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红月

1、第 1 章

　　这已是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墙面早已班驳，木制的地板以及楼梯也被白蚁蛀空，只要承受一丝压力木屑就会在空中飞舞，并发出压抑的响声。屋内的家具也是像废弃的烂木，仿佛哪怕轻推就会散架的模样。而我，就坐在这样一间屋子的角落里。我在等人，这是唯一记得的事情。可是似乎是等地太久了，忘记了等的是谁，为什么要等。太久了，记不清了。于是等待就成了我的习惯。茫然地坐在角落，看太阳升起，透过窗户照进的亮块由长变短然后再变长，后来被柔和的光取代，那时我知道是月亮降临了。
　　难得在一个午后，许久没被使用的楼梯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楼梯咿呀咿呀地响起来，是老房子独有的声音。随后听见锁和钥匙碰撞的声音。在我还未反应之时，房门就这么被打开了。开门的人似乎也十分诧异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我。
　　“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海藤公寓吧？”开门的人疑惑地退出门，研究起了手上写着地址的纸条。
　　海藤公寓么？记忆的片段被一点一滴地唤起。
　　“恩，是这里没错啊。那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哦，抱歉。如果你是这里的住户的话，你要找新住处了，因为这里要拆了……”
　　不明白眼前的人连环炮似地讲着什么，太久没和人接触了，好象不能马上适应这种语速。
　　“先生？我可以进来么？”他问地必恭必敬。这个神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继续打量着他，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深褐色的短发碧绿色的眼眸和记忆中模糊的人影有些相似。
　　“你……叫什么？”我的嗓音有些许嘶哑，是由于太久没说话的缘故吧。
　　“我叫蓝。先生你叫什么呢？”
　　蓝？这个名字我毫无印象。有丝失望，我不再看他。
　　在得不到我的回应后，他没趣地往书房方向走去。
　　“对不起，打扰了。我是受人所托拿样东西。”
　　对他奇怪的举动我不置可否，既然他有钥匙想必是房子的主人托他拿东西吧。对于只是留在这里等人的我来说，没有立场干涉他的举动。
　　“呼~找到了。真想不到能找到。他一定很高兴。”许久书房传来那人愉悦的欢呼。
　　“谢谢了，这位先生。”
　　在他说话的当口，我看见了他手里拿的东西。是一枚戒指，奇怪的花样配着艳红的宝石。异常熟悉的感觉……
　　“能给我看一下么？”我忍不住问道。
　　“可以啊，很漂亮吧。”他把戒指交到偶手里。
　　在触碰到戒指的刹那，我想起来，想起我要等的人……
　　那是愤怒，被长久欺骗后的愤怒。
　　“那人在哪？叫你拿戒指的人……”从年轻人慌张的眼神中，我看见了我狰狞的表情。
　　“啊！”他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被我揪起，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此时，戒指却发出了奇异的光，使他成功地摆脱了我。看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天下着雨，因为是难得一见的暴雨，因此我记得那天的雨夜的相遇。
　　门被毫无预警地打开了。门口出现的是位样貌狼狈的青年，虽然手里拿着伞，但对于这种暴雨来说，是丝毫没有抵抗力的。雨水如小溪一般顺着他深褐色的头发淌下，像只刚被丢弃的小猫。淋透的衣料经过夜风吹拂，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依旧必恭必敬地鞠了一躬。
　　“请您马上离开这里。这间屋子是我们家所有的。”
　　挑眉看了看他，很少有人会这么和我说话。原本只想借宿几日的我一时来了玩性。
　　“可是……我离开这里就没地方去了啊。”我样似为难地回答着。
　　“也对。”他居然正经地考虑着我的回话，“那你就住在这里吧，等找到新住处再说。”
　　恩？想不到他会这么回答，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那你家人那里这么交代呢？”
　　“……我自己会解决的。”在沉默了一会后，他说道，“别乱走，被我家人看到就不好办了。”
　　“不乱走？那我怎么找新住处呢？找不到新住处那我怎么生活呢？”和他玩上了瘾，我不住刁难着。
　　“住处我帮你找。还有我每天会来，所以别乱走。”他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用异常严肃的表情说着。
　　“那好吧，告诉我你叫什么？”
　　“津。”那人回答着。
　　“雅。”我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医院对于我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想不到是这种情况下到来的。
　　今天上午，那天逃跑的青年战战兢兢地又来找我。说是戒指的主人想见我一面，于是我被带到了这医院。
　　不满地瞪着病床上让我等待许久的人，青年说他神志已经不清晰了，一天也只能清醒两三个小时。全套的急救设备在努力地维持着他的生命，只要任何一样停止一会那他的生命也就汲汲可危了。报着一丝邪念，我的手慢慢伸向他的氧气面罩。但是在我得逞前他醒了。他就是这样，总是能及时阻止我。
　　“雅，你来了……”记忆中的声音已经不见，他的嗓音变的低沉。
　　“呵，你真的老了。忘记了我的脾气。”
　　“是啊……如果谁得罪了你，你一定会加倍奉还。”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脸上扬起一阵微笑。
　　“怎么搞成这样的？”我指了指他身旁夸张的设备。
　　但他只是低笑不语，就和以前一样。对于解释不清和我不能理解的事情，他总是敷衍地带过。
　　“你还记得以前的约定么？”他虚弱地问着，好象随时会睡去。
　　“我是个守约的人。”
　　“看来我注定是毁约的那个了……”他苦笑着。
　　“什么？！毁约？！”不敢相信地大叫，“你是说你，正人君子的津在让我等这么久后毁约？！”
　　“看来是的呢。”一如既往地，对于我的吼叫他总报以微笑。
　　“你知道毁约的后果么？特别是用血写下的契约。”
　　“你不是恨我么？这样的惩罚……对我……正好。”他碧绿的眼睛开始模糊，看来不久就会昏睡，“另外我毁约的话你也能达到你另一个目的不是么？”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在我等了这么久以后？如果不是那该死的戒指，我几乎忘记我等的是谁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早就走了……毕竟都这么久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久到你也忘了我了吧……”斜眼看了他一眼，他的样貌早就随着时间流逝所改变。深褐色的头发已经灰白，手臂也如干枯的树枝。这就是所谓的变老吧。
　　“你还是一点没变呐……”久久地他感叹着，“我是个软弱的人，用这个约定来逃避。就如你现在看到的一样。五十年后，我也行将就木。而你却丝毫没有变。五十年对你来说只是弹指之间……这样对你我来说也许是最妥当的了……”
　　“你一开始就想毁约了吧……”我鄙夷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人类还真是颇有城府的生物，难怪能统治地球这么久。”
　　“……”他欲言又止，最后留下长长的叹息。
　　“你以前说的没错。人老起来的样子很可怕。呵……你明白的，我最忍受不了丑陋的东西了。”我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守侯在门外的青年见我出来，马上递来了那枚戒指，“他说这个给你。”
　　“呵，算什么？补偿么？”单手捏碎了戒指，我闷闷地说。
　　“呀……”青年对我的举动大大吃了一惊，“这个戒指不能弄坏啊……不然……”
　　“别告诉我，我知道。里边的那位是你的亲人吧。”
　　“恩……是我爷爷……”在沉默许久后，他说道，“但是父亲不承认他，说他不配做我爷爷。”
　　“恩？想不到津的人缘会这么差呢。”
　　“不是的，爷爷人很慈善的！”青年辩解着，“是太爷爷把爷爷赶出家门才会……你就是害爷爷的元凶吧？”一样的碧绿眼眸注视着我。“爷爷因为帮助了魔物才会被赶出家门的。”
　　我越过了青年，“去看看你爷爷吧，他过不了今夜了。”
　　“呵呵，你也是吧，雅。和人类立血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做惊世骇俗的事呢。要知道如果一方毁约另一方也会受到牵连。你立这样的誓还真是有自信啊……还是说你自信过头了呢？”
　　“炙，不用你多嘴。”
　　“哎~可惜……如果戒指没坏说不定还有救……呵呵，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可爱的雅？”
　　“不能让我安静一下么？”语气中有我也不能察觉的虚弱。
　　“好啊，你还有二小时。”炙笑着隐去。
　　“还有二小时啊……”
　　
　　“津？你还好吧？脸色很苍白啊……”我关切地看着门外踌躇着的津。
　　“雅……我……”
　　“什么？”
　　“我要告诉你……我们家是除魔师……”
　　“恩？我早知道了。”
　　“我们家有事要处理……”
　　“什么事啊？”
　　“不方便告诉你……”
　　“没关系……你去吧，我等你。”
　　“等我？”
　　“是啊，那你去多久？”
　　“如果是五十年，你会等么？”
　　“啊？什么？五十年？那是多久？没问题，多久我都等。”
　　“可是……”
　　“还可是什么？你不相信我么？那我们来立血誓吧。”
　　“血誓？”
　　“恩，如果不遵守可是会受惩罚的哦~如果一方毁约另一方可以要求任何事的约定。”
　　“那……好吧……”
　　“恩……用什么立誓呢？对了用我祖传的戒指吧，据说很有魔力哦。”
　　
　　可是……五十年似乎很长呢……我闭上眼，脑海里又出现了津当时离开时隐现的愁容，也许这个结局早就可以预料的吧。