以宁回收目光，端起面前那杯美式，又对着空气肯定了一遍，“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语气是那样低沉，听起来不像是给潇潇做的强调，倒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潇潇梗着脖，点点头，想笑，想保持一贯的优雅，想跟他说，无所谓啊，然后从容离开，但事到临头，嘴角却怎么也扬不上去。

　　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感，但乍听之下，还是难以接受。

　　她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几乎是瞬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速离开。

　　等她走后，魏以宁望着对面那杯孤零零的柠檬水，喟叹了一声。

　　随后，他突然转头，看向沈青杬。

　　他想说，“沈青杬，原来当坏人是这个滋味啊，怪不得，你那天没有明确拒绝。”但实际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这杯咖啡好苦。”

　　在这种情境下，沈青杬当然知道，魏以宁想跟他说的，不是这个，所以他问，“以宁……”

　　魏以宁却突然出声打断他：“沈青杬，你说我刚才做的对吗？”

　　对吗？

　　沈青杬微抬的手臂又缓缓放下，顿生无力。

　　那一霎，沈青杬算是明白了，他的小少年今天之所以会做这些出格的事，不过就是想借此告诉他，面对别人的示好，如果不喜欢的话，就要明确拒绝。

　　想问的话，如鲠在喉，那一刻，沈青杬终是把心底所有情思，化作了一阵轻烟。

　　“以宁，我跟林医生，远没有你跟刚才那个女生，或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魏以宁无声一晒，就听沈青杬继续道：“不过，至少有一点，你是对的，如果真的不喜欢，是需要明确拒绝的。”

　　在魏以宁目光灼灼的注视中，沈青杬回他，“等找个机会吧，我会跟林医生好好聊聊的。”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沈青杬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他承此一诺。

　　或许是因为，刚才魏以宁的举动，也莫名给了他一些勇气吧。

　　沈青杬想，有那么一瞬，他确实曾在“喜欢”与“合适”间，动摇过。

　　但经此一事，却让他深刻意识到，现代人为婚姻加诸了太多注解，却忘了，爱才是那唯一的基石。

　　根基不稳，又如何空中建楼阁呢？

　　想通后，沈青杬爱怜的看向他，“以宁，跟我回家吧。”他说的是那样诚恳，那样温柔，让魏以宁差点沉沦。

　　但他依然艰涩地回道：“不了，我得回去了。”说罢，便立刻起身离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魏以宁感觉脸上一冰，抬头望去，才发现刚还布满红霞的晚空，此时却阴云密布，顷刻间，成线的雨滴便自深空坠落。

　　魏以宁本能地从挎包中取出那把伞，却在即将撑开的前一刻，顿住了。

　　他是那样的爱惜，宁愿自己淋雨，却不舍使用。

　　这时，道路两旁的街灯，一瞬亮起。照亮了他眼前，那条窄窄的人行道。

　　魏以宁抬脚，一步踏进了面前的小水坑中，又朝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可没走多远，他却突然顿住身形。回身，又朝那个靠窗的座位望去。

　　原以为会空无一人的座位，此刻却恰有双眸与他对视。

　　俩人就这么，搁着扇窗，遥遥相望。

　　喜欢一个人……

　　就是，下意识的想回避脚步却无意识地在靠近。

　　就是，当你面对那人时，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就是，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他，全是他。

　　魏以宁嘴角不自觉上扬，在那一眼中，突觉内心异常充盈，他在这样的安定中，找寻到了自己。

　　可倏忽间，却又低下了头。

　　因他深知，这份喜欢，或许终其一生都只能深埋心底，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是啊，如果那个人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会作何感想呢？他的家人又会如何看待？甚或，他周身的亲朋故友，同事友邻，又该如何看他呢？

　　但终是不忍，他复又抬头，朝着那人明朗一笑，大力地跟他挥手告别，而后向着前方跑去。

　　也是很久之后，沈青杬才将目光收回。

　　他起身，无意却瞥见了桌上那只空杯，口口声声说着好苦的人，却饮了满怀。

　　沈青杬突然就对着那只空杯失笑了一下。

　　哪怕就是不结婚呢，他不着边际地想，就让他一直照顾这个小少年，在他看来，也不失为一件温暖的事。

　　他想，或许经年之后，等他家小少年终于到了成家立业的那一天，他这一路上的相携相望，也算是，默然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